母親的眼！
    兩孫子越來越大，曹雲英的弟弟看著五奶奶日子過的太艱難了，就把兩孩子給帶走了。
    兩孫子走了，五奶奶的身體就不行了。天天躺在床上睡覺，睡的暈暈乎乎的，睡上幾天都沒人來瞧她。小燕子天天來瞧她的門，瞧醒了，她就坐起來，搬把凳子坐在小院裏曬太陽，拾掇她那片快旱死了的菜地。
    今年收成不好呀，都旱了三個月了，麥苗長的比以往都矮了一截子。
    三嫂子兒子忙的要給莊稼地澆水，這麥子今年要收成不好，今年他們的日子就要難過了。三嫂子家是有多餘的錢，有三哥的退休金可拿。可他們一家人也是指望天吃飯的人。
    五奶奶在家裏找了一個很久沒用的小香爐出來，讓小燕子照著電視上畫了一個玉皇大帝出來，她呀就把小燕子送來的好吃的好喝的先拿個碗擺上一陣子，她說得讓老天爺先吃，老天爺吃飽飯了，才會照顧他們這些臣民，就會想起來下點雨什麽的。
    往往都是把東西放上兩天她才拿到自己手裏去吃。
    在五奶奶的祈求下，七月，旱了四個月的老天爺終於落淚了。
    看著五奶奶淒慘的樣子，小燕子就會問三嫂子“她兒子咋不管她呀？”
    三嫂子說“她兒子對五奶奶有氣呀。”
    小燕子又問“他們氣五奶奶啥？”
    三嫂子就說把趙國梁丟了小四的事說給小燕子聽。
    “他們家孩子要在的話，和你差不多大了。”三嫂子說。
    “可這不能怨五奶奶呀，她也生病了。”小燕子歪著頭想了想說。
    “可他兒子會相信嗎，他出去那會兒他媽還好好的在那裏喂雞，就跟她說讓她幫忙照顧一下你那大媽，她可就生病了，你大哥能相信嗎？”三嫂子說。
    小燕子想了想，奶奶說的是有道理，叫她她也不信。
    小燕子在長大，五奶奶和奶奶都越來越老了。
    五奶奶有一個妹妹，名叫齊臘月，因為是臘月出生的，所以才起這麽一個名字。
    妹妹的日子沒有五奶奶的日子好過。年輕時吃了很多的苦。她生了八個女兒，送出去了四個。在農村一家七八個孩子都是正常的，人們的思想是人多好幹活。臘月的丈夫叫鮑照，人憨厚老實，最聽他媽的話。對於媳婦連生八個閨女有著很大的意見。齊臘月後麵生的四個閨女都是婆婆給送出去的，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婆婆就把剛從她肚子裏生出的嬰孩兒轉手給了別人。
    齊臘月也不想生，可不生不行，婆婆就他這麽一個兒子。聽說婆婆連生了兩個女兒，第三個送了人，第四個剛出生就死了，第五個她一瞧又是個女娃，直接捂死了。婆婆生孩子時，沒人管她，她一個人忍著劇痛，拿著開水燙過的剪子把孩子的臍帶給剪斷。第六個才生了一個兒子出來，一歲多那年孩子掉到茅坑裏淹死了。心灰意冷的婆婆三十八歲才生了鮑照，萬分小心的照顧，才長大成人。
    齊臘月想不明白，為何婆婆的命運也落到了自己身上。
    齊臘月四十歲才生了兒子鮑壯，鮑壯一點也不壯，身子弱。她和丈夫小心翼翼地養著鮑壯。鮑壯十一歲那年，下河洗澡，差一點被淹死，被一個過路的人給救了。打那以後，鮑壯無論幹啥，齊臘月都跟著他。鮑壯性子不好，是個急脾氣。想幹啥那就非要幹啥。十二歲那年，他跟別的小夥伴在一起玩，搶人家手裏的木槍，搶不過就打人家，結果差點把人家眼睛給打瞎了。
    鮑壯長到二十歲，齊臘月就六十歲了，年輕時候受的那些磨難全在她身上顯現出來了，手疼，腳麻，牙齒開始一顆一顆掉落。
    這鮑壯整日跟著一群地痞流氓在一塊混。還跟著表哥趙國強學會了開鎖。偷雞摸狗的事他也常做。手裏有點錢他就跑去賭場打牌。
    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被他拿去買了。都二十多歲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嫁給他。
    齊臘月心裏苦，小時候擔心鮑壯長不大，等他長大了，又操心他娶不來媳婦。
    齊臘月就去找五奶奶商量，想讓五奶奶給她尋思出一個合適的姑娘給鮑壯。
    五奶奶那裏認識什麽年輕的姑娘，她都沒幹過這種作媒人的差事。
    二十三歲那年，鮑壯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姑娘。那姑娘長的好看是好看了些，屁股大胸大，就是嘴皮子薄，一臉可惡像。齊臘月不喜歡這樣的姑娘，可兒子喜歡呀。她東接西湊的湊了大幾百塊錢幫兒子把媳婦娶了回來。
    媳婦跟兒子一樣，拿她當老媽子使。兒媳婦從來不下地幹活，也不洗衣服做飯，整日就是串東家去西家，或者跟著兒子去外麵玩。
    兒子這那是娶了個媳婦，簡直是娶了個佛爺回來。
    齊臘月做的稍不好，媳婦就指著她罵“你這個死老婆子，你看看你，啥都做不好，還不娶去死了得了。”
    齊臘月心裏寒呀，可她敢說媳婦一句嗎？她要敢說一句，媳婦就會打她，她又不是沒打過她。
    有一回，齊臘月生病了，她勉強黑他們把中午道做好。她本想著做好飯再去床上躺一會兒。可躺到床上，媳婦就拉著她頭發說“你今天是咋做的飯，難吃死了。你給我起來，把鍋刷了”
    齊臘月說“我頭暈，你讓我躺會兒再說。”
    媳婦就直接把被子給她掀開，硬是把她從床上拽了下來。嘴巴還罵罵咧咧的，咒著她早死。
    想想這些，齊臘月都想活著幹啥，她這麽活著，不是活受罪嗎？
    兒媳婦生的第一孩子就是個男孩，兒子高興，媳婦也高興，可齊臘月不高興。他們這是給自己又添了一個小爺呀。
    孩子好不容易養大兩歲多，有一回孩子要吃雞蛋。齊臘月就拿了四五個雞蛋出來放在鍋裏煮。
    孫子吃完雞蛋沒多大一會，就吐了起來，接著就渾身抽搐。媳婦從外麵回來了，看到了，一腳把齊臘月踢開。
    齊臘月想不明白，孩子就吃了兩個雞蛋，怎麽就成這樣了？去廚房一看，原來他是把發青長了芽的土豆和雞蛋一起煮了。
    齊臘月癱坐在地上，大哭。媳婦知道了怎麽一回事，就把鍋裏還在熱著的水，盛了一碗，硬是灌進齊臘月嘴巴裏。是她把她兒子害死的，是她這個好婆婆把她兒子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