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
    這是小燕子長大以後，聽村裏老人給她講起的關於她媽媽的故事。
    那天外婆哭暈了兩次，奶奶哭倒了一次。小燕子被啞巴解開了繩子後，一路踩著咯腳的路，不知疼痛地跑沒了影。
    大家從墳地回來，才發覺小燕子不在院子中，四處尋找。
    小燕子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周圍是大片的麥地，她的腳被尖利的東西紮破了，她坐在地上大哭。
    一個過路的老頭看到小燕子一個人坐在地上哭，四下望望，發現沒有人管這個小女孩。就把她抱了起來，小燕子看著他那張陌生的臉，哭的更凶，握著小拳頭使勁地打那老頭。
    “哭，哭啥哭，再哭，再哭就給你扔到溝裏。”
    老頭凶小燕子，越凶小燕子哭的更凶，老頭被她哭的失去了耐心，把小燕子扔到地上。剛好前麵就有一條小河溝，小燕子一滾，便滾到了小河溝裏。老頭見狀慌張地跑下來，把小燕子從泥糊裏拉起來。
    小燕子不認識她，自然就拚命地掙紮，老頭剛走上去，被小燕子一折騰，手一鬆，她又滾到了河溝裏。折騰了很多次，老頭決定放棄。
    一個過路的人看見，覺得奇怪，就問老頭“你在幹啥？”
    老頭一看有人來，就對來人說“我在路上看到一個娃娃掉溝裏了，我想把她拉上來，她不讓我拉她。”老頭尷尬地解釋。
    路人看看河溝裏的小燕子，想起來她是誰家的孩子。立馬跑下來，把小燕子從河溝裏抱起來。那老頭已心虛地走開了。
    這人是外村的一個人，沒事經常來柳樹村玩，和姚明亮認識。
    正在大家四處尋小燕子時，他抱著小燕子走了回來。
    奶奶立馬用熱水給小燕子洗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然後喂她喝水、吃飯。
    當天夜裏，小燕子發起了高燒。燕子奶奶為了媽媽的葬禮，操了很多心，連日來都沒睡好覺，眼睛一直在腫著。半夜奶奶摸小燕子的額頭，額頭燙的嚇人。就喊兒子，抱著小燕子去前村的衛生所找醫生。
    還好沒什麽事，她的嗓子腫了，發炎引起的。打了退燒針，開了些藥，折騰到天快亮了小燕子才感覺舒服了些，躺在奶奶的懷中安心地睡去。
    楊英死後的頭七，外公和外婆過來祭拜。祭拜完坐在奶奶家的院裏，外公對抱著小燕子的奶奶說“親家，把孩子送人了吧。”
    奶奶和兒子姚明亮大驚，“送人？她是我孫女，為啥要送人？”奶奶緊緊地把小燕子攔到懷裏。
    “親家，我是擔心英子不在，孩子小。明亮總不能帶著兩孩子過，他還要再找人過日子。人家看他帶著兩個娃子誰願意跟他？我也是替明亮考慮。”外公吸著旱煙說。
    “誰說我要再找人了？我不找了，我就守著我這兩個孩子過日子。”爸爸生氣地說道。
    “姚哥，我爸也是為你著想。”一向不怎麽說話的小姨開口說道。
    外公吧唧吧唧地狠吸了幾口煙，然後將煙鍋放在地下嗑了幾下，直到煙鍋裏的煙灰磕幹盡，才站起身說道“話我是說了，送不送是你們的事。”說完，又給煙鍋裏塞滿煙絲，劃拉一根火柴，吸了起來。
    小燕子最終沒被送走。不過外公走後，姑姑跟奶奶商量，不行讓小燕子跟他們過，給她們當女兒。奶奶死活不同意。
    小燕子的姑姑剛結婚，孩子才兩歲，奶奶怕姑姑帶著兩孩子日子不好過，就沒同意姑姑的想法。
    小燕子小的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生病，尤其是她媽媽不在了以後。姚明亮一個人住著一個大院子，每天早起給牛割一籠草回來，在奶奶家吃完早飯，然後抗著鋤頭去地裏幹活，一直幹到中午才回來吃飯。
    姚洋依舊很淘氣，和村裏的孩子們一起上樹掏鳥窩，一起光著屁股到河裏學遊泳。媽媽的離去對他似乎沒有任何的影響，他似乎比以前過的更開心了。
    小燕子上一年級的時候，在國企上班的爺爺提前退休回來了。
    小燕子最喜歡的就是爺爺回家的時候。他會給小燕子和二叔家的妹妹買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東西回來。很多東西都是別人家都沒有的，比如好吃的麻蝦糖、紅色的兒童自行車，漂亮的紅色冬裙，還有小皮鞋。
    爺爺是村裏第一個大學生，是第一個進國企上班的退休工人。
    每個人都特羨慕小燕子的家庭。爺爺奶奶是文化人，在村裏大家都很敬重他們。
    這些都是小燕子從別人嘴裏聽到的話。
    小燕子上學很晚，八歲才開始上一年級。
    上一年級時老師要測試她們夠不夠資格上小學，讓每個人從一數到二十，僅僅二十個數字，可小燕子不會。她的奶奶沒教過她數數，她不知道怎麽個數法。
    老師是從第一排開始考試，一個人一個人數數。數到二十的就留下，數不到的就去幼兒園上學。小燕子坐在第二排，可以跟著前麵的人在心裏默數。
    輪到小燕子了，她顫抖地站起來，開始數，勉強數到二十。老師讓她坐下。她早已嚇的不得了，心裏想如果再讓她多數一個數字，她肯定不知道下麵的數字是什麽？
    不是小燕子有多笨，而是小燕子真的不記得她的奶奶教沒教過她這些東西。她就是這麽稀裏糊塗地長到了八歲，之前的事似乎從大腦裏麵刪除了。八歲之前所發生的任何事，她都沒有一丁點兒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