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算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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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觀新貴!
    少女的哭聲,羅哲的笑聲,以及眾人議論紛紛的聲音讓場麵有些嘈雜。
    這時,一人靠近羅哲,續著短須,從麵容可以看出年事已高,這麽一個老人向羅哲行禮,道“老夫王珪,特來為王氏子弟之魯莽致歉。”
    羅哲抬頭看著王珪,腦海中回憶了一下孔府遇刺,李淳風見機靠近羅哲,耳語介紹了下這代理侍中。
    聞言,羅哲眉頭舒展,笑嗬嗬回應道“也是,遇刺之事,若王氏子弟事成,王侍中可就找不到人致歉咯。”
    針鋒相對的氣氛頓時彌漫在二人周圍。
    頓了一下,王珪笑道“看來,單憑老夫分量還是不夠,羅郎勿惱,我王氏已備好牛馬賠禮,應足表歉意。”
    這麽一聽,有賠禮,羅哲點了下頭,道“何必勞煩王侍中親自前來,羅哲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什麽叫不見兔子不撒鷹,王珪在心裏給羅哲打了個唯利是圖的標簽,霎時間,兩人互相寒暄,就當行凶之事沒發生過一般。
    寒暄過後,杜如晦也湊過來,笑道“吾之好友能摒棄前嫌,自當一番美事。”
    隨後便是眾人道賀,至於人群之後的奴隸少女,已經沒人去理。
    而羅哲坐在草地上也過於不合禮法,抬手輕輕拍了幾下凝香,才起身拂去股間雜草,而凝香紅著臉埋頭立於身後,自感丟人。
    撥開眾人,羅哲來到少女麵前,俯下身子,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哭泣的少女呆呆地看著羅哲,任意羅哲撥開自己濕漉漉的長發,隻聽聞羅哲道“你為他人家奴,我雖能救你,也不能救你,施救隻因今日世伯設宴,我不喜人命之事,此事了,勿怪。”
    少女聽不懂羅哲在說什麽,但躲在王珪後麵的油膩男此時跳了出來,笑嘻嘻道“某錯當罰,不日便上秦府賠禮,往後自當嚴加看管。”
    羅哲沉默地點了下頭,畢竟奴隸是私人物品,如何處置輪不到他人置喙,所以羅哲並沒有阻止油膩男等人的惡行,但能搭救溺水的少女。
    規則便是如此,此時身邊並無可用之人,與望族樹敵並不合符羅哲的利益。
    聽了油膩男的話,羅哲微微點頭,轉向秦瓊道“世伯,今日哲已乏,先行告退。”
    見秦瓊點頭後,羅哲起身欲走,卻發現衣角被少女拉著。
    對於少女來說,現在隻有羅哲是自己的救命稻草,緊緊攥著羅哲的衣角,淚水不自覺地流淌,她知道,如果放開眼前的少年,那自己終究要墜入更深層的深淵。
    稍微用了點力,卻甩不開少女細瘦的雙手,羅哲從新蹲下來,看著少女的雙眼,讓羅哲想到前世那熱點地區,麵對槍口的孩童,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而那時的孩童舉起了稚嫩的雙手,而現在的少女拉扯著自身的衣角。
    抬眼看了下油膩男,躲閃的目光證明了一切,羅哲歎氣道“你是否有身為奴隸的自知?”
    少女不懂,盲目地點頭,對於自身奴籍,早已認命的她此時的舉動確實矛盾,“救救奴。”
    少女初次發聲,因哭泣而嘶啞的聲音,動人心弦,羅哲一手覆在少女拉扯衣角的雙手之上,動作輕微且緩慢,但卻有力的掰開少女的雙手,“可知當初為何為奴?”
    循循善誘的聲音,此時帶著些許的蠱惑,手中的動作不減,少女有所感,加大了力道,但手指被一根根掰開,少女的麵容越發扭曲,死死地咬著牙關。
    此情此景,眾人默然,有人歎息,也有人如看笑話一般,羅氏部曲看著自家郎君的舉動,暗自握拳。
    “妾……妾奴想買下這……女奴。”
    突兀的聲音傳出,眾人的目光隨之聚焦與音源。
    凝香有些畏懼的靠近羅哲,而羅哲回頭吃驚地看著凝香。
    像是下定萬分的決心一般,凝香緊緊握著秀拳,從牙縫中擠出聲音,道“妾奴想買下這女奴,望郎君準許。”
    “嚴格來說,你與她身份同等,你拿什麽買下她?”羅哲帶著清澈的笑容,眼光之中帶著些許的鼓勵。
    猶如得到勇氣一般,凝香紅著臉,直視羅哲,道“妾奴不知。”
    讓人笑掉大牙的回複,但羅哲沒有嘲笑凝香,在這世道,如此做法需要莫大的勇氣。
    “若郎君願意,妾奴願許身郎君,換取女奴。”以羅哲的表情為鼓勵,凝香展顏笑道。
    本就是美女,而如釋重負的笑容足讓眾人癡迷,但人群中有道惡狠狠的目光瞪著凝香。
    “想得倒美,你本就為我家奴,如何處置還不是我說了算?駁回。”羅哲輕飄飄的拒絕,讓凝香如遭雷擊般呆立。
    而這時,羅烈上前道“某願助凝香娘子一臂之力。”
    像是鼓動一般,大壯隨之出列,緊隨其後的各隊隊長走向羅烈,在他人眼裏,這是一介奴隸威逼主人的場景,但羅哲卻大笑道“你們這是犯上?”
    隨後用力甩開少女的雙手,起身怒道“就算今日本郎君妥協,知爾等見其生不忍見其死之道理,但爾等一介奴仆,今日救一女奴,明日是不是還要搭救?”
    羅哲展開雙手,指著人群中的努力,如同斥責般的教訓自家奴隸,而羅烈等人隻能沉默以對。
    噗呲,見狀,羅哲發笑,繼續道“看來爾等也曉得其中道理,就算如此,爾等之錢財,想必也湊不齊可救之財罷!”
    如同打開開關一樣,羅烈像是接收到信號一般,抬頭看向羅哲,沉聲道“郎君賞賜些許所謂股份,某願奉上。”
    其他部曲聞言附和。
    眾人很是吃驚,對於羅烈的賞賜,倒是合理,但其後的部曲附和便顯得羅哲有點愚笨,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區區奴隸罷了,生死都掌握在手中,何必如此散財。
    “你,你們,本郎君的賞賜就如此對待?”
    羅哲氣憤,罵罵咧咧地撥開人群,像是氣急敗壞一般,拂袖離去,還不忘冷眼瞪了羅烈等人一眼,冷哼一聲。
    見羅哲抽身離去,知曉羅哲性情的秦瓊砸吧了下嘴,扶額無奈出來收拾這爛攤子。
    另一邊,羅哲含怒走向林間小道,獨自一人,疾步走到一半後步伐開始放緩,之後蹦蹦跳跳地行走,口中哼著小曲“天地瀟瀟,濁浪何淘淘,功過和誰道……”
    “羅郎有何趣事,如此歡跳?”
    渾然不知身後跟著一人的羅哲猛然回頭,恰看到李淳風滿麵春風的在羅哲身後調笑。
    “噢~李仕郎有何事?”
    羅哲仰頭,問著斜坡之上的李淳風。
    李淳風身著道袍,英俊的臉龐,露齒微笑道“無他,為探問羅郎救人神技而來。”
    這倒是坦然,羅哲心想著,駐足等待李淳風。
    不止如此,李淳風身後不遠處還跟著一個小人兒,而小人兒身後帶著一個隨從,羅哲看了一眼,道“公主也一起吧。”
    李淳風沒有回頭,好像早就知道一般,立於羅哲身旁。
    “起死回生之術,羅郎如此隨意施展,想必也有說法吧。”
    點了下頭,在等著那公主上前的間隙,羅哲回道“李仕郎可知,人若封住口鼻,結果如何?”
    “久之必死。”李淳風想都沒想直接回答。
    “是極,那麽李仕郎如何理解心脈跳動?”羅哲繼續發問。
    這時,長樂公主李麗質也走了過來,其身後跟隨的是李柔,也算是相識了。
    羅哲和李淳風向公主行禮,李麗質點頭之後,兩人在羅哲左右並列,如散步一般向羅莊走去。
    “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心脈為生命之源,思想之所,羅郎為何如此發問?”李淳風認真的回答羅哲的問題。
    而羅哲則抿嘴笑道“羅哲不才,不懂這些,但行庖丁之事讓哲知曉,心跳如呼吸般帶動人體血液流通,經四肢八脈而成脈搏,想必醫家也有所記載。”
    頓了一下,看到李淳風低頭細思,羅哲繼續道“就好比豬羊,活體取心之時,猶如鮮活一般跳動,那麽溺水之人如此,借外力而心跳複蘇,想必李仕郎也能理解。”
    目光停留在李淳風的麵部,隻見李淳風皺著眉隨即舒展,如同想通了一般,道“那麽對嘴吹氣不是傳輸什麽真氣,隻是代如常人般呼吸?”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沒幾句就能理解其中,羅哲點頭回應李淳風。
    “如此簡單之法,為何他人不曾發現!”李淳風搖頭苦笑,“那麽多少次數也暗合心跳次數,是否?”
    羅哲不禁想鼓掌,不愧神童之稱,“是極,便是如此簡單。”
    “能有如此思考的羅郎,真是大才,李某不如。”李淳風駐足,拱手對著羅哲躬身。
    羅哲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也就說起來簡單,很多科學發現就是如此,但常人難以細究,沒有去探索,還有就是思維的禁錮,神秘大行其道的今天更是如此。
    李麗質聽不太懂二人對話,但知道羅哲已經道出了救人秘技,也就沒有多問,此番前來也不是為此,“羅郎與那女奴是何關係?”
    見公主開口,李淳風識相的閉嘴,等著看好戲。
    “公主也知,凝香為我家奴,那麽又有何幹係?”羅哲道。
    “可是……可是。”李麗質可是了幾句,想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如此。
    皺著眉,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犯傻的李麗質目光直勾勾地看著羅哲,嘟著嘴不再多說什麽,隻是跟著羅哲而已。
    而羅哲這時轉頭看向李淳風,道“李仕郎算學如何?”
    頓時,李淳風昂首挺胸,天文、算學、曆法可是自己的強項,當初宮門前,李淳風就有想過羅哲會以此發問。
    “當初劉相公推舉鄙人為秦王府記室參軍便是看重鄙人精通天文算學之才。”
    那年李淳風也才十七歲,風華正茂,而後平步青雲,入太史局供職。
    “羅郎倒是有何指教?”
    “羅哲想為莊戶找個算學先生。”羅哲雙手背在身後,目視前方,一臉輕鬆的回答李淳風。
    聽到回答的李淳風,一時吃驚的呆立在原地,看著羅哲那風輕雲淡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