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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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澈帶夏綿去了那裏……
    坐在計程車上,看著沿途的風景越來越熟悉,恐懼、無措、迷茫、慌亂相繼湧上夏綿的心頭,她很想讓車停下來。有那麽一瞬,她腦海中甚至湧出跳車的念頭。
    察覺到夏綿的不安,寧澈緊緊握住了她顫抖不已的手。
    手上傳來寧澈偏涼的體溫,夏綿的心,漸漸定了下來。
    車在公墓前停下。
    兩人走下車,都沒打傘,任憑漫天的風雨夾雜著一種清涼的香氣向自身襲來。
    他們走得很輕,像是怕驚擾離人安逸的夢。
    夏綿走在前麵,行到一塊墓碑前停下。
    碑身幹淨得發亮,顯然剛剛被擦拭過。碑前放有一捧鮮嫩的□□,每一片狹長的花瓣上都凝滿了雨露,飽滿得仿佛要脹開。
    “是你嗎?”
    “你,已經來過了?”
    “你,怎麽知道的?”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一不留神就會被風吹走。
    他的聲音亦很輕,“這些,不重要。”
    而後,他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想哭,就哭出來吧。”
    她搖了搖頭,“不要。”
    天灰灰的。
    在暗淡的光線中,寧澈看到,夏綿噙著未落下的淚珠的眼眸中的堅定。
    無需傷心欲絕,肝腸寸斷,誰能避免這命運的最終歸宿呢?
    隻是……
    夏綿看著墓碑上已略微褪色的照片。
    她,真地走得太早了……
    墓地中隱隱響起佛教的音樂。神秘而單一的旋律不斷回蕩,仿佛在撫慰離人的遊魂,也仿佛在撫慰還在世間的眾生。
    良久,他聽見她平靜地說:“我會好好活著。”
    “我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播音員。”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了。
    “在世上,傳達她未能傳達給世人的聲音。”
    寧澈送夏綿回了學校。
    微雨過後,時近黃昏,宿舍樓下的那片桃花開得甚旺,滿樹濃淡相間的粉紅,像是夕陽西下時天邊落下的霞蔚。
    踏著粉嫩花瓣做成的地毯,寧澈醞釀許久,叫了聲:“夏綿。”
    “嗯?”夏綿停下腳步,望向他。桃花夭夭,卻怎麽也比不過麵前之人風華流轉的清俊眉目。
    “我愛你。”
    原來說出這三個字,並不是那麽難,而是可以很自然,看見夏綿因詫異而微微睜大的雙眼,寧澈不由覺得好笑,右手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腦袋。“我和柳依依之間的事,你誤會了。”
    “啥?”陷入卡機狀態的夏綿沒能反應過來,“你……你說,愛我?”
    “嗯,愛你。”寧澈從善如流地重複,“我愛你。”
    “不可能!”夏綿一口否定,而後鼓起嘴,“你別耍我。”
    “那是曾經。”寧澈深深地看著夏綿。
    夏綿隻覺呼吸一頓,便被他清明的目光所攝。
    “我承認,最初我的確是抱著逗弄你的心態答應了你的告白,但現在,我是真地愛你。”
    “柳依依其實是我表妹。”
    “表……表妹?”夏綿愕然。
    “嗯,二舅的女兒。”
    “那那天,宿舍樓下,你……嗯你收下了她遞給你的袋子……”一受到過大的刺激,夏綿的本性便畢露無遺——語言組織能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下降。
    “我二舅和二舅媽去旅遊,給我們買了些當地的特產,不過寄的時候,一齊寄到柳依依那兒了,所以她尋了個時間拿給我,沒想到,被你撞上了。”
    夏綿用鼻音哼了幾聲,“那平安夜……”
    不用等夏綿說完,他便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不過他沒急著解釋,“那夜,說實在,到現在,我都很意外。”
    夏綿不解,“啥?”
    寧澈輕輕地彈了彈夏綿的額頭,動作間帶著點寵溺,“原來,呆羊也會跟蹤人。”
    “呆羊?”夏綿不悅地反駁,“誰是呆羊了!再說,我那不是跟蹤!”這種氣鼓鼓的勁兒,讓她似乎又變成了以前那隻活靈活現的夏小綿羊。
    “不是跟蹤,又是什麽?嗯?”
    向上揚起的尾音,撓得夏綿的心裏癢酥酥的。
    “嗯……是……是偵查,是在暗中偵查!”
    寧澈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他這一笑,夏綿便清楚地看見了他口中那兩排整潔的牙齒和唇畔那不深不淺的梨渦。
    這個恬淡的笑容在嫻靜的春光的渲染中實在顯得太過美好,有那麽一瞬,她竟想讓時間定格,定格在他笑容初綻的那一刻。
    “我媽和二舅來b市看我們。賓館是開給他們住的。”
    “我那時隻看見你和柳依依兩個人走進酒店大門。”
    “呆!”寧澈又彈了她一計,“我媽和二舅是中午時到的b市。傍晚的時候,二舅開車來接我和柳依依。那天酒店車庫裏的車位基本上都滿了,我和柳依依沒等二舅尋到車位,就先進了酒店大門。”說完,他揚了揚俊逸的眉,問:“怎麽樣?對我的解釋還滿意吧?”
    “滿意個鬼啊!我不呆!”夏綿氣呼呼地說。
    寧澈忍不住地又笑了下,“行,你不呆。”而後,他伸出手,取下夏綿發絲上沾上的花瓣,“都沾上花瓣了!”
    “沾就沾唄,頭發上光光的,什麽都沒有多難看!”夏綿滿不在乎地說。
    “喲!都知道會難看了?看來,是真不呆了!”
    夏綿還想爭辯些什麽,但當她看見寧澈從襯衫口袋中掏出那枚粉色海星發夾時,滾到喉邊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了。
    這是那天,她在那個小路攤上唯一中意的發夾。
    唐駿想幫她試的發夾,她其實並不喜歡。
    她想,等下再換那枚海星發夾試試,隻不過,沒想到,唐駿還未來得及幫她戴上發夾,她就被他大力地拉走,更沒想到,他後來會買下這枚發夾。
    微微遮住眼睛的劉海被他輕柔地捋到一側。
    他修長潔白的手指穿過她柔順烏亮的黑發。
    理得差不多後,他為她戴上這枚粉色的海星發夾,無比用心,無比虔誠。
    光潔的前額上傳來一陣濕熱。
    軟軟的,她知道,那是他色澤偏淡的雙唇。
    “夏綿,我愛你。”
    熱氣噴在前額的肌膚上,有點麻,也有點醉人。
    “現在,能相信了嗎?”
    又是一陣熟悉的熱氣,她幾乎要被熏醉,原本白皙的小臉上浮起兩抹撩人的酡紅,但尚殘存的神智,讓她在就要回應的那一瞬又硬生生地製止了自己點頭的行動。
    見她沉默,寧澈往後退了一步,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他骨節分明的手又一次探入上衣口袋。
    這次,他拿出了一隻塑料紙折成的千紙鶴。
    千紙鶴被折得很精致,兩隻翅膀大小勻稱。
    一根白色的細線穿過千紙鶴的頭部,形成了一條簡易的項鏈。
    “戴上,別摘下來,好嗎?”
    夏綿大煞風景地來了一句,“若是洗澡呢?”
    “嗯,除了洗澡的時候。”寧澈一麵說,一麵又向前一小步為夏綿戴上。
    為她戴好後,寧澈沒有立即退開,而是湊到她耳旁,說:“等我。”
    春光曼妙,迎麵而來的淡淡桃香,仿佛不是嗅到的,而是觸摸到的。
    即便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出那兩個字,但周邊的桃花卻像是有靈力一般,偷偷地捕捉到兩人之間的竊竊私語——
    夏綿,等我……
    沒有什麽風,但桃枝晃得厲害,片片紅嫩的花瓣彼此摩擦,發出簌簌聲響,似乎,在為他們祈福。
    清明過後,寧澈又回到a市。
    夏綿依舊會收到寧澈各種各樣的短信——
    天氣預報說a市降溫,記得多穿點衣服。[love澈]
    好潮濕啊,你那兒也差不多嗎?[love澈]
    春季,感冒很流行,要注意喔。[love澈]
    聽貝舒蘭說,你又和小學弟出去鬼混了?嗯?[love澈]
    誠凜又舉辦校籃球賽了……心累。[love澈]
    要期中考試了吧?複習得怎麽樣了?[love澈]
    ……
    不同於先前,現在她會挑著回複。
    其實,不是她不想每條都回複,隻是出不起錢,在轉校這件事情上,她父親可花了不少精力給她辦手續,雖然華曦大學是她父親原先想讓她報的大學,但她莫名其妙鬧騰著要轉校實在惹惱了她父親,惹惱了她父親的結果便是她每個月的零用錢又大幅度地減少,所以一角錢一條的短信於現在的她而言,實在太貴了。
    不過,當五月份到了後,寧澈發的短信漸漸少了很多,以前天天都有,現在卻經常一個星期都沒收到一條。
    對此,夏綿起初沒太放在心上,但後來也漸漸在意起來。
    “打個電話,問問唄!”貝舒蘭說。
    “算了吧,老是我打過去,不太好吧……他都從來沒主動給我打過電話!”
    “他哪裏沒……”意識到自己快要說漏嘴了,貝舒蘭戛然而止。
    “什麽?”
    “嗬嗬,我是說哪裏會不太好?”貝舒蘭幹笑著打圓場,心下想道:還好姑娘我反應快,沒把那句“他哪裏沒主動給你打過電話”說出來。
    “算了,估計,他很忙。”
    貝舒蘭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夏綿——我做了那麽長時間的電燈泡,都要被唐駿記恨上一輩子了,你和寧澈再不he就太對不起我了!
    自打上次的六級詞匯書事件過後,夏綿一直對貝舒蘭這種胳膊往外拐的行為忿忿不平,現下被貝舒蘭這麽一瞪,便更加忿忿不平了,“行了,行了,別那樣看著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的那些小九九啊!”
    貝舒蘭選擇裝傻,“小舅舅?”
    被白了一眼的貝舒蘭繼續裝傻,“什麽小舅舅?我怎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