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幼苗芽孢,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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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若若悠然回來,請師兄讓她讓她來看我,我有好消息告訴她”
機峸輕咳幾聲,說出“好消息”幾個字時,眼神有些亮。
他找到了姻緣石,還撿回了一條命,日後,就可以和農悠然在一起。
看著他的樣子,農逍遙抿唇不語。
“師兄?逍遙師兄?”
沒有得到回應,機峸不禁有些焦急地叫了幾聲。
“嗯,好,我會告訴她”
農逍遙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他竟有些害怕對上機峸那雙明亮的眼睛。
農逍遙離開沒多久,機峸的房門就被推開了。
那人緩步走到床邊,帶來一股香風。
機峸睜開眼,就看到一張妖嬈萬千的麵容。
“風情?”
他驚呼一聲,聲音中有些喜悅和慶幸。
好在風情也沒事,她看上去倒是比他好得多。
機峸昏迷時,腦海中總是回想著被風暴卷走後,風情毅然決然跟隨他跳入風暴中的情景,他想大吼不要,卻沒有力氣。
如今,看到完好無損的風情,終歸是鬆了口氣。
隻是,為何他們都在玄機一脈的族地?
這一點讓機峸心中感到些不安,玄機一脈向來低調不與外人接觸,哪怕三族都很少到這裏來,可是為什麽農逍遙和風情都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
對了!姻緣石呢?
機峸眸子瞬間大睜,掙紮著起身,想要尋找一直握在手心中的姻緣石。
那是他拚了命找來了,若是丟失,那簡直不敢想
“你躺好!好不容易清醒,不要命了?!”
風情急了,怒喝一聲,將機峸按在床上,不讓他亂動。
“風情,你可有見到姻緣石?我記得我一直抓在手中的!”
機峸聲音有些焦急,又掙紮著想要起來。
“你冷靜一點!姻緣石應該在你師傅手中”
風情抿唇,說道。
她沒有說謊,姻緣石必然是被玄機脈主拿到祖祠中了。
“師傅?”
聽到這句話,機峸點了點頭。
是啊,他已經回到了玄機一脈的族地,姻緣石應該是在師傅手中。
“你沒受傷吧?風暴那麽大,我們兩個能活下來,也是機緣頗深”
機峸看著風情,聲音帶著絲擔憂。
以往對風情的所有偏見通通消散了,畢竟對方是他的救命恩人。
看著安靜下來,滿臉關懷看著她的機峸,風情竟覺得眼眶微熱。
若是他能永遠這麽關心她,隻關心她一人就好了。
“我沒事,倒是你,受了不輕的傷”
風情搖了搖頭,臉上牽起笑意。
本就美麗的麵容,此刻笑起來,倒是讓那些狐媚之氣散開不少。
機峸微愣,旋即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也沒命活著回到族地,謝謝你,風情”
機峸看著風情,滿臉認真地道謝。
他很感激她,也明白她對他的感情,但有些事,無法勉強。
“機峸師兄,你真的很喜歡農悠然?”
風情看向窗外,丹鳳眼中神情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是,我很喜歡她,從小就喜歡”
風情問的認真,機峸也回的認真。
“你喜歡她什麽呢?難道我就不可以嗎?”
想到和機修崖剛剛結侶的農悠然,風情苦澀一笑。
她眸中帶著些期待地看向機峸,難道真的就非她不可嗎?
“這師妹”
機峸臉上帶了些為難之色,若是風情沒有陪他進入荒北,沒有陪他一起經曆風暴,也許他會如往常一般決絕地拒絕,可現在
到底是有些心軟,也說不出傷人的話。
“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風情製止了機峸,笑著搖了搖頭。
不管怎樣,她都輸了,輸給了農悠然。
“機峸師兄,如果,我是說如果,農悠然和別人結侶了,你會如何?”
看著放鬆下來的機峸,風情試探性地問道。
“悠然和別人結侶?這不可能,這個假設不存在”
聞言,機峸微怔,旋即輕笑。
悠然和他的感情有多深,旁人是不會明白的。
她怎麽可能會和別人結侶,這完全是無謂的假設。
聽到他如此肯定的話,風情竟覺得有些心酸,有一瞬間後悔動了姻緣石。
然而機峸看著風情的麵色,臉上的笑僵硬了。
“你為何這麽問?”
他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超出了他的預料。
想想農逍遙的話和風情的話,再想想一直沒有到他麵前來的農悠然,他竟覺得頭痛欲裂,心中有些猜測,卻堅定地認為不可能。
“機峸師兄”
風情剛想說些什麽,卻見機峸捂著腦袋,滿臉痛苦。
“機峸師兄?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風情麵色劇變,手中靈氣運轉,想要緩解他的疼痛。
這時,門打開了。
農逍遙端著一碗粥回來,就看到滿臉痛苦的機峸。
“你怎麽會在這裏?!”
農逍遙怒叱一聲,趕忙去看機峸。
“我他,機峸師兄怎麽辦?”
風情搖了搖頭,貝齒緊咬著唇瓣。
農逍遙看機峸痛色無法緩解,趕忙飛奔去尋找機銘。
整個玄機一脈,恐怕也隻有他明白機峸如今的情況了。
機銘來的很快,他握住機峸的手腕,有藍光流過,原本痛苦翻滾的機峸終於安靜下來,又陷入到沉睡之中。
“前輩,他這是怎麽了?”
見他無礙了,農逍遙和風情都鬆了口氣。
“受了些刺激,沒有大礙”
機銘搖了搖頭,將機峸的手臂放入被子中。
“你說了些什麽?你還嫌自己害他害的不夠慘?”
農逍遙看向滿臉慘白的風情,臉上滿是暴躁。
這家夥的命是他師妹用幸福換回來的,輪不到外人來糟蹋。
“我”
風情含著淚搖了搖頭,離開了機峸的房間。
“有些事,他遲早會知道”
機銘看了看沉睡中的機峸,聲音無奈。
他利用姻緣石和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卻沒想到他的徒孫會因為姻緣石受如此苦難,真是世事弄人,有些事,結果很難預料。
枉他玄機一脈以占卜之術聞名於世,卻依舊不能自救。
“讓他休息,走吧”
機銘搖了搖頭,和農逍遙一起離開了房間。
睡夢中,機峸恍若看到一場盛大的結侶儀式。
三族道友紛紛到場慶賀,煙花肆意,紅綢漫天。
結侶的兩人中,一人是他的心上人農悠然,另一人卻如何都看不清模樣,但他肯定,那人不是他。
在夢中,他一直追著,想要看清楚一身喜服的男人的模樣。
終於,在熟悉的大殿中,他看到了新郎官的臉。
英姿颯爽,器宇軒昂,是他最尊敬最親切的師兄,機修崖。
“不,不!”
機峸猛地驚醒了,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臉上滿是冷汗,知道是夢,不禁喘息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是夢。
突然,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發現身體大有好轉。
明明蘇醒時還那麽虛弱,為何現在已經好了大半?
他想不通,卻有力氣下床了。
穿好鞋,離開床榻,機峸緩步來到門前。
他打開門,刺目的陽光照耀進來,讓他有些眼暈。
許久,才適應著走了出去。
門外,是弟子們匆匆忙忙卸紅綢的場景。
入目的紅,比陽光更刺痛。
“這是,這是什麽?為什麽會有紅綢?!”
機峸隨手扯住一個弟子,閉了閉眼,聲音中有些緊張。
眼前的一幕,和他夢中的何其相似。
到底是什麽人,在他沉睡昏迷時,還舉行結侶儀式。
“機峸師兄!你終於醒了!”
那小弟子看到機峸,滿眼喜色。
當初他被帶回來的時候,昏迷不醒,滿身是傷的樣子他至今還記得。
他剛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機峸眸中的神色驚住了。
“到底是誰在結侶!”
機峸怒吼出聲,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昏迷時發生的一切。
“師師兄,是大師兄,大師兄的結侶儀式”
那小弟子畏畏縮縮地後退了半步,覺得眼前的機峸有些可怕。
明明未昏迷之前的機峸溫文爾雅,怎麽,怎麽醒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而聽到小弟子口中的“大師兄”三個字,他猛地後退幾步,直到脊背撞上牆壁才停下來,機峸又覺得頭有些痛,不禁伸手揉著額角。
“師兄?你沒事吧?”
小弟子雖然覺得害怕,但還是擔憂地問道。
“沒事,你走吧”
機峸搖了搖頭,聲音有些顫抖。
他竟然不敢去問和機修崖結侶的人是誰。
想了想,機峸忍受著劇烈的頭痛感,一步一晃地向機修崖的住處走去。
與其問別人,倒不如親眼看看。
為何,一向和他感情極深的大師兄,會在他昏迷時結侶?
此刻的機峸,完全不敢細想,更不敢回想夢中的一切。
機修崖住在玄機一脈最幽靜的地方,周圍都是竹林。
機峸來到院外,還沒走進去,就看到一抹熟悉的粉色。
那是個身穿粉裙的女子,她躺在躺椅上,眸子呆呆地直視著一個方向,而那個方向,正是他所住的地方。
悠然,農悠然。
他剛想開口叫她,卻看到屋裏有人走了出來。
那熟悉的身形,自然是住在此處的大師兄,機修崖。
他手中拿著毯子,輕輕蓋在農悠然身上,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
機峸隻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下來,他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偌大的空間,竟然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噗嗤”一聲,機峸噴出一口血。
鮮紅的血液落在竹子上,格外顯眼。
機峸深深看了農悠然和機修崖一眼,轉身離去。
他一路來到玄機一脈的山崖上,這裏本就是昆侖山,到處都是懸崖。
坐在崖邊,看著雲卷雲舒,卻填不滿他心上的空洞。
他想不通,不過是去找了姻緣石,經曆了沙暴,為何清醒後,整個世界都變了樣子?難道這才是他的夢境?
對,他應該是還沒有清醒吧。
他的心上人,和他最敬愛的師兄,怎麽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
機峸突然大笑出聲,笑聲中的蒼涼讓人格外悲痛。
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
“我以為你不見了”
農逍遙說著,也一翻身坐在了他身邊。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機峸扭頭看向農逍遙,想得到一個理由。
明明是他找到的姻緣石,為何還沒等他刻上名字,他的愛人就嫁給了別人。
農逍遙歎了口氣,倒沒有瞞著,將所有的事通通說了出來。
有些事,與其瞞著,倒不如說出來能讓他好受一些。
聽罷,機峸臉上的神色有些呆滯。
他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會是這個樣子。
“好了,喏,喝點酒,也許你能好受點!”
農逍遙想了想,翻出自己帶來的兩壇酒,遞給機峸。
事到如今,農悠然已經上了族譜,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機峸接過,猛地灌入口中。
他想要清醒清醒,不想再去回想這些事情。
“來,喝酒”
機峸大喝一聲,和農逍遙坐在山崖邊喝起了酒。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機峸蘇醒後要大鬧一番時,他卻分外冷靜地接受了。
見到機修崖時,也會恭敬地叫師兄,隻是再也沒了往日的親密。
至於農悠然,她似乎也在躲著機峸,兩人一直都沒有再見過麵。
前來參加結侶儀式的道友都離開了,農逍遙也跟著神農脈主回了族地。
從今往後,農悠然就成了玄機一脈的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情過去了的時候,機峸離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玄機一脈藏書樓頂層的一本禁術秘籍,那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嚴令禁止修煉。
最終,機峸還是沒能過得了這個坎,入了魔。
江湖上逐漸有了魔修,這些魔修不修煉正道術法,反而運用邪術。
所有人都知道機峸的目的是什麽,複仇。
心愛的女人嫁給旁人,還是在他九死一生的時候,這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兩年後。
玄機脈主逝世,眾族到昆侖山祭拜。
機峸發起了攻勢,他率領著眾多魔修,勢要將昆侖山玄機族地變為煉獄。
那一天,用血流成河來形容都不為過。
禁術之所以被稱為禁術,就是因為力量強大且邪門。
不過短短兩年時間,五品修為的機峸就一躍而成八品修者,其實力在三族中都是佼佼者,而他教導出的魔修,手段亦是變幻莫測,讓人防不勝防。
無數弟子在魔修手中倒入血泊。
而一襲黑袍的機峸從頭看到尾,他沒有動手,也沒有阻止。
在他心中,所有人都負了他。
就在場麵難以控製時,機銘,機修崖和農悠然都到了。
機峸眼中看不到任何人,隻看到農悠然圓滾滾的肚子。
兩年時間,她有孕是很正常的事,但卻讓機峸眼睛泛紅,如陰冷的蛇。
“師弟!回頭是岸啊!當初是我對不起你,但這些弟子是無辜的!”
機修崖一躍而起,滿臉焦急地看向機峸。
盡管此刻的魔修殺人如麻,但隻要不是機峸親自動的手,一切都還是可以挽回的,機峸變成如今這個模樣,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回頭是岸?說得好聽”
聽到機修崖的話,機峸冷笑。
世上的人都是如此,站著說話不腰疼,隻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可以忽略掉,大道理也總能說上一大堆,可是憑什麽?憑什麽他就要忍受著一切?
“機峸!當年的事是天命,怨不得任何人,你為何變成這個樣子?”
農逍遙也來到機修崖身邊,滿臉不解和沉痛。
明明那日兩人坐在崖邊喝酒時還是好好的,怎麽就成了這樣呢?
“天命天命!當初你們負了我,如今,還拿天命來搪塞我?”
機峸大怒,直接和機修崖,農逍遙戰在了一起。
天上下著大雨,衝刷著無數弟子的血液,整個玄機一脈都仿佛浸泡在血水之中,空氣裏帶著一股衝天的血腥味,聞之作嘔。
機銘看著這一切,卻依舊無力阻止。
這一場浩劫,最終還是來了。
農悠然戰在雨中,任由雨水衝刷著她的臉。
視線穿透雨幕,直直望著交戰中的機峸。
兩年了,她有兩年不曾見過他了。
“怎麽?都懷了孩子,還是忘不掉自己的情郎?”
一聲滿是譏諷的調侃響起,身姿豐腴的風情依靠著柱子,她丹鳳眼帶著些狂熱地掃了機峸一眼,旋即看向農悠然的肚子。
聞言,農悠然回眸看了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
當年的事,若非風情,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知道嗎,我最討厭你這個模樣,想做的事情就應該去做,而不是委曲求全,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地方比我強,讓機峸如此念念不忘,還為了你站在了三族的對立麵,隻為當年那段感情討回一個公道,可笑,可悲”
風情冷眼看著周圍弟子一個個慘死,神情漠然。
農悠然沒有力氣和她辯駁,轉身就要離開。
這個地方血腥味濃鬱,她實在難受,連肚腹都隱隱作痛。
“想走?機峸此次回來就是為了你,我必須要把你帶到他麵前。”
風情說話間,打開手中的扇子。
農悠然想要捂住口鼻,卻依舊晚了,她沒想到風情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一陣桃紅色的煙霧蔓延而出,讓農悠然直接暈厥過去。
風情攬著農悠然,實在看不出她這副清湯寡水的樣子是如何吸引了機峸的。
“農悠然,我樣樣都比你強,哪怕是對機峸的感情。他既站在魔道上,那我也入魔,站在死道上,我亦跟隨,而你呢,為了天下,終究還是棄了他,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也是你最不如我的地方”
風情捏著農悠然的臉,輕聲說完,就要把她帶走,然而事情總是那麽突然。
暈厥過去的農悠然身下裙擺被血液浸紅,緊閉的眼睛也有些顫抖。
風情麵色微變,她沒想到農悠然的孩子來的如此突然。
想了想,還是帶著農悠然離開了。
過了許久,才有人稟報,說農悠然不見了。
機修崖和農逍遙瞬間沒了再戰的意思,就連機峸都眼神微閃,帶著殘留的魔修離開了族地,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族地中弟子的屍體層層疊疊,看上去極為可怕。
兩人幾乎找遍了族地,卻到處都沒有農悠然的身影。
“悠然呢?悠然?”
機修崖神情猙獰,農悠然此刻懷著孩子,十分脆弱。
“冷靜!悠然必然是被魔修擄走了!我們一起去找!”
農逍遙皺眉,不用多想,也知道農悠然一定是被帶走了。
“脈主?這族地中的事怎麽辦?”
有弟子攔住即將離開的機修崖,問道。
上一任脈主逝世,如今掌權的就是機修崖。
“我!”
機修崖身體踉蹌一下,是啊,他得留下來主持大局。
“你留下,我去!”
農逍遙看了機修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而另一頭,風情則帶著農悠然撞上了機峸。
“我不會謝你”
機峸冷冷地說完,就抱著農悠然離開了。
大雨之中,他沒有看到片片血跡。
“機”
風情伸出手想要叫住他,最後卻隻能自嘲著搖了搖頭。
她願意不計報酬的幫他,可他卻從來看不到她的付出。
農悠然是被疼醒的,醒來時,她正窩在一個冰冷的懷抱中,抬眼看去,是光潔而熟悉的下顎。
“機機峸師兄?啊好痛”
農悠然緩緩伸手想要摸上機峸的臉,最後卻還是無力地垂下,痛呼出聲。
“你怎麽了?”
機峸麵色微緊,不知道她這是怎麽了。
“孩子孩子機峸師兄,救救”
農悠然發絲貼在臉上,滿臉汗水,五官痛苦地糾結在一起。
聽到她的話,機峸瞳孔一縮,目光匯聚在農悠然的肚子上,那淩厲且痛恨的目光幾乎能穿透她的肚皮。
農悠然還是沒堅持住,痛暈過去。
機峸一咬牙,帶著農悠然去治療。
現在外麵都是追蹤他們的人,深山野嶺的,也找不到人幫忙接生。
無奈,機峸隻好親自動手。
恰在此時,農逍遙跟著血跡追了過來。
他和農悠然同脈同支,留著一樣的血。
“機峸住手!”
看到機峸雙手正按在農悠然肚子上,農逍遙厲喝一聲。
他直接劈掌過去,機峸目光微變,閃身躲過。
“機峸!你真是禽獸!悠然怎麽說也曾是你愛的人,你怎麽忍心!”
看著農悠然身下的血跡,農逍遙低聲怒吼。
“不是我!她要生了”
機峸皺眉,他不想讓任何人誤會他對農悠然的感情。
兩人說話間,農悠然身下的血液越流越多。
“我要帶她走!”
農逍遙冷眼看了機峸一眼,就要抱起農悠然。
“不行!她已經挨不住了,這地方也找不到人幫忙,我們自己動手”
機峸製止了,再這麽耽擱下去,別說孩子,大人都有危險了。
農逍遙麵色一變,聽了機峸的話。
由農逍遙燒熱水,機峸幫忙接生。
不知過了多久,孩子生下來了,機峸和農逍遙麵色都是一鬆,然而落地的孩子卻沒有任何聲息,不哭不鬧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滲人。
“孩子”
農逍遙麵色微變,這才發現孩子已經成了死胎,這個結果讓他分外悲痛。
機峸也目光複雜地看著農逍遙懷中的死嬰,這個,本應該是他的孩子。
“咳咳咳咳,孩孩子,孩子”
農悠然醒了,她垂眸看著已經平坦的肚子,不禁喊道。
農逍遙抿著嘴,不敢把懷中的死嬰遞過去。
“師兄,孩子”
農悠然聲音大了些,瞳孔微縮,有些焦急。
“悠然,孩子沒了”
機峸看向農悠然,輕聲說道。
他本就不期待這個孩子降生,日後,他會和農悠然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你騙我”
農悠然冷聲說了三個字,眼中卻有淚溢出。
她身為母體,比任何人都清楚剛剛的情況,還是成為死胎是意料之中的事。
“師妹別哭,你的身體”
農逍遙皺眉,他就算再不學無術,也知道醫術上所說的常識。
農悠然剛剛小產,不應該哭。
沒想到,他剛說完,農悠然哭的更大聲了,仿佛要把此生所有的悲傷都哭盡似的,說到底,她難道就不無辜嗎?
“師妹?”
農逍遙抿嘴,看著這樣的農悠然,他真的很後悔當年沒有製止她和機峸,反而還出主意讓機峸去尋找姻緣石,最後鬧到如此地步,無法收場。
“我帶你走”
機峸說著,就伸手去抱農悠然。
“你滾,你滾!”
農悠然伸手推著他,滿臉怒色。
都是因為他,若非他帶著魔修而來,讓風情將她帶走,孩子怎麽會出事?
機峸任她推搡,沒有任何動作。
“神農一脈和玄機一脈都不是好地方,我帶你離開,去塞北騎馬,江南看雨,天下之大,你難道就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孩子以後我們也會有!”
機峸伸手摸著農悠然冰涼的臉頰,說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為什麽她卻不能認可。
“悠然是我的妻子!輪不到你來帶走!”
這個時候,發下命令的機修崖也到了。
他雖然和農悠然不是同種血脈,但卻因為姻緣石和她心心相惜。
剛剛進到山洞,就聽見機峸的一番言論,不禁怒不可遏。
“你的妻子?”
聞言機峸冷諷一聲,話中的意思很明顯。
當年如果不是他找到的姻緣石,農悠然又怎麽可能是機修崖的妻子。
“機峸,身為正道弟子,害死那麽多人,你還不知錯?”
機修崖看到農逍遙懷中滿身青紫毫無聲息的孩子,閉了閉眼,聲音沉痛。
“我為何知錯?錯的是你們!是你們所有人背叛了我!”
機峸眯了眯眼,聲音冰冷,緊抱著農悠然不願放手。
機修崖此刻也被激怒了,死了那麽多弟子,機峸還是如此模樣,實在讓他心中怒意暴漲,忍不住動起手來。
防止傷害到農悠然,機峸鬆了手。
兩人就在這狹窄的山洞中過起了招,農悠然則看向農逍遙懷中的孩子,孩子很看不出長得像誰,但模樣卻可愛。
“師兄,我想回神農族地,你帶我回去好嗎?”
農悠然看向農逍遙,聲音輕緩,帶著一絲向往。
說起來,也隻有在神農族地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
“好!師兄帶你回去!”
農逍遙鄭重點了點頭,看了看依舊打得難分難舍的師兄弟,歎了口氣。
聽到農逍遙答應,農悠然笑了。
倏然,她掏出一把匕首,決絕地紮入胸口,正中心髒。
農逍遙麵色一白,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麽。
“悠然!悠然!”
他放下孩子,趕忙去看農悠然。
卻發現她臉上含笑,瞳孔渙散,生機盡褪。
生產時本就淋了大雨,格外虛弱,如今可謂一刀斃命。
另一旁聽到他呼喊聲的兩人也停了手,他們麵色都是一變。
農逍遙閉了閉眼,把即將洶湧而出的眼淚逼回去。
他伸手抱起農悠然,向山洞外走去。
“現在,你滿意了?”
機修崖聲音幹啞,帶著些許自嘲。
機峸則跌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往後,不要再來族地”
機修崖抱起地上的孩子,冷聲說完,也轉身離開了。
“我錯了?”
機峸伸出雙手,他手上都是心愛女人的鮮血。
農逍遙直接抱著農悠然回了神農族地,沒有和任何人商量。
常春山,是他為她找到的長眠之地。
一片滿是桃花的山坳,她最喜歡的。
“小師妹,希望你下輩子能過得幸福些”
農逍遙用手挖坑,用手埋上,哪怕指甲斷裂,血跡斑斑,都恍若未覺。
他的小師妹死了。
機修崖並沒有到神農一脈來要農悠然的屍體。
三族也因為此次的事,徹底分離,很少再來往。
說到這裏,農逍遙就沒有再繼續。
他沒有說機修崖的結局,也沒有說機峸和風情的結局。
“我沒想到小師妹會有如此大的怨氣”
農逍遙搖了搖頭,聲音苦澀。
這麽多年,他從未再來這片墓地,卻沒想到已經大變了樣。
風衍之此刻也啞口無言,他沒想到這件事也和他伏羲一脈有關。
“師傅,你別傷心了,悠然老祖不是活了麽”
農櫻想了想,開口安慰了一句。
不管怎麽說,農悠然此刻已經成了靈體,比徹底死了強些。
“天命難違,靈體,也不該存於世上”
農逍遙搖了搖頭,他想起農悠然那副弑殺的模樣,臉色有些難看。
若留她在世上是禍害,那倒不如鏟除。
小師妹生前最是善良,她必然也不希望自己死後變成這個樣子。
“嗬”
司繆笑了笑,抬眸看向烏雲密布的天際。
天命難違?他倒不信。
若他相信天命,就不會撕裂空間來到此處。
葉蓁緊抿唇瓣,回眸看向司繆。
她和司繆想到了一處,若說天命難違,那她為何會魂穿異世,司繆又如何能到此處來,也可以說,他們兩人的感情本就淩駕在天命之上。
“故事聽完了,也該做正事了”
司繆伸手摸了摸葉蓁的臉,微涼的唇瓣印在她的額頭上。
他拉著葉蓁起身,隨手收起軟塌,直接掠向山坳深處。
農逍遙麵色微變,跟了上去。
風衍之卻沒心思再留下,將風韻之殘留的血肉收起來,離開了。
機瞳想了想,也去安頓那些昏迷不醒的弟子了。
這次的常春山之行,隻是死了一個風韻之,其他弟子除了皮外傷,沒有大礙。
農櫻同樣沒有跟上去,就她這點實力還是不要去添亂了。
“楊箐,和魔修勾結,不知你這次還能編造出什麽理由”
農櫻冷笑一聲,決定去“伺候伺候”這朵白蓮花。
葉蓁被司繆帶著,怨氣半分都靠近不得。
“我們要做什麽?”
山坳深處除了濃鬱的怨氣,什麽都沒有。
她有些不解,司繆可不是那種幫助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人。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司繆輕笑,他的到來,驚擾了農悠然和機峸。
此刻他們兩個正坐在一處,不知在說些什麽。
而機峸的眸色已經恢複正常了,顯然他是被農悠然喚醒的。
“事情都是我所為,和悠然無關,我願意自裁在此”
見到司繆,機峸反射性地把農悠然的靈體護在身後。
這個人,他和農逍遙都不是對手。
“你們,都要死”
司繆揚起唇,玉眸中滿是冷淡。
他已經給了他們敘舊的時間,一個靈體,一個魔修,死不足惜。
聞言,機峸抿唇。
他知道自己罪大惡極,但悠然是無辜的。
“閣下!你”
農逍遙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看到農悠然和機峸時,有些啞然。
“師兄,有些事,的確是我強求了”
看到農逍遙,農悠然從機峸身後飄了出來。
她死後,怨氣難消,最終被控製了神智,但見到機峸,她卻仿佛受到了牽引一般,那種暴虐的戾氣都散了不少。
“小師妹”
農逍遙呢喃了一聲,卻發現不知該說些什麽。
“大人,我知道你想要什麽,隻是,機峸師兄”
農悠然垂眸,對司繆說道,話說到一半,看向葉蓁。
她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若想讓麵前這位實力強橫的大人改變主意,恐怕非他身邊的女子不能。
“悠然,我活的夠久了,找到你,也隻是想陪著你罷了”
聽到農悠然的求情,機峸笑著搖了搖頭。
這輩子他做錯了很多事,而農悠然就是他的救贖。
聽機峸這麽說,農悠然看向他的眸子,一片情意。
機峸輕輕揮手,一具棺槨就從地麵破土而出,隻是棺中也隻剩下一具枯骨。
“師兄,希望你好好活著”
農悠然回頭,對農逍遙說完這句話,就消散在空中。
機峸也翻身進入棺木,手一揮,棺木合上,再次沉入地底。
兩人生不能在一起,死能同穴也是一種幸福。
葉蓁看著這一切,心中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本以為會動手,卻沒想到如此輕易就解決了這件事。
機峸和農悠然,說到底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
就在此時,漫天怨氣蜂擁而至,緩緩匯聚在墳墓之上,整片山穀的怨氣都來到此處,入目隻剩下蒼夷幹裂的土地,分外淒涼。
“這是?”
葉蓁突然意有所感,看向怨氣匯聚之處。
在墳墓的土壤之上,突然冒出一顆細小的幼苗,呈墨色。
此刻那幼苗還是芽孢,除了顏色,著實看不出與普通植物有什麽不同。
而葉蓁卻眸子微動,眼神中有些喜色,緩緩走到芽孢前。
農逍遙本來也想上前看看那怨氣匯聚長出的是什麽,卻被司繆一個清清淡淡的眼神逼退,那意思很明顯,不讓他靠近半步。
農逍遙撇撇嘴,剛剛和農悠然靈體道別的悲傷都散了不少。
葉蓁小心翼翼地把芽孢幼苗從土壤中帶出,背對著農逍遙,手腕一轉,就將其送入到空間之中。
“既然已經無事了,就走吧”
司繆拉過葉蓁的手,說完就飛身掠向山坳之外。
農逍遙看向墳塚,搖了搖頭,也跟著離開了。
“等一下”
半空之中,葉蓁看向幹裂蒼夷的土地,輕聲叫住司繆。
司繆挑眉,兩人就駐足在半空之中。
銀袍青衣交疊在一起,宛如神仙眷侶。
葉蓁手掌中突然出現一株翠綠的片狀植物。
她用靈氣催動,植物就動了動,從中散發出一些翠綠的光點,緩緩飄灑在幹裂的土地上,星星點點,極為漂亮。
當綠色的光點接觸地麵,突然以此為中心,散開綠意。
霎時間,整個幹裂的山坳中,被綠色的植被覆蓋,這一幕看上去極為震撼。
綺羅綠生蘚,可以使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