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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法庭審判
    但，蕭毅的答案，隨著直播，清晰地傳遞到所有人的耳朵裏。
    “我認罪。”
    我認罪。
    三個字，卻讓所有人都嘩然失色。這是蕭毅第一次公開對此事表態。但不論是相信他的，不相信他的，卻都不敢置信，蕭毅居然承認了？
    簡顏站起身，靜靜地看了一眼蕭毅。右手一劃，隨手關閉了屏幕。
    為什麽要承認？
    內爾星星都軍事基地裏的戰鬥痕跡，明明是機甲戰鬥才能留下的痕跡。至少，軍事基地最後一波人“離開”時，不是自願的。
    你為什麽要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
    ——
    關押蕭毅的房間裏，第一次迎來了客人，卻是一個不太友好的客人。
    “為什麽要承認？”
    “為什麽要承認沒有做過的事情？”
    穿著軍裝的男人在質問，語氣平靜如海。可細聽，就會發現，那平靜的海麵下，醞釀著足以掀起巨浪的怒氣。
    蕭毅靜默不語，坐姿端正，即使他已然脫下軍裝換上囚服。
    “我是你的副官，你做了什麽，我清清楚楚，為什麽要承認？”片刻後，他無聲吐出一口氣，聲音低沉而壓抑，“可以翻案的！我們已經在搜集證據，雖然時間太短，但肯定能找到足以證明你無罪的證據！你不用擔心牽連到我們……“
    半響，沒有等到答案的他笑了，笑容冰涼自嘲。
    “嗬，你從來都這樣，像塊石頭一樣沉默……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你到底有沒有心，還是你的心，就像石頭一樣堅硬嗎？”
    說完這句話，他毅然轉身而出。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出門時，蕭毅的視線自他進屋以來第一次停留在他身上，目光沉寂卻安然。那目光含意太深，也許，挑夫放下重擔，即逝之人完成惦記已久的事情，也會有這樣安然的目光。
    ——
    星曆30047年十二月，蕭毅舊部普通士兵被打亂和其他部隊一起重編，高級軍官則或調至二線或暫時擱置。自此，蕭毅嫡係不存。
    星曆30048年十二月底，前線連接傳來捷報。軍隊將蟲族逼至一個小小星球，蟲族死傷慘重。
    勝利，指日可待。
    這個消息一被大眾得知，便在民間引起一股歡慶的熱潮。即使是一片廢墟的內爾星星都，人人見麵也都喜氣洋洋。
    這股熱潮一直醞釀到一月五日，在聯邦政-府發言人正式宣布戰爭取得全麵勝利，聯邦將舉國同慶時，達到最高。聯邦為了慶祝勝利而頒布的一係列慶祝福利，加上各地自發的慶祝活動、歡慶□□，讓整個聯邦都陷入了歡樂的海洋。
    深夜，內爾星星都。
    白日持續不斷的歡慶□□已經散場。晚間的活動正是熱鬧的時刻。天空中，煙花不斷。廣場上，傳來人群的歡呼和笑聲。
    大約是夜色迷離，那熱鬧也像是隔岸燈火，隱約地浮離在她的世界外。
    簡顏拉低了帽子，雙手都縮在兜裏，靜靜走在大街上。
    商場“慶祝打折”的橫幅在夜風中呼呼作響，寬闊的大街上，隻有三三兩兩的年輕人還在醉醺醺地扯著旗子大喊：“蟲族去死！蕭毅去死！”
    因為不願加入歡慶的熱鬧中，簡顏白天一直窩在房間裏，直到現在才出來透氣。誰想，竟然又碰到這瘋狂的反對者！
    簡顏嘴角輕勾，帶點自嘲地笑了。現在覺得難受又怎麽樣，人已經死了。
    當初不過是覺得自己不站出來也沒關係，所以就靜靜等待結果，現在卻隻能自己一個後悔為什麽沒有把那個證據說出來，後悔自己的不作為。
    簡顏在夜風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抬頭望著星空。
    如果說出來了，哪怕是沒有什麽用，起碼也能讓自己心裏好受一點吧。
    畢竟，那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
    走著走著，周圍越來越荒涼。簡顏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星都廢墟中。這一片，大概是重建難度太大，被暫時閑置，因為沒有人煙，顯得格外荒涼。
    站在這廢墟裏，簡顏不禁想起了那天蟲族入侵的兵荒馬亂，以及蕭毅駕著機甲從天而降的畫麵，心中一時滋味難辨。
    正要離開時，簡顏忽然眼尖地發現傾塌的樓層形成的小小三角洞裏，似乎……有個人？
    這個時候，難道還有沒被發現的遇難者嗎？
    簡顏打開通訊器自帶的手電筒，向那個方向照去。
    那是一個少年，大約剛剛17、18歲的樣子，屈身縮在廢墟間，身上的衣服被汙漬沾染，夜色沉重，也看不出他是睡著了，還是昏迷著。
    光線移到他臉上，少年的臉龐清晰地展現出來。
    看清了他的臉，簡顏一時怔住了，握著通訊器，在原地神色複雜地看了半天，才猶豫著撥打了報警電話。
    那少年的臉，竟像足了蕭毅！
    ——
    三天後，內爾星星都警局裏。
    警察一邊整理著資料，一邊對靜靜坐在桌前的簡顏說：“簡小姐，你發現的那個男孩已經沒事了，大概是因為頭部受了傷，還是在這次的災難中受了什麽刺-激，失去了記憶。星都的基因資料庫在災難中丟失了一部分，也找不到他的資料，現在已經為他重新采集了基因樣本建庫。
    “基因檢測他剛滿18歲，但他畢竟失憶了，暫時需要一個監護人。我們看了你的資料，你也是孤兒，沒有其他親人，條件也符合暫時監護人的要求。這次請你來，就是想要問問你，你願不願意做他暫時的監護人？
    “請不要擔心，等他恢複了社會功能，可以獨立生活，暫時監護人的身份就自動取消。這期間，政-府也會把每月他一半的災難補償金發到你的賬戶中，作為你照顧他的費用。你的意見是？”
    “他，叫什麽名字？”簡顏想著那和蕭毅相似的臉，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
    “哈，”警察笑了笑，“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沒有給自己取名字。如果不是你報警，他估計還會一直在那廢墟裏生活著吧。那些小年輕啊，崇拜蕭毅就直接整了個和蕭毅相似的臉，現在成了這樣，別人沒有朝他扔臭雞蛋就不錯了。如果你願意做他的暫時監護人，倒是可以給他取個名字。”
    “蕭毅。”簡顏輕聲喃喃道。
    “什麽？”警察沒有聽清楚，詫異地望向簡顏。
    “我說，我願意做他的暫時監護人。他就叫肖弈吧。”簡顏抬起頭，堅定地說。當初沒有及時站出來為你辯護的遺憾，現在就讓我在這個像足了你的少年身上彌補吧。
    肖弈，從今天起，你就叫肖弈。
    “那就麻煩你了，畢竟成年人進孤兒院太不方便了。你先稍等一下，我這就通知他們把那小孩領過來。”
    ——
    簡顏一踏出辦公室，目光就觸及到那個靜靜坐在走廊座椅上的少年。
    過路的人視線不加遮掩地掃視他，大約有些拘謹，少年坐得筆直，雙手端正地放在膝蓋上方，目不斜視。他似乎很少曬太陽，皮膚很白，但卻不顯得蒼白。鬆枝綠的軍裝仿款，墨綠色的紐扣一絲不苟地扣到領口，隻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和喉結。察覺到有人看他，轉頭看過來，他的眼睛像星河一樣純淨，看見她，湛黑的眸子裏瞬間點了兩盞小燈，可那燈火閃爍不定，似乎有些忐忑。
    他像一棵樹。
    簡顏想，蕭毅年輕的時候，大概也是這個樣子吧。站在那裏，挺拔而筆直，像白楊樹一樣。
    簡顏目光柔和了下來，笑著走到他麵前：“你好，我是簡顏。從今天起到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我將會是你的暫時監護人。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少年不說話，黑亮的眼睛仍靜靜瞅著她。
    “那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嗎？或者，我們還可以去超市買一點你喜歡吃的蔬菜肉類什麽的？”簡顏半彎著腰，笑眯眯地問他，“嗯？肖弈？他們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喜歡我給你取的新名字嗎？”
    肖弈目光停留在簡顏臉上，定定看她了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聽到回應，簡顏的笑容更加燦爛，眼裏滿是歡愉。
    連聲音也很像呢。
    ——
    也許是因為創傷後遺症的關係，肖弈很沉默，如果你不仔細去注意他，他會一直默默呆著，像塊石頭一樣杵在房間裏。即使活動，也是敏捷無聲的。後來，才慢慢放開了去，會和簡顏說笑。有時候，遇到他不喜歡的菜還會挑食，鬧情緒。
    陽光充足的下午，簡顏會拉著他坐在地毯上打遊戲。聯邦遊戲大多是以蟲族為敵人的遊戲，而不論哪個遊戲，總是以蕭毅作為主角或是重要的任務頒布者。但現在這些有蕭毅的遊戲被人們厭棄，簡顏花了極少的錢就抱了大堆大堆的遊戲回來，開心得不得了。反正星都正在重建，政-府給的災難補償金也不少，簡顏幹脆辭了工作，每天呆在家裏補習聯邦常識、玩遊戲。
    兩人打打鬧鬧，坐在地毯上，有時一玩就是一下午。
    玩得最多的是一款躲避遊戲，要玩家躲避蟲族，直到軍隊救援來臨，而蕭毅就是軍隊的帶頭人。遊戲結束的時候，蕭毅出現在屏幕上，向玩家行軍禮,聲音鏗鏘有力：“保護民眾是軍隊的責任！”
    簡顏看著屏幕上蕭毅堅定的眼睛，有些怔神。
    聽說，這句話是蕭毅某次被升職的時候說過的話。後來流傳出來，在聯邦一時引起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