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摽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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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跟雲都說要去相親,雲都有些吃驚,但沒多問。
但不祥的預感久久揮之不去,或許內心深處是不願遠行的。偷溜出去之前,我往微燙的爐子裏扔了幾塊餅,然後將爐子封上。這種用爐子的餘熱慢慢烘熟的餅,因為久受煎熬,所以嚐來別具風味――隻是耗時太久,平時不太做。
雲都說我雖然舉止粗野,不懂舞蹈,但勝在皮相優良,勉強算作半個可塑之才。隻是那些男子不知何時開始傾注內在,不偏頗於外表,就算雲都磨爛了嘴皮子,昧著良心把我誇得天花亂墜,也絕不肯接受一個珂卡――這對我而言,著實有失公允。
本打算半天便回去的,以免惹人生疑。隻沒想到那幫人見我竟畏如蛇蠍,倒把我爭強好勝的心給逼出來。可惜及至日漸西沉,依舊徒勞無功,竟連半口水也沒喝上。
我懶怠地靠著溪邊的岩石,半分也不願動。雲都卻端端正正地盤膝而坐,目光凝重,宛如石塑。
我隨手擲了枚小石子過去。
“想什麽呢,這麽入迷!我可不記得剛才有看見漂亮姑娘。”
雲都難得沒與我鬥嘴,倒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我隻是覺得奇怪。”
“奇怪什麽?”我隨口一問。
“溫寨雖與我們北寨相鄰,但今日騎馬而來,也花了一個多時辰。兩寨族民往來本就不密切,再者,你的事與他們也算無關痛癢,不該毫無理據傳得人盡皆知。可看這光景,不僅人人知曉,而且反應過激,實在有違常理。”
我伸個懶腰,說:“那我有什麽法子?沒想到自己名氣這麽大,隻好拖累你了。要不,明天去其他三寨看看?”
他神情嚴峻,緩緩開口:“我隻怕有人用心險惡,將這件事添油加醋散播到全族。要是那樣的話,你該怎麽辦?”
我呆了半晌:“我能怎麽辦?聽天由命唄!”
“好俊的姑娘!”明快悅耳的嗓音自山石背後響起。
我和雲都齊齊轉過頭――來人是一個白袍少年,臉龐清秀無倫,眉目含笑。
他的容貌,倒是像一個人。
少年來到溪邊,隨意地傍溪流而坐,也不在乎地上的落葉泥沙是否會汙了自己的白衣。
“你們不是情侶。”少年笑看我和雲都,直言不諱道。
我和雲都都有些尷尬,麵麵相覷。
少年拍手大笑:“果然!看這情形,我猜的不錯!”
我不服氣,說道:“我們偏偏就是情侶。”
雲都聽了我的話,神情微微一變。我沒太注意他神色的變化,但那少年卻明顯留意到了,他的眼裏露出狡黠的光。
“你喜歡他?”他問我。
“那當然!”我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那你肯定也喜歡她嘍?”少年帶著明媚的笑意轉而問雲都。
雲都思緒萬千,不肯作答,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終於,他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字――“嗯。”
我故作不滿地對那少年說:“喂,你幹嘛問這些酸溜溜的問題!我們要是彼此不喜歡,怎麽可能在一起!”
少年莞爾:“你說謊。既然是情侶,還相什麽親?”
我目瞪口呆,卻仍做糊塗:“所以,你是來和我相親的?”
少年眼中頗帶玩味:“在下豈敢!瑪婭設計陷害親姐,暗中謀害親妹,挑撥離間父子――這樣虎狼心腸,一般男子如何經受得住!”
雲都道:“這番言論,不知出處何在?”
少年莞爾:“我也不知有無出處,不過三人成虎,由不得不信了。不過空穴來風,大概也差不離。”
“原來公子也熱衷於偏聽偏信。”
少年搖頭笑道:“我隻偏‘趣事’而聽,再擇‘願信者’信。突然記起我這裏還有樁巧事,不知二位可有興趣一聽?”
“願聞其詳。”
“昨日有傳言說珂卡偷偷改了米卡的藥方,於其中亂入了些虎狼之藥。”
“改藥方?”雲都不解地看著我。
我沒搭理他,隻是看著少年說:“所以呢?”
少年微微笑道:“對這個傳言,本來都是不信的,畢竟至親姐妹,也沒什麽苦大深愁,無需痛下殺手。不過大家對這事還是刻意留心了,當今早米婭未能蘇醒的消息傳來後,這才都明白,昨日傳言不虛,瑪婭不愧是古今‘毒婦第一人’。也是,殺人何難?即便不懂醫術,胡亂用藥,就可使人命絕黃泉。這點小事對瑪婭來說,不過爾尓吧!”
我看著少年,問:“我改藥方這件事是什麽時候傳出來的?”
“大約是昨天傍晚。怎麽,想從時間上開脫嗎?”
我沒有回答,心中卻五味陳雜,萬般難堪。
我是在晚上才向阿爹阿娘坦白的,可是傳言傍晚就出來了……
巧合嗎?
阿爹阿娘為減輕我的罪責,絕對不會把這事說出去,所以說……
驀然想起那本醫書:是,我偷看醫書被莉婭發現,幸而當時都是少年心性,隻顧逞一時之氣,比誰背醫書背得全,終於沒把事情捅出去。
醫學上的造詣,莉婭絕不會比我淺。
我記起昨天熬藥時,莉婭剛巧回來。她親眼看著我把藥汁倒入碗中,端進米婭的房間――還有藥渣,也是她處理的。
怎麽不會發現?所有的藥都是她采的啊!
對,草藥!她為什麽要采那麽多草藥,並把它們放在草堆旁?為什麽還謊稱每日上山采藥?那多餘的時間呢?
我心裏苦笑。
醫術精湛的人,看一眼病人的形態體征就能知道罹患的病症;精通藥理的人,查一下湯藥的色澤氣味就能了解使用的藥物。
――更何況,莉婭兩者都是。
“若是我‘為阿芝而陷害姐姐,因私怨而挑撥朋友父子情誼’這也還說過去,那‘逼迫親妹’呢,於我又有什麽好處?”
少年嗤笑:“不當為而為之,不是更符合‘珂卡’的形象?”
我心裏明白,在這四方的世界裏,別有用心的言語更具生命力,它拋出同樣的愛憎觀,凝聚世間踽踽獨行之人,使其在荒蕪的時間裏鮮活地存在。
我正色道:“多謝公子相告,不過既然彼此殊途,那便就此拜別。”
少年從岩石上站起,道:“且慢!”
我頓下腳步,與他對視。
“還有何事?”
少年眉稍微揚,流露出一股自然英氣:“我可以救你。”
我和雲都盡皆訝然。
雲都擋在我麵前,道:“你要娶她?”
少年哂笑:“本公子生性灑脫,所得美人無數,隻這蛇蠍西施未曾受用過。今日你我有緣,若做了我一房妾侍,可保你三五年無虞,我亦得解平生之怨,豈不一舉兩得?”
“不行!”雲都大怒,拉著我就走。
“唉,看來這蛇蠍美人也不過如此,除了‘蛇蠍’二字還算貼切,倒底不能稱為‘美人’。枉我費心思量,原來他人心裏早有成算,隻是可惜了有情人,反做了受罪羊。罷罷罷,這等美人,我不要也罷!”
“等等!”我掙脫開雲都的手,麵向少年道:“你說什麽?什麽有情人,又謀劃什麽?”
“溫寨和北寨相鄰,怎麽,你們那裏沒有曲譜傳情之說嗎?”
忽如起了疾風驟雨,我渾身一凜,幾乎跌倒,卻依舊維持表麵的風平浪靜:“曲譜而已,與婚姻何幹?”
“自古惡人行事必有托辭,你不願承認,我又能奈何?不過曲譜之事既為我所知,談婚論嫁固然也屬實情,亦不必考究了。”
“你是什麽人?”雲都凝眉問道。
少年笑而不答,轉身欲離。
我心中千頭萬緒,無處糾結。
――若是真的娶了珂卡,他會失去一切;若是他說要娶我,那我是否可以滿不在乎地拒絕?
若是……
“等一下!”我大喊。
少年停住腳步,似笑非笑地看我。
“你……有幾個小妾?”
少年笑如春風,又帶些散漫的神情,他略掰掰手指搖頭道:“這不好說。若是加上死了的,那就……”
“死的!”我驚呼。
“走罷!”雲都催我,但我駐足不動。
少年得意揚揚:“是啊!有些美人來得早了,公子我看著乏累……”
“好了!我當你小妾。”我大聲打斷他的話,然後抿緊嘴唇。
“瑪婭――”雲都驚痛出聲。
少年道:“慢著,我的小妾豈是這麽容易當的?”
“你想怎樣?”雲都陰沉著臉問。
少年從懷裏拿出一個墨綠的瓷瓶,拔開瓶塞,從中倒出一粒棕紅的藥丸。
血紅的藥丸晶瑩剔透,在陽光裏瀉下微紅的薄影,落在他如玉的掌心。
“吃了它。”
“這是什麽?”雲都陰鬱的嗓子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不管不顧,未待少年回答,一把拿起那粒藥丸,火急火燎地把它吞入腹中。
“瑪婭!”
“姐姐!”
三個人都調轉了視線――
是阿蘇卡!?
他大步來到我麵前,一把捉住我的手察看脈象。他的額前沁出細密的汗珠,濕了鬢角。
過了片刻,他鬆開我的手,麵色稍霽,但仍皺眉問那少年:“姐,你給瑪婭吃了什麽?”
姐?雖已猜得七八分,但明明白白地聽到這個詞,卻有如寒潭水從腳底漫起,瞬時僵了半邊。
我突然生了惱意――在他麵前。這又算什麽呢?瑪婭,你又算什麽?滿世界的跑隻為找一個男人,一個願意娶你男人!?或許是執念太深,竟被一個女人戲弄。我自嘲地笑笑。
“少年”俏皮一笑,斂了方才的鋒芒,道:“這姑娘可好呢,為了不讓你娶她,決定嫁給我呢!還吃下了我的獨門密丹。”
阿蘇卡的表情我看不明白,隻隱約透著無奈,他說:“姐,你別開玩笑了,倒底給瑪婭吃了什麽?”
“不過給她喂了條小蠱蟲,幹嘛這麽擔心?說到底,我還不是為了你!小姑娘要跟那家夥走了,我再不牽著她就來不及了!”
“少年”說得輕巧,滿眼胡鬧意味,阿蘇卡卻大驚道:“什麽蠱?”
當時的心情我無法言述,隻想落荒而逃。直到有一天,我突然醒悟:隻因曾在心上設下結界,任憑世間繁複絢麗,再也無法將其開啟;隻因自己煢煢孑立,因此習得形影相顧,終可隨意人生――卻原來你早已進入我的世界,未曾發現的隻有我自己。而那些煞費苦心構築的謊言,不經別人的三言兩語便節節敗退;剩下的偽裝已無法設下防備,任憑殘餘的無心之舉攻伐敏感的自尊,然後擊潰我所有的強硬與傲氣,將一點少的可憐的自信心暴露在陽光下。
雲都看出了我的不耐,牽著我的手,沉聲道:“我們走。”
我心中了然,遂點點頭――雲都天生識蠱,他既毫無顧慮地拉著我走,那這藥必然無礙。
“呀!你看他們兩個牽著手走了,我說得不錯吧!”
我的腳步不自主地一滯,雲都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把我往前方帶。
“瑪婭!”阿蘇卡追過來喊我。
我立刻停了腳步,掙脫了雲都抓著我的手。
“怎麽了?”我說。
“你,是不是喜歡雲都?”他問我。
我覺得胸口悶的慌。
“沒錯,我喜歡他。”我回答。
“你,想要嫁給他嗎?”
我沉默了片刻。
“對,我想要嫁給他。”我說,“全天下我就想嫁他,隻願嫁他!”我大聲說。
“那今天……”
“因為我是珂卡,我不想連累他,所以才會來相親!我想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他就不會被牽連了!可是現在我後悔了!除了他,我誰也不嫁!”
“這樣……”
這樣啊……這樣……我最後一絲力氣也好像被抽空了,心裏一直想著他說的話“這樣……”
也不知道這樣以後又是怎樣。
我努力自持,不至聲嘶力竭,等神誌清醒,卻又早已走遠。
不過就是這樣。
(二)
雲都拉著我到了寨子口的草原邊上,我們的馬在草原上休整。
他鬆開我的手,注視著我:“要走了嗎?”
我突然發現,那個和父親鬧別扭離家出走依賴我接濟的稚氣少年早已遠去――
他現在是一個男人,一個比我強大的多的男人。
我笑道:“當然要走了,留著吹西北風不成?”
“好。”他應道。
隨著一聲清亮的哨聲,一紅一黑兩騎馬飛奔而來,馬蹄所到之處,半人高的牧草向兩側倒去,隨帶有獵獵風聲。
眼見著馬近了,倉促間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瑪婭!”是阿蘇卡的姐姐。
“怎麽了?”我撫著小紅馬的鬃毛,馬兒親昵地往我身上蹭。
“我有事想跟你談。”她開門見山,從馬背上躍下,朝我走近。
我抬頭看她――不想她居然有閑暇換回女子的裝束,淡鵝黃的裙衫隨風微揚,襯著隨意攏起的烏雲――好似一莖不怯嚴寒的水仙,靠在冬日結冰的湖畔。
“談什麽?”我說。
“瑪婭,再不回去天色就晚了。”雲都催促道。
“不會占用你們太多的時間,一會會就好!”她急道。
“好。”我說。
她似乎沒料到我答應地如此輕易,反倒愣了一愣。
“好!”她囅然一笑,說:“那請你隨我來。”
我不顧雲都的神色,與她一同進了附近一處僻靜的林子裏。
“我叫和容月,是阿蘇卡同胞的姐姐,你可以叫我容月。”她對我說。
“哦。”我說。
“阿蘇卡曾與我說過,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
“哦。”
“但我也聽了那些傳言,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後,我嚇了一跳,心想你果然與眾不同。不過傳言甚囂塵上,眾口鑠金可積毀銷骨,你的處境確實堪憂。”
“哦。”
她見我愛搭不理,也不以為意,又道:“但有一個人,不為傳言所擾,始終選擇信你。”
我皺一皺眉。
“他每每為你分辯,我也總是將信將疑。但是現在,我卻信了七八分。”
“為什麽?”
她不作答,反把話峰一轉,問道:“你真的想要嫁給雲都?”
“不,”我下定決心,回答道:“我喜歡他,所以不想嫁他。”
她不無諷刺地說:“那你方才說隻嫁雲都卻是為何,豈不自相矛盾?”
“我隻是小女子,非但貪生,且懼心愛之人為我所困,故而矛盾,又何足道?不過你既說了,要我一明心誌也未嚐不可,我便在此言明:普天之下,除雲都之外,我瑪婭誓死不嫁!”
“你又何必如此?你明明知道,雲都心中無你:若是有你,娶你便是,何必大費周張,帶你四處相親?”
我深吸一口氣:“他心裏有我無我於我何幹?我心裏有他,那便夠了。”
很多年前我就明白:這一世的雲都,絕不會在這一方土地上娶我,娶了我,就有了永遠也走不出去的牽絆。
和容月盯著我看了良久,我略覺有些不自在。忽爾她轉過頭去,道:“你剛剛問我為什麽開始質疑傳言,因為藥方。”
“藥方?”
“嗯。散播謠言之人既知你偷換了藥方,那為什麽不把藥方改回來,反倒四處宣揚,卻留米婭在病榻昏迷不醒?因此我心裏起疑,所以假扮男裝前來試探你,決定給你一個機會,卻不想,你並不需要。”
“什麽機會?”
“還不明白嗎?”和容月歎了口氣,道:“你說阿蘇卡這個時候為什麽要回溫寨?”
“為什麽?”
“他回來求族中長老批準與你的婚事!他說他相信你,他說他要娶你!”
(三)
我跌跌撞撞地從林子裏出來,一個人。
雲都在寨口喂馬,看見我出來,匆忙向我走來:“談什麽了?怎麽這半天功夫才出來。”
“沒什麽。”
大約我臉色不好,雲都慌張起來:“發生什麽事了?她對你說什麽了?”
看見他著急的模樣,我腳下一軟,坐倒在地。
“雲都,我不要相親了。”
他順著我,哄小孩子般:“好,以後不帶你去相親了。”
可是雙腿依舊虛乏無力,我癱在地麵,仿若再也無法站起。
小紅馬蹭著我的背,發出一聲長嘶。
我懷抱雙膝,把頭埋於膝麵。
也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傳來雲都的聲音:“瑪婭,來生我必定娶你。”
這句話好似從遙遠的國度傳來,縹緲若斯。
我抬頭笑了笑,說:“回去晚了,烘餅焦了。”
“焦了就再做。”
我站起來,爬上小紅馬。
日暮西沉,天已昏昏。
――可是焦了的餅,畢竟還是焦了!
(四)
老遠便看見門口聚了好多人,隻怕要擠破木柵欄。
我從小紅馬上下來,緊緊抓著韁繩。雲都寬厚的掌心覆住我的手,我緩緩鬆了韁繩。
“走吧!”我說。
他略一垂眸,卻不動。
我笑著拉他,說:“到了應付爛攤子的時候了。”
嘈雜的人群變得安靜,從散亂中分出路徑,在路徑上走出幾個人。
我和雲都停下來,與寨主對視。
他冷漠而高傲,帶著天生的自命不凡;而及至目光掃過我們交握的雙手,神色卻變地狠戾起來。
“瑪婭在禁閉期間未經上報,私自外出,著人押入神塔,聽候發落!”
人群中竊語聲又起,不時指指點點。
有幾個侍衛上來領命,寨主對著其中一個覆耳說了幾句;隨即,那個侍衛又將命令傳於後來之人。
很快,有人過來縛住我的雙手,在我的脖子上套上枷鎖――我看著雲都,有兩個人過去縛了他的手,並押往於我相反的方向;我看見了阿娘,卻不敢看她的神情;我看見了阿爹,他站在人群的最後麵。
寨主當先走了,人語聲再次響起,沸如潮水。那些侍衛在催我,可我使勁賴著不走,我盯著莉婭,大喊一聲:“莉婭!”
可是她背過了身子。
於是我順從了侍衛推拉的力道。
隱約聽見希爾嬸子在身後罵咧:“……枉我們這麽多年的姐妹,真是黑了心腸,居然把這種妖女往我們家裏塞。別仗著過氣小姐的身份,便是再多的傳家寶也騙不來我們桑額娶這妖女……”
原來,那天下午,阿娘出去竟是為這事!我的臉上掛起一個慘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