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方近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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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畢,寧峰笑著對方近生說:“妹夫啊,你家妹妹我已經命人快馬加鞭護送回王府了,你大可放心!你就留在這裏同我們多住些時日,等事情平靜了再回去!”
方近生頷首,他幾乎確定了事情的異常。
至始至終他都沒見過那女子的真麵目,她真的是清嫵嗎?
應該不是,不然的話江餘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就是說他被騙了……
難道他們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用清嫵做幌子,而寧峰為了將自己妹妹嫁出去,所以才聯合起來騙他?
方近生覺得事情亂成一團,他不經意的看向寧姝寒,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可是他並未抓住。
不止一次,他莫名地覺得寧姝寒很熟悉……
用過飯之後,方近生覺得自己的武功回來了,不過他不打算離開,他要留下來看看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而他們也確實沒想做什麽,一整天都將方近生晾在一邊,一會去晨練,一會打獵,一會又辦起了篝火晚會,一群人自娛自樂,仿佛正在享受一場假期。
方近生一邊看著他們縱情狂歡,一邊看著他們飲酒作樂,他覺得好像成了一個透明人,實在是搞不懂自己存在的意義。
夜幕降臨,烏龍寨的土匪們聚在篝火旁分享著他們白日打獵來的獵物,方近生心情鬱結回了房間。
剛坐下便聽見衣櫃裏有異動,他警惕的低聲喝道:“誰!”
“閣主,是我!”
辜樺打開櫃門來到方近生麵前跪下,“閣主受驚了!”
方近生看了眼外麵,烏龍寨的人還在狂歡並沒有注意到這裏。
“起來吧,你怎麽在這裏?”
辜樺起身,恭敬的答道:“屬下們到處都尋不到小乞丐,所以屬下去神佛山複命,結果發現閣主失蹤了,便一路尋來。”
小乞丐!
方近生腦海中靈光一現,他驚得站起來,而後不知想到什麽又緩緩坐下,眼底幽深,別有意味的吩咐道:“不用尋了,我知道她在哪了。”
他終於想起寧姝寒給他的熟悉感來自哪了……
辜樺見方近生一驚一乍的,擔心的問道:“那屬下護送閣主離開此處?”
方近生擺手,“不用了,我還要再待幾日。”
“那屬下?”
方近生吩咐道:“你先離開,不要打草驚蛇,我若有事自會通知你。”
“是!”
辜樺悄無聲息的離開烏龍寨,沒有驚動任何人。
方近生見辜樺方才藏身的衣櫃的門還開著,便過去將它關上,他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一排紫色衣裙整整齊齊的掛著櫃子裏,不過,其中一件煙藍色的裙裝顯得格格不入,打破了這小片空間的祥和……
方近生又愣住了,這套裙裝他有幸見過,在神佛山的竹林裏……
原來他們早有交集,而且還不止一次。
隻不過小乞丐臉上髒兮兮的他沒瞧清楚長相,而竹林裏的女子將真麵目掩藏在濃妝之下……
現在想來,她們兩個和寧姝寒的身量似乎差不多,或者可以說就是一個人!
方近生等在屋裏,他在等寧姝寒回房,他有很多疑問需要她解答。
比如,她為何要假扮成乞丐在他麵前演那麽一出,還……還跑到竹林裏……勾引他。
不過方近生今晚是注定無法解開疑難了,因為直到後半夜寧姝寒才被攙扶著回到房間,而寧峰將人交給他,囑了一句“好好照看”便匆匆離開了。
他們成婚的第二晚,寧姝寒再一次醉得不省人事……
方近生無奈地將她放在床上,輕輕撥開了她一邊的耳朵,果然,一道猙獰的傷疤映入眼簾。
同他在小乞丐耳後看到的一樣。
猜想得到證實方近生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更多的疑惑接踵而來。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寧姝寒已經睡熟,怎麽都叫不醒。
方近生失眠了,如昨晚一樣,他坐在床頭,皺著眉頭,盯著寧姝寒睡得香甜的小臉看了一整晚。
他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醒來後天已經大亮,身上蓋著的還是那件披風,不遠處的桌子上是一套嶄新的衣物。
他匆忙洗漱過後,換了新衣便去尋寧姝寒,他們沒有限製他的自由,所以他可以在烏龍寨裏任意遊走。
終於,在馬棚見到了他急於尋找的女子。
清晨的柔光下,她笑容明媚,彎腰舀了一瓢水輕輕倒在一匹紅棕色的汗血寶馬上,而後拿起一旁的刷子輕輕的在馬身上洗刷,不時的在馬的耳邊低聲訴說著什麽,笑得溫柔又肆意。
不知不覺中方近生竟看迷了去,腳步如同灌了鉛似的沉重,他不敢上前,怕擾了此時的美好與寧靜。
寧姝寒發現方近生在看著她發呆,她道:“你怎麽了?”
方近生回神,臉微紅,心中有些赧然。
他問出了困住自己的問題,“你我是不是早就見過?”
對於他的問題寧姝寒並不感到驚訝,她知道世人口中傳頌的瓊王殿下不是蠢貨,而且她也沒打算瞞他。
她隻是神秘莫測的說:“明日,我會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你。”
“為什麽要等明日?”
寧姝寒沒有回答,繼續給馬兒洗刷。
方近生雖與寧姝寒相識不久,可他知道,此女子倔強剛毅,她不想說的話是逼問不出的。
索性就再等一日,他還等得起。
“我幫你吧!”
方近生接過寧姝寒手中的毛刷,寧姝寒倒是沒有拒絕,她含笑:“多謝。”
同昨日一樣,方近生虛度了一日,不過這一晚寧姝寒倒是沒有喝醉。
晚上,方近生看著唯一的一張床頗為尷尬,前兩日她都喝得爛醉如泥,所以他與她同處一室也沒覺得不妥,可今晚……
方近生臉微紅,人也不自在的說道:“我出去……”
“我們是夫妻。”寧姝寒冷靜的提醒道,她覺得現在的瓊王殿下局促的十分可愛。
她從一個箱子裏取出一床被褥在地上鋪平,又將床上的一套枕頭被褥分出來放到地鋪上,十分自然的說道:“那今晚就辛苦你了!”
方近生頷首,她是女子,自然應該睡在床上。
方近生躺在地鋪上輾轉反側,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從小乞丐到嬌豔女,從神佛山到烏龍寨,從救人到逼婚,從寶劍到寶馬,再從寧峰到寧姝寒……
寧……西寧……
熄了燈的晚上伸手不見五指,寂靜無人的夜他們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就在方近生以為寧姝寒睡著的時候,床上傳來了一道清冽的嗓音:“我老家有一個習俗,新婚男女婚後須於一寢內連續同居至少三個夜晚才算最終的禮成,而後男子若是休妻便要拿出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所以,今晚是最後一晚,等到明日,我便會還你自由。”
方近生聽過這個習俗,在西寧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新婚丈夫需在妻子房內宿足三晚以示其尊重之心,若有妾室、通房之類需等三日後才可自行選擇留宿。
方近生沒有說話,隻是一顆心亂如麻,他突然有些無法麵對寧姝寒……
床邊再一次傳來綿長的呼吸聲,他知道,那個女子已然進入夢鄉,可是他在猜出她的真實身份後,已經無法安心入睡了,今夜又是失眠的一夜……
翌日,方近生醒得特別早,或者說他根本就沒睡。
早早洗漱之後他不敢去看床上那個睡眼朦朧的女子,“我去大堂等你。”
說完,灰溜溜的逃跑了,明明他也沒做錯什麽,可為什麽他總覺得心虛……
寧姝寒看著方近生倉皇逃跑的身影,莞爾一笑,她竟然覺得這人越來越可愛了。
大堂,方近生坐在一邊的木椅上,而寧峰卻一改往日肆意的態度,嚴肅的站在一旁。
再看見寧姝寒後,寧峰趕忙上前給她行禮,寧姝寒點頭示意,落座於主位。
方近生知道,他們這是打算攤牌了……
寧姝寒清理了嗓音,無比端正的朝他說道:“瓊王殿下,重新認識一下,我就是西寧送來與你和親的惠寧郡主。”
雖然方近生昨晚就猜出寧姝寒的身份,可猛的聽她坦然自若的承認自己的身份,他還是有些不適應。
寧姝寒見方近生臉上並沒有過於驚訝的神色,便知道他恐怕已經猜出自己的身份了,她直言道:“我知道有人在使團行進的隊伍中做了手腳,所以就帶著心腹偷偷來到了安京。之前你在神佛山遇到的小乞丐以及竹林裏遇到的女子都是我偽裝的。”
方近生聽她提到做手腳的事有些尷尬,雖然她沒有直接點明,不過她應該是知道那些手腳是他派人做的。
方近生疑惑不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寧姝寒微笑著解釋:“瓊王殿下可以任性的逃到神佛山躲避這樁婚事,我卻是不可以的,沒有一個女子會願意遠離家鄉嫁到千裏之外去,更何況還是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甚至已經心有所屬的人。不過,你我都知道西寧現在歸降了大錦,所以我既然被選中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不過,我也不是什麽人都嫁的。你心地良善,心懷憐憫通過了我的第一關,美色當前卻秉持君子之風,坐懷不亂,說明你人品貴重值得托付,第二關也算是過了,第三關便是你與寧峰的比試,寧峰的武功是我親手教出來的,他打不過你,故而你的武功也算上乘,此三關你都一一通過,所以,經過我的考核你可以成為我的丈夫。”
“之後……”
“之後你就利用清嫵逼我與你成婚?”方近生打斷寧姝寒的話,“你怎麽能利用清嫵來威脅我成婚?”
寧姝寒對於方近生的質問置若罔聞,她想起最初聽見北郾城軼事中,傳聞瓊王殿下心係林四小姐時,她還曾讚他情深專一,可是當她知道她要和親的對象便是瓊王殿下時,她有過一刻的崩潰。
寧姝寒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反問:“你可以因為林清嫵拒絕我們的婚事,我為何不能利用她來成全我們的婚事?”
雲安王妃既然可以讓與林清嫵有關的人都對她另眼相看,那麽對林清嫵情根深種的瓊王在得知雲安王妃有危險時,必然也會乖乖前來,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其中究竟,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借此設計瓊王。
“你!”方近生語塞,寧姝寒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對清嫵的心思,而且毫不避諱,她是有備而來……
方近生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麽感受,明明利用清嫵來威脅他就足以讓他大怒,可是看著眼前似乎一點都不覺得不妥的女子,他又一句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哪裏是來和親的,分明就是來折磨他的,好在他順利通過了她的考驗,如若不然,她難道還要悔婚退親?
方近生覺得,這事她能做得出來……
“你我如今已經完成成親的儀式,烏龍寨的所有人都可以見證,我也算完成了景毅王交給我的任務,如果你現在要悔婚就是踐踏西寧所有人的臉麵,我想以瓊王殿下的城府必然不會做對大錦不利的事情。”
寧姝寒考慮的很周全,她一直都很理性,既然無法拒絕這樁婚事,那她就做好自己的事情。
她不能任由人推了自己的婚事,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所以她選擇主動出擊,若是瓊王日後反悔,那也是他的錯!
“所以你就可以這樣騙我、玩弄我嗎?”
寧姝寒正色道:“我沒打算騙你,我告訴過你,我叫寧姝寒。”
惠寧隻是她的封號,是說她對西寧有恩惠。
方近生怔了怔,原來她的真名就是寧姝寒。
如果他多關注一點這樁婚事,不僅弄清楚對方的封號,還弄清對方的名字,那麽,從一開始他就可以發現,這整個烏龍寨就是個大烏龍!
要說騙,還是他騙人家說自己是靖國公府的公子……
寧姝寒的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可是,他卻覺得自己此刻已經無地自容。
他又有什麽臉去責怪她……
寧姝寒見方近生無奈的苦笑,她說出了對以後的打算。
“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不會勉強你同我夫妻恩愛,琴瑟和諧。我要的隻是瓊王妃的稱號,讓西寧和大錦永結秦晉之好,我不會管束你的自由,你想在王府或者去神佛山又或者去其他什麽地方皆可,以後若是遇到喜歡的女子也可以納入王府。隻要不侵犯到我的利益,一切隨你。如何?”
方近生再一次對眼前的女子改觀,她竟如此直白,仿佛心中隻有家國天下和大義,婚姻在她的眼中就像是一場交易。
寧姝寒見方近生眉眼之間似有糾結,她也不著急,“你可以慢慢考慮,但我今日就要回安京城,向太子稟告你我二人已成婚一事,之後我會搬進瓊王府,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