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殘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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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七被困在殘頁之中,無數的怨鬼呼嘯來去,咬噬著他的牢籠。黑氣在書頁中森然地幽遊,他們都是這樣被咬穿了牢籠,變成了怨魂。
    顧七咬了一下大拇指,皺著眉頭想了想,自言自語道:“這女魔頭比我想的厲害啊,我可不想變成怨鬼,既然出不去,不如給她搗個蛋,讓她也不好受……”
    他咬破了手指,鮮紅的血液流出,用那手指在地上畫著陣法。
    怨鬼們見到血更加瘋狂了,陰邪的鬼眼瞪大,愈發賣力地啃食起顧七周圍的牢籠,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
    ……
    月無言吾著心口,臉色大變:“不好,少主有難!”
    蓮季慌忙問道:“顧七怎麽了?”
    月無言眸子有些慌亂,狠狠地握緊了手中的銀絲:“他流了血,還不少,我同少主有血誓,隻要他一流血我就能感應到。”
    蓮季也慌了:“那現在怎麽辦?”
    “救少主最要緊!”月無言抬腳就要飛奔而去。
    蓮季連忙拉住她:“你當這裏是流洲島?魔君寢殿防備森嚴,你還沒闖進去,說不定自己就先死了,等到闖進去,還不知道顧七有沒有命……”
    月無言著急地回過頭,眼中滿是焦灼:“那你說怎麽辦!多拖一秒,少主就多一分危險!我不能再等了!”
    “你別急,我……我有辦法……”蓮季來不及解釋,“你等一下拽好我的胳膊,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定要拽好……”
    月無言六神無主,素日冷漠的臉上第一次出現崩裂:“好,我就信你。隻要能救少主,讓我做什麽都行。”
    蓮季抬起手腕,隻見一根紅線拴著一枚琥珀墜子,在她柔白纖細的手腕上閃著溫潤的金黃色光華。她深吸一口氣,摸了那墜子三下。
    月無言隻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卷了進去,光華太盛,不得不閉上眼。
    再睜眼,眼前是一方雲氣渺渺的世界,靜謐透著神聖,落花流水,飛瀑珍珠,鳳鳥和音而歌,一株參天古木立在正中。
    “上神!連淵上神!”蓮季急急喊道。
    連淵手中拿著一卷經書,一身青布衣袍,顯現在她麵前,皺著眉拉過她的手,那上麵全是細小的傷痕,都是在銷魂殿同魔兵打鬥留下的。
    他不動聲色地從她手臂上撫過,傷痕愈合:“這般匆忙,所謂何事?”
    “我朋友被魔君抓走了!危在旦夕!上神求你救救他!”她滿眼焦灼。
    一個偶人,什麽時候心裏也有了在乎的別人?
    連淵漠然道:“生死有命。”
    月無言處在巨大的震驚中,這人太過高渺,過去,還以為他不過是個活在傳說之中的人。
    此刻,卻顧不上震驚,她連忙跪了下去:“連淵……上神,求你救救少主。”她誠心地磕了三個頭,伏地不起。
    “是啊,上神,你就救救顧七吧,他是月兒很重要的人!”蓮季急急應和道。
    連淵方才轉過身來,將手中經卷扔到一旁的池中,那經卷漂浮在水中,卻未曾被水打濕。
    “他人在何處?”
    蓮季一聽,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在銷魂殿的寢殿。”
    連淵負手往前走了幾步,身影飄然。
    蓮季和月無言隻覺得被一股柔和的力托著,轉瞬就來到魔界,銷魂殿,魔君的寢殿之中。
    抬步間穿越空間的能力,隻有上神才能辦到。
    寢殿中冷冷清清,濃鬱的花香四溢,隨著情緒時強時弱,黑玉地麵上站著兩個人,一個紅衣如火,一個黑衣長刀,淒厲的怨鬼在大殿中呼嘯而過。卻獨獨不見顧七的身影。
    *
    好不容易畫完了陣法,顧七有些頭暈,背身坐在金色囚籠之中,任那怨鬼怨魂啃食著牢籠。這陣法還是他從一本老得比他□□爺爺還大的古籍裏看來的,很繁複,費了他好多血。
    想必此時,月兒早就收到了信,那人……也該到了。
    他靜靜地看著那陣法發出紅光,一陣地動山搖,書頁的上空裂開一條大縫,有枷鎖轟然節節崩碎的聲音。怨鬼們紛紛回頭,怔忪了一下,不要命地向那裂縫湧去。
    顧七坐在籠底,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
    陸吾驚恐地見到姽歌吐出一口鮮血,古籍殘頁不受控製地彈射在半空中,環繞其上的梵文金枷鎖一寸寸地崩裂。
    無數淒厲的怨鬼呼嘯著,帶著滔天恨意從那書頁中湧出來,夾雜著雷霆萬鈞之勢向姽歌撲來,恨不能將這心狠手辣的魔頭咬成碎片。
    陸吾連忙將畢生仙力凝成一個罩子,將姽歌護在裏麵,怨鬼不要命地向那罩子瘋狂地衝擊,瘋狂地咬,他半跪在地上,用刀抵著自己。
    姽歌雙眼無神,忍著心口的疼痛,咽下一口血:“你在做什麽?”
    “……”
    “真不愧是終南派的大弟子,一身浩氣,朗朗如日,連仇人都要救。”
    “你……從來不是我的仇人。”他咬著牙,說了這麽一句。
    姽歌眼眶有些發熱,怔怔地望著他:“我會當真的。”
    上千隻怨鬼之力何其強大,那仙力罩子已經出現了幾絲裂痕,不過能支撐須臾,陸吾用刀抵著自己的後背,半跪在地上,思索片刻,便將昂居刀抽出來,電光火石,狠手在自己臂上劃了長長一刀……
    鮮血噴湧而出!
    厲鬼嗜血,掉頭惡狠狠地向他衝來!
    “你幹什麽!”姽歌神色崩塌,臉如白紙,“不要!!!”
    黑色的怨鬼之靈將陸吾淹沒,發出啃咬之聲。
    “你別看了,快走。”他的聲音急急傳來。
    昂駒刀掉落在一旁。
    “不要!!!!陸吾!!!!!”
    姽歌哭著喊了出來,她赤腳跑過去,將昂駒刀撿起來,昂駒刀通靈地顫抖著,仿佛知道她不會傷害她的主人。
    “這宿命我不爭了!不爭了!求求你們不要再傷他了!!!”
    她滿眼是淚,帶著一生的絕望,一生的怒火,一生的悲苦,向那殘頁狠狠劈去!
    刀勢雷霆萬鈞,一影千軍!
    她護了萬年的殘頁,那反抗宿命唯一的希望,在她的長刀之下顫抖,咆哮,粉碎,化成齏粉!
    昂駒刀這一斬之後,被殘頁之威所傷,成了廢鐵,失了靈氣。
    在寢殿中呼嘯的怨鬼身周重新出現金色的枷鎖,黑氣盡數而去,那些怨鬼隨著清光定著,投胎轉世而去。
    姽歌向後倒去,口中大塊大塊的鮮血湧出來,將潔白的肩頭也染得如她身上的裙袍一般,妖冶而鮮紅。
    殘頁同她心口相連,毀了這殘頁,就是毀了她自己。
    唯一的、活著的意義,生存的信念,被自己親手斬下,撕毀。
    宿命?還是掙不開嗎?
    她卻笑的滿足,疲倦地闔上雙眼。
    若是掙不開,毀了自己也好。宿命說我們無緣,可我偏要強求,偏要去爭,從今而後,陸吾,你會不會永遠地記得我,我……
    連淵目色沉寂,抬手將那化作點點金光的殘頁碎屑收過來,在掌中聚攏,重新拚成一卷殘頁。古樸的殘頁在他手中乖順而沉靜,蓮季看了一眼,隻見那上麵抬首寫著四個字:“怨鬼老苦”
    “少主!”月無言大叫,隻見煙塵散去,那坐在黑玉地麵上,笑得乖戾的人不是顧七又是誰?她匆忙跑到顧七身邊,“少主!”
    顫抖的雙手泄漏了她的擔憂,顧七反手拍拍她的肩膀,臉色因失血過多有些發白:“我沒事。”
    連淵皺著眉頭看他,這個人……
    蓮季見到顧七完好無損地活著,十分開心,也想跑過去同他問候,卻被連淵劈手攔下。
    “上神?……為什麽要攔著我。”
    連淵也不知為何要攔著她,心頭隱隱不悅,開口道:“你等下隨我回九天,這裏血腥氣太重了。”
    原來他隻是厭惡這裏的血氣……蓮季雙手一合,像想起什麽似的,喊道:“顧七,你一個人出來,那衛介呢?”
    顧七苦笑:“那書裏麵隻有怨鬼,除了我半個活人都沒有,衛介肯定已經投胎去了!”
    “啊!那我們豈不是又要在流洲島呆五年!”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顧七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你看……”
    蓮季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一具蒼老的身軀,穿著大紅的裙裾,半伏在黑玉地上,華美的發髻高高地翹起,埋在雙手間的臉頰旁還塗著豔麗的胭脂。
    朝紅顏,暮白發。
    何事是真,何事是假,何事轉瞬,何事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