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印章毛筆寶姐周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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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木匠的喪葬辦得十分簡樸,饒是如此,還是雜事繁多。羅氏剛生產完,還在坐月子,出不得房門;殷氏已經倒在床上起不得身,鎮日裏隻喃喃的不知念叨什麽,全不理人。整個常家,已然無人可出來主事,常順娘這個外嫁的女兒隻得暫時回來主事。可她畢竟年輕,未經過這些事情,經常是兩眼一抹黑。這下不但苦了翠姑兩頭跑,連瑞兒也是忙前忙後。所幸秦持重還未離開,也來幫忙,隔壁的皮嬸子也常過來幫忙,常順娘這才勉強對付過去。至於秦寶珠和常喜兒,眾人都無多餘的精力來照顧她們,常順娘隻得從皮嬸子那央來了蘭姐兒幫忙帶幾日。
別瞧蘭姐兒才十歲多一點,帶起孩子來卻是頭頭是道。常喜兒雖然剛出生不久,總在睡覺,可鬧起吃來卻是驚天動地,每每此時,蘭姐兒都能迅速把米湯喂進她口裏。遇上天氣好,常喜兒又在睡覺的時候,蘭姐兒喜歡牽著秦寶珠到房門口的廊子下玩耍。她會采一束不知名的花草,或是從兜裏取出一兩塊飴糖討秦寶珠的歡心。隻可惜秦寶珠一想到常木匠之死,就沒什麽玩樂的心情,總是悶悶不樂。
出了七日,常木匠出殯,羅氏仍在床上下不來地。而殷氏躺了多天,突然起身,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木然走在送葬的隊伍裏。等埋葬她兒子的最後一鏟子土堆上時,她倒在墳上大哭一場,哭得暈死過去。秦寶珠自然沒見著這些,因為她沒有參與送葬,瑞兒把秦宅的門都鎖上了,她甚至連送葬的隊伍都見不著。那天發生的一切,她全是後來在人們的閑聊中聽說的。
待得常家事了,秦持重也必須回京了。因常木匠之事他多耽擱了數日,必須快馬加鞭才能在預訂的日子趕回去。常順娘自是不舍至極,幾次張口,欲求秦持重帶她回京,可一想到常家如今的境況,她又脫不開身,隻得把到嘴邊的話咽下。
吃過早飯,瑞兒早拉了馬車等在門口。常順娘把秦持重的行李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要麽忘了這樣要麽忘了那樣,磨蹭了半個時辰有餘。到送別秦持重時,更是依依不舍,還在大廳呢,眼睛就紅了。
翠姑忽然說道:“老爺,夫人,這幾日事多,我差點忘了,今個兒寶姐兒周歲生辰呢。夫人一個多月前就說了要給寶姐兒過周歲呢。”
常順娘經她提醒,這才記起,懊惱道:“瞧我,連阿雪的大日子都忘了,可是我什麽都沒準備!”
秦寶珠本就不太清楚自己具體哪一日降生的,最近發生這麽多事兒,她也早把自個的生辰忘得一幹二淨。他們這一家子三口都不記得她的生辰,反倒是翠姑有心,給了他們提醒。想到此,秦寶珠有些感動地看向翠姑。自打常喜兒出生後,她時時慶幸自己身邊有這些真心關心自己的人。
秦持重正在沉吟不語,翠姑繼續進言道:“老爺,您也別怪我多嘴。我看您不如午飯過後再走吧,好歹也給姐兒慶生呀,今個兒可是姐兒的大日子呢。既然您已經晚了這麽些天,也不趕這半天了。”
秦持重看向常順娘,見她正用期盼的目光看著自己,又見她懷裏的秦寶珠也可憐兮兮盯著他,心中一軟,便答應下來。常順娘萬分高興,翠姑趁熱打鐵繼續道:“我見大戶人家的兒孫周歲時,都有個講究,總要抓周的。秦家本就是書香時代,老爺如今又已經是舉人老爺,何不讓姐兒也抓個周呢?”
秦持重大悅,笑道:“正是,我們家寶姐兒也應該來抓周。現在這時候,也不用太過糾纏於繁文縟節了,一切從簡吧。”
翠姑得令,忙去門口把瑞兒喚回來,兩人一起去找抓周所需的各樣物事。無需多時,他們就拿了一堆東西在大廳裏攤開來。秦寶珠被放在一張席子的中間,周圍是方才翠姑和瑞兒找來的東西。她略環視了一下,盡管時間倉促,卻還是各樣齊備的,諸如文房四寶、刀尺針縷、戥子算盤、脂粉鮮花、金銀錁子、吃食玩具之類。
而秦持重和常順娘都目不轉睛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好像甚是緊張。秦持重較為內斂也就罷了,常順娘見她遲遲未動,忍不住指著剪刀好聲哄道:“阿雪乖,來,拿這個,娘給你好吃的。”
秦寶珠暗覺好笑,雖然抓周在現代已經鮮有蹤影,但她還有些了解,哪有人如此利誘一個孩子的?更何況,她為什麽要拿一把沉甸甸的剪子,不小心刺到自己可不好。殊不知常順娘甚是希望自己女兒家事女紅樣樣精通,認為若拿了這剪子,日後裁剪衣裳必定精通。隻是秦寶珠似乎不為所動,常順娘便換了一樣,轉到勺子邊對秦寶珠說:“阿雪,過來娘這邊,你看這勺子可閃了。”常順娘打的主意是,既然不愛裁衣作裙,那麽在操持家務上成為一把好手也不錯。
秦寶珠看向那沉重的大勺子,十分為難。不是她非要和常順娘作對,而是那勺子可比剪刀重多了。見女兒仍坐在原地不動,常順娘有些著急,隻好放棄那勺子,想了想,又生一計。她蹲在一團繡花線前對秦寶珠敞開了懷抱,再度柔聲利誘:“阿雪,來,過來,娘抱抱。”她料想著平日秦寶珠最愛她的懷抱,此招一出,她必能爬過來拿那繡花線。等繡花線一手中,她的寶姐兒就抓了個好意頭,日後針線活肯定出色,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要拿那繡花線嗎,繡花是個細致活,她可不敢保證日後能做好?秦寶珠騷騷頭,也罷,這不過是一個美好願望而已,不代表日後就必定擅長,反正那繡花線輕飄飄的很好抓,現如今先讓常順娘開開心也不無不好。打定了主意,秦寶珠便爬向那團繡花線。正待伸手去拿,卻感到衣擺勾住了什麽,低頭一看,卻是一支毛筆。她一把抓起它,看了看,正要扔下繼續去拿那繡花線,卻聽得常順娘有些失望道:“呀!阿雪拿了毛筆呢。女娃兒拿了毛筆,難不成以後是要做學問?”
這下子,秦寶珠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正左右為難之際,坐在椅子上看著的秦持重起身近前來,跟常順娘說:“抓周抓著什麽便是什麽了。”
秦寶珠對他們舉起毛筆,正要撒嬌求抱抱,不其然被一個物事打中額頭,她疼得哎呀一聲叫出來,定睛一看,原來從秦持重身上掉下個印章。她氣憤地撿起那印章想要扔得遠遠,常順娘已經撲過來,心疼地抱起來揉揉那被敲中的額頭。這時,秦持重哈哈大笑,說道:“真乃天意!寶姐兒抓了毛筆和印章,莫非以後要做學問做大官?”
秦寶珠這才發現,自個兒左手印章,右手毛筆,不禁哭笑不得,她原本是想拿那繡花線團的,不料陰差陽錯之下拿了這兩樣,這回真是無心栽柳了。隻是常順娘似乎不大高興呢,用秦持重聽不見的聲音低低怨道:“女孩兒家有才名考了官兒有甚麽好的,不是被鎖在深宮裏,便是被派往外地。照我說,我們家阿雪嫁個好人家,住得離我近,那才算好呢!”這話引得秦寶珠無比好奇,莫非在這個時代女兒家還能參加科舉考取功名弄個官兒當?隻是無人與她細說,又是無果。
夫妻倆又逗女兒玩了一陣,臨近晌午,常順娘親下廚房做出一桌酒菜。夫妻倆用過飯後,她再是不舍,也隻得放秦持重離去。她抱著秦寶珠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後隻得望著丈夫馬車遠去的影子潸然淚下。
這一別,不知何時又才能相見!常順娘回到宅子裏,見桌上還有壺冷酒,心中愁苦的她獨自吃了兩盅,隻覺醉意湧上,便回房躺下了。
待二月春試,秦持重卻是杏榜無名。常順娘不久便收到了消息,秦持重落第之後,秦老夫人本想他三年後再繼續參加,可秦持重心灰意冷,堅決不再去考,一心要把家中營生擔起。秦老夫人拗不過,隻得由了他去。對於秦持重的落第,常順娘倒不十分失望,心中反而有些慶幸。她本就有些擔心若秦持重會試得中,得了官職,少不得收到不少美妾,到時她這個遠居小縣城的小妾怕是真的要被拋到九霄雲外了。隻是她由瑞兒另寄來的信中得知,秦老夫人如今一心一意想要秦持重那兩個姨娘再懷二胎,那她常順娘想要進京,恐怕仍然遙遙無期。念及此,常順娘又好一番黯然神傷。
可她很快又把這事拋諸腦後,皆因殷氏自常木匠出殯那日哭暈後,就真的倒了,纏綿病榻將近半年才能下床。這期間羅氏總神情木然,別說是殷氏了,甚至連常喜兒也不大理會,總任由她哭到嗓子嘶啞。常順娘見不是辦法,時不時接常喜兒到她那兒小住一段。而她因殷氏的病,忙前忙後,自然許多時候也顧不上秦寶珠。
常順娘亦不好帶著秦寶珠往常家,她怕女兒過了病氣,隻得留她在秦宅。秦寶珠被困家中,卻也不寂寞,常順娘早央了皮嬸子讓蘭姐兒過來秦宅跟秦寶珠、常喜兒做伴。說是做伴,其實也就是讓蘭姐兒帶那倆小娃娃,畢竟她們太小了,常順娘不放心讓她們獨自在家。
常喜兒出生不久,大多時候都在睡覺,可當她睜大眼睛的時候,秦寶珠覺得她實在太可愛了。她見到人就笑,朝來人笨拙地比劃雙手;無人和她玩時,要麽玩自個的小手,要麽吐泡泡自娛自樂,甚少哭鬧,完全不需人費多少心神來帶她。秦寶珠有時甚至懷疑她也是個穿的,仔細觀察了好多天也無甚結果,最後隻得趁蘭姐兒不在,在常喜兒耳邊悄聲問:“你好,喜姐兒,你也是穿來的嗎?”
可是常喜兒隻看著她笑,不說話。秦寶珠跟她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拍拍自己腦袋自言自語道:“這麽小,還說不出話來呢,我那時也是這般。”她輕輕捏捏常喜兒的嫩臉——手感太滑了,她總喜歡輕薄一番,然後才說:“我是穿過來的呢,瞧我,都跟你坦白了,你也不要對我藏著掖著哦。我剛才檢查過了,這裏現在沒有別人,不用怕!你要是聽懂我所說,也是個穿的,要不就給我點個頭吧,好嗎?”
可常喜兒居然連看都不看她了,又舉著兩隻小手玩起手指來,嘴巴上還不斷吐著泡泡。
“喜姐兒,你不要不理我嘛。”秦寶珠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可常喜兒眼皮都不抬。窗外傳來鳥兒促狹的叫聲,似乎在嘲笑她的異想天開。
秦寶珠挫敗地尋個凳子坐下,自言自語說道:“看來是我想多了。也是,怎麽可能有那麽多穿越的,隻有我是這麽莫名其妙來到這裏而已。咱們喜姐兒真的是比較乖,就這樣。”
孰料她話音剛落,常喜兒像要跟她作對似的,突然就呱呱哭起來。她左扭右扭,小嘴兒左啃右啃,再也不肯乖乖躺在床上。
“糟糕!”秦寶珠從凳子上跳起來,先是檢查一下尿布,見還是幹爽的,才一邊拍拍常喜兒的小屁屁一邊朝屋門張望說:“蘭姐兒去取奶水怎麽還沒回來呢?”
那羅氏自生下常喜兒後,奶水稀少,她也不怎麽喂常喜兒,奶水很快就收了。常順娘見常喜兒剛出生不久,天天喝米湯也不是辦法,恰好街口一個婦人也是剛生完不久,奶水十分充足,她就給了那婦人家人一點錢,約定了每日抱常喜兒去她那兒吃奶。後來常順娘在常家照顧殷氏實在抽不開身,隻好讓蘭姐兒每日跑幾趟去把奶水取回來,再用小勺一點一點喂。
方才到了點,蘭姐兒算著常喜兒不久又該餓了,就把秦寶珠和常喜兒一起鎖在屋裏,自己跑去街口取奶水。這都好一會兒了,怎麽還不見回?秦寶珠真是脖子都等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