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趁暗夜寶姐兒越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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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珠與那男孩躲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並不見其他人。她問那男孩:“你可有什麽計策把那個把守的支走?”
男孩想了想,笑道:“那還不容易,脫下鞋子扔到遠一點的舷壁,弄出點聲響,咱們趁他查看的時候,合夥把他推下水。”
秦寶珠有些愕然,沒料到這男孩年紀不大,心思倒頗為狠毒。她搖搖頭說:“我可不要傷人性命。況且,他若掉下水,聲響太大,難保不招來別人。”
“那倒也是。不如就趁他察看之時,我們跑快點,他未必能發現我們,不過這樣有點冒險,要是被抓回來,可不是好玩兒的。”
“隻能如此了。”秦寶珠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法子,隻得點頭同意。
“你鞋子給我。”男孩朝秦寶珠攤開一隻手。秦寶珠甚為奇怪,他又不是沒有鞋子,怎麽非得找她要。男孩似乎看出了秦寶珠的疑惑,又道:“這計策既然是我出的,那應由你來扔鞋子,看我看你這麽瘦小,我就大方點來出力了,不過我可不想待會光腳逃跑,所以鞋子還是得由你出。更何況,你的是皮造的花鞋,重,扔得遠,我的隻是輕飄飄的草鞋而已。”
秦寶珠暗歎此人心思慎密,隻是不但心腸歹毒,還如此會算計。她暗自下定決心,逃出這裏後一定要離這男孩遠遠的,否則她連自己怎麽死都不知道。她低頭看看自己的繡花鞋,還是常順娘臨走時特意找皮匠給她做的,她還真舍不得丟掉一隻。可如今形勢比人強,還是先獲得自由再說。
男孩拿到鞋子後,兩人又小心翼翼靠近那守著舷梯的壯漢。男孩用力一扔,花鞋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消失在黑暗中,緊接著是落在舷壁上的悶響,在這暗夜裏分外明顯。
那壯漢朝聲音發出來的方向喝一聲:“誰?”見無人回答,他果然跑了過去察看。
秦寶珠站在男孩的前頭,把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高興地回頭跟男孩說:“咱們快跑……”
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她直挺挺朝後倒下,暈死前,驚訝地看到男孩舉著一根粗木棍,看著她的雙眼裏裏閃爍著冷光……
陽州府,乃陽州的首府,大璋國建國伊始,初代靜王受封此地,自此曆代靜王在此繁衍生息,與陽州府共繁榮。陽州府的繁華富庶,天下聞名,比之大璋國的京城也毫不遜色,甚至有不少鄰國、海外的文人、商賈慕名而來。然而這一切,均與被困在陽州府一處小小的院落的秦寶珠無關,她對此也不關心。
她朝雙手嗬了嗬氣,那上麵早磨出了血痕和繭子,手背還生了凍瘡。顧不得這些,她吃力地轉動著比自己還高的轆轤,待水桶升上來,就要提過來把水倒進木盆裏,那裏還有一大堆待洗的衣裳。隻是她畢竟還不到六歲,人小力微,提也提不動滿溢的水桶,倒水的時候水灑出了大半。好不容易在盆裏裝滿水,她從冰冷的水裏撈起一件衣服,撿起丟在一旁的木棍,使勁捶打起來。
上回在大船上她差點就逃了,可惜被一同逃跑的同伴出賣,又被抓了回去,拐子夫婦把她痛打一頓,害她疼了好幾天。那個出賣她的男孩叫什麽名兒,她至今也不甚清楚,隻知道還沒到陽州地界他就被買入一大戶人家了。臨走時他忽然對她說:“別想著逃了,我們落在拐子手裏,就是奴婢了,在外麵也活不下去,還不如乖乖的討大戶人家主子的歡心,讓他們買回去,這才是我們的好前途。”
對於這點,秦寶珠雖知是事實,卻無法讚同。她寧願做一個貧苦的平民,也不願做一個富貴的奴婢。自那之後,秦寶珠又逃過兩三回,為了從蕭潑猴夫婦落腳的小院子出去,她鑽過狗洞,鋸過門栓,無所不用其極,可都被抓了回來,自然免不了又是受皮肉之苦,但她的想法絲毫沒有改變過。
想當初,每每在大船靠岸之時,蕭潑猴與尹四娘便上岸去或拐或買兩三個孩童回來,多數都在六七歲之間,雖一路也賣掉一些,但到陽州府時,他們手上也有七八個孩童了。那蕭潑猴也是有些手段,一開始隻把手上的“貨”賣與那些小門小戶,不到半年,居然讓他搭上不少富戶人家的管事,不但站穩了腳跟,進項也漸漸多起來,連“貨”的待遇也改善了不少,至少能吃飽穿暖。
秦寶珠連同其他孩童被拉去給那些有錢人家相看過好幾回,每次她不是裝癡賣傻,便是一問三不知,所以都半年有餘了,許多晚於她被蕭潑猴夫婦買回來的孩童都被賣出去了,隻有秦寶珠仍留在小院子裏。
一開始那蕭潑猴夫婦還好生養著她,時間一長,見她不但總變著法子逃跑,還老賣不出去,漸漸便厭棄起她來。他們幾乎把所有的雜活都扔給她幹,飯食卻是別的孩童吃剩的,甚至常有短缺。秦寶珠默默忍受著這一切,隻要不被賣為奴婢,她可以不在乎這些艱辛。
秦寶珠機械地捶著衣服,心思卻跑遠了,想著前些日子,蕭潑猴夫婦午睡完,正在屋裏烤火閑聊,她拎了剛燒好的開水進去添滿水壺,便被趕出來了,走了一小段路,忽然發現燒水壺忘了在裏頭,隻好又折返回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蕭潑猴那個鴨公嗓:“你說得沒錯,那個甘明鎮弄來的丫頭不是個安分的。咱們看得這麽緊,居然還跑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搭上路子,過幾日便要送人去靜王府給那些貴人挑選,哪裏還顧得上看著她!”一聽到屋裏的拐子夫婦說起自己,秦寶珠心突突直跳,忙停住腳步,聽他們到底要拿她如何。
“說得是。想當初我看她整個人兒伶伶俐俐的,還以為能賣個好價錢。可這越養越瘦弱的,哪裏還能賣出去!這都大半年了,沒一戶人家要她的。”
秦寶珠聞言暗罵,這該死的拐子夫婦,若不是他們讓她從早幹活幹到晚,吃的也不給,她豈能這大半年來不但不見長,還縮了不少?
“我看還是賤價賣給春娘算了,省得留在這裏浪費米飯。半賣半送,她總會要的。”蕭潑猴沉吟了一會兒道。
“你是當家的,想怎麽著便怎麽著。”
秦寶珠在外頭聽得他們如此說,頓時如墜冰窟。那個春娘她是知道的,親來這兒挑過一兩回人,打扮得妖豔俗氣,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家的婦人。後來依稀聽蕭潑猴夫婦鄙夷地提起,那是個老鴇,還是什麽客都接私窠老鴇!所謂私窠,秦寶珠還在甘明鎮的時候也聽過一二,是個比一般的市妓更肮髒齷齪的地方,要是哪個女子不幸被賣進去了,不管你是垂髫幼女還是耄耋老婦,幾乎是無時無刻都要接客,直到死的那一天為止。
無論如何都要盡快逃走才是,就算是死也不要被賣到那種地方!秦寶珠發泄一般狠命地捶著手下的衣裳,再過一日,蕭潑猴夫婦就要帶人去靜王府給人相看奴婢,如此一來,那春娘最晚明日就會來領她走,所以,今日若不逃就沒機會了。白天是不可能的了,隻能等到入夜。秦寶珠抬頭看看陰沉的天空,心也跟著沉了不少,隻怕今夜要下雪吧!雪夜雖有助於阻擋追兵,可也增加了逃跑的難度。
入夜,院子裏的孩童都睡了。秦寶珠的位置在通鋪的最裏頭靠牆處,她和衣蜷在髒兮兮的薄被下,雙眼緊閉,實際上豎著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內心一直緊張地砰砰直跳。好容易熬到半夜,她悄悄坐起,借著廊外唯一的一盞燈籠照進來的光打量那些孩童。坐了好一會兒,見他們均已熟睡,她才爬下通鋪穿上草鞋,從床底摸出一個小包袱,那裏麵是她這幾日吃飯時省出的糧食。貓著腰躡手躡腳除了房門,見沒有驚動任何人,秦寶珠才輕舒一口氣。
外頭已經起風了,她看向蕭潑猴夫婦的房間,那裏麵早已滅了燈,他們應該已經熟睡;再抬頭看看天色,雲層低垂,看樣子不久就下雪了。把身上的衣裳裹緊些,秦寶珠迅速跑到院牆邊的一棵樹下。這棵樹長得歪歪扭扭,葉子都掉光了,最妙的是,一根粗大的枝椏探出到院牆外邊,她老早就相中它了。雙手攀上樹幹,她如同一隻靈巧的猴子,三兩下就竄了上去。
秦寶珠有些得意,以前她是不會爬樹的,可前幾回逃跑失敗後,狗洞被堵上了,門栓換成鐵的了,她暗自琢磨好久,才想到這個爬樹翻牆的法子。為了學會爬樹,她幾乎每日半夜都要起身來這兒偷偷練練。也虧得這樹長得歪歪扭扭,自是比別的樹木要容易攀爬得多。
夜風更大了,秦寶珠趕緊從包袱裏拿出一根長長的繩子。自從決定爬樹翻牆逃跑後,她就利用洗衣之便存些碎布條,再把它們編成繩索,如今能派上大用場。正欲把繩子綁在樹枝上時,那蕭潑猴夫婦的屋子忽然開了門!秦寶珠嚇得趴在樹枝上,大氣也不敢喘,暗暗祈禱自己別讓發現了。
從屋裏出來一個矮胖的身影,正是尹四娘,她睡眼朦朧地從樹下走過,往茅房那邊去了。秦寶珠鬆了一口氣,連忙綁好繩子,將另一端拋向牆的另一邊。正忙乎時,耳邊傳來一聲大喝:“哪個小賊在上麵!”
秦寶珠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那尹四娘正站在樹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原來尹四娘晚飯吃得鹹了,兼之烤著火盆入睡,半夜裏口幹舌燥,摸黑起來灌了一大碗冷茶,忽覺腹裏疼痛,忙出屋子去茅廁。可是她走到半道,才想起沒帶手紙,便又折返回去,走到樹下時,聽得上頭有簌簌響,抬頭一看,枝椏間竟有個黑影!
“啊!是你個小兔崽子!”尹四娘借著廊下燈籠暈黃光,終於看到那樹上的是秦寶珠,便大聲喊,“那丫頭又跑啦,當家的!”
秦寶珠暗罵一聲,慌忙從繩子上溜下,撒開腳丫子向前逃去,後頭隱約傳來蕭潑猴和尹四娘的叫罵聲,她也不敢往回看,隻挑那些最黑最暗的小巷子鑽。跑了好一陣,身後動靜全無,她才敢停下腳步,氣喘籲籲靠著路邊的牆壁往回瞧。身後黑漆漆、靜悄悄的,隻模糊聽到不知何方傳來的一兩聲犬吠。終於逃出來了!秦寶珠萬分欣喜,可她不敢有半分鬆懈,隻有出了城,她才算是真正逃脫。
這時,天上開始滴起了雪珠兒,先是稀疏的幾滴,漸漸地密集起來。秦寶珠苦笑道:“這回打濕了身子,隻盼不要生病才好。”她此時也不知自個身在何方,隻得認準一個方向向前走去,她需要從城門出去。她相信隻要一直往一個方向走,總能找到大道,隻要找到大道,便能找到城門。
夜裏這場雪並不大,挨近天亮時漸漸停歇了。街道上,早起的人們也忙碌起來,賣早點的蒸騰起一片氤氳白氣,倒夜香的行色匆匆,趕早路的秣馬整裝……秦寶珠站在路旁無人注意的一個角落,仰頭看看半躲在雲層裏毫無熱度的太陽,冷得一陣哆嗦。她渾身上下的衣裳被昨晚的雪打了個濕透,用力擰還能擰出一灘水。嗬出一口熱氣暖暖手,秦寶珠沿著大道一路小跑,如此這般她才能感覺暖和些。
眼見著快到城門,秦寶珠覷個隱秘之處,躲在哪兒,朝四周望了許久,見沒什麽熟麵孔,才出來,迅速跑出城門。沿著官道跑了一會子,料想著蕭潑猴追她不得了,她才敢停下來。孰料氣還沒喘順,就突然被人從後頭拎著衣領提起,一個鴨公嗓把她從天堂打到地獄:“小兔崽子,你跑啊,怎麽也跑不出老子的五指山!”不必回頭看,秦寶珠也知道自個又落到了蕭潑猴的手裏。
原來昨晚那蕭潑猴見秦寶珠跑遠了,再如何也追不上,料想她必是急於出城,於是趁城門還未開時,找上平日裏相好的幾個閑漢,留尹四娘看家,其餘的則一人到一個城門候著,專等秦寶珠來送上門。蕭潑猴怕自個在城門裏讓秦寶珠見著了躲開去,便躲到城門外。果然不多時,便見秦寶珠跑了出來。他悄悄跟了一段路,見她停下歇息,便迅速上前抓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