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羅氏荒唐寶姐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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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已然一年多未見,秦寶珠仍然一下子認出那是羅氏的聲音。真是愈發尖酸刻薄了。她暗暗想著,聽到外頭殷氏慍怒道:“你還有臉回來!”
    “死老太婆,我怎麽不能回了!”聽這語氣,羅氏如今看來是絲毫不怕殷氏了。
    秦寶珠顧不得一身髒兮兮的衣裳還沒換,出了屋子來到院子裏,見羅氏正麵對她的方向站著,兩手叉著腰,臉上是明顯的厭惡與不耐。羅氏如今業已變了不少,秦寶珠記得她才三十上下而已,可瘦削的臉上已經開始長明顯的皺紋,臉麵蠟黃粗糙,不複當年年輕媳婦的容貌,跟那老媽子似的。
    羅氏聽到腳步聲,一看是秦寶珠出來,忍不住異常妒忌。她在外流落一年,不但未顯病態,甚至臉色紅潤,而身上穿的棉布衣裳雖然是舊的,可齊齊整整,一個補丁也沒有,一看就沒受過什麽苦;反觀自個,好好在家待著,居然天天餓肚子,身上的衣裳都是往年的舊衣裳,破洞多到補不完。這憑什麽!合就該她姓羅的比不上她常順娘和常順娘崽子?羅氏憤憤不平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給我滾!咱們常家沒你這毒婦!”
    耳邊傳來殷氏的咆哮,羅氏輕蔑地笑了。滾?當初她要改嫁的時候這死老太婆死擋著不讓她走,如今倒要趕人了?沒門,這世上哪有那麽如意的事兒!想到這,她也不說話,隻冷笑一聲,徑直往殷氏屋裏去。秦寶珠十分詫異,不知羅氏這鬧的哪出。殷氏卻是已經氣急敗壞跟進去,屋裏立刻傳出她憤怒的聲音:“你幹什麽!”
    常喜兒剛才就在院子裏遠遠站著,一看這情形,“呀”地低叫一聲,噔噔噔也跑進去,秦寶珠也滿腹疑惑地跟上去。
    殷氏的屋裏也沒什麽擺設,都是以前的舊家具,比之一年多前去了十之五六。羅氏正上躥下跳翻找著什麽,弄得屋裏亂糟糟。殷氏氣得青筋暴跳,不斷地喊“住手”,想阻止羅氏瘋狂的行為,卻無能為力。常喜兒滿臉害怕的神色,可即使渾身顫抖也不住地叫:“娘,不要這樣!”
    到底什麽狀況?秦寶珠頭疼地揉揉太陽穴。羅氏幾乎把殷氏的屋子掘地三尺,似乎是找不到她想要的東西,一把抓住殷氏的衣領問:“錢呢,在哪裏?”
    “這個家哪還有什麽錢!”殷氏雖然仍叫得大聲,眼神卻有點閃爍。
    “老不死的,不肯說是吧?”羅氏竟開始搜殷氏的身了。
    秦寶珠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扯住羅氏,怒道:“你身為晚輩,哪有這樣對待婆母的?還不放手!”
    羅氏陰陽怪氣叫道:“喲,寶姐兒在外頭倒學得出息,還蹬鼻子上臉了!”她一把推開秦寶珠,秦寶珠不防,竟被她推落在地。常喜兒尖叫一聲撲過來,羅氏一腳把她踹開,手上也不閑著,在殷氏身上摸索一番,終是搜出一個幹癟的荷包。她把裏頭的錢全倒在手掌上,數了數,隻有四五十文,不免失望:“就這麽點錢?且先用著。”說罷,把那些銅錢往懷裏一納,大步朝外走。
    常喜兒一把抓住她的一條腿,哭喊說:“娘,這是咱們最後的錢了,求您不要拿走。”
    “少礙事!”羅氏又是當胸一腳,把她踹得遠遠的,頭也不回走了。常喜兒被她毫不留情連踹兩腳,隻覺氣血上湧,“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秦寶珠看得觸目驚心,連忙撲過去查看,常喜兒揉著胸,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抽噎說:“我不礙事,都習慣了。”
    “習慣了?”秦寶珠不由自主提高聲調,這些日子以來常喜兒過的什麽日子!她還待要說些什麽,被羅氏扔在地上的殷氏忽然大叫一聲:“我這是前世造了什麽孽!”她喉嚨裏咯咯作響,竟然兩眼一閉,癱在地上。
    “外祖母!”秦寶珠也顧不得常喜兒了,撲過去殷氏那邊,一探鼻息,還有氣,那驚懼的心才放下。她想扶殷氏到床上去,可力氣有限,扯都扯不動。常喜兒也爬起來幫忙,秦寶珠看向她嘴角殘餘的血跡,問道:“還行嗎?”常喜兒輕輕應了一聲,與她合力把殷氏弄到床上。見到常喜兒欲起身,秦寶珠把她按下坐在床邊,說:“你也受傷了,先坐坐,我去請大夫。”也不等常喜兒反對,她連額上的汗都顧不得擦,就急匆匆跑出去。
    她先是回自己的屋子,從包袱裏拿出幾十文錢,想起羅氏方才的行徑,暗道聲好險。幸虧羅氏剛才沒來她屋子裏搜。想著羅氏拿了殷氏的錢,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她把包袱放在屋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這才放心地衝出去找大夫。
    心急火燎地從鎮上唯一的那家醫館把大夫拉來,大夫看給殷氏把完脈,臉色有些不好,說她是氣急攻心導致舊疾複發,開了張方子讓秦寶珠去醫館抓藥。至於常喜兒,倒無甚大礙,說是多將養就好,也開了一張補身的方子。
    “謝謝大夫了。”秦寶珠把診金雙手奉上,親自送他出去。待到門口,又對那大夫行了個禮說:“大夫,我看您剛才在屋裏好像有些話要說,敢問一聲,不知我外祖母的實際病情如何?”
    大夫卻猶豫問道:“你家大人在哪?”
    “大夫可直接跟我說,我家沒有其他大人了。”秦寶珠有些黯然說道。常家不是沒有大人,可惜那個羅氏是斷然靠不住的,有大人等於沒有。
    大夫看病這麽多年,有哪些人家沒見過,他對此也不是很意外,隻覺得跟秦寶珠還小了些,跟她說殷氏的病情,也不知她能否理解。他斟酌了一下,才歎道:“小姐兒,你外祖母沉屙難返,其實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醫,如今隻是拖日子罷了。”
    秦寶珠沒料到殷氏竟病重至此,不由默然。大夫見她如此,也沒再多說,隻吩咐讓殷氏好生靜養,便搖頭走了。秦寶珠回到殷氏屋裏,見常喜兒臉色蒼白地坐在那發呆,她一見秦寶珠,就低聲啜泣起來。秦寶珠安慰了一陣,才問起殷氏這一年多來的病況,可常喜兒並不太清楚。她隻好先讓常喜兒去歇息,自己則去醫館抓藥。回來的時候,已近晌午了,羅氏不見人影,秦寶珠估摸她必是賭博喝酒去了,想著她不回來倒好,於是就先放藥去熬煮。再一翻廚房,居然隻有灶上一小鍋清稀粥,再沒別的食物了。雖說已對常家的貧困有了心理準備,可秦寶珠不曾料到竟是赤貧至此!
    “寶姐姐……”
    聽到常喜兒在身後怯怯叫了一聲,秦寶珠連忙回頭,問她:“怎的出來了?”
    “中午了,我想你肯定是在找東西煮飯。”常喜兒慢吞吞走進來,指著灶上那鍋清稀粥說,“這本來是今個兒早上祖母讓給你準備的,姐姐先吃吧,籃子裏還有兩個餅子,我和祖母兩個人夠了。”她又指指屋頂上吊下來的一個破竹籃。
    秦寶珠扯下來一看,那竹籃用一塊黑乎乎的布蓋著,掀開來,裏頭就兩個硬邦邦的菜糠餅。她一怔,問常喜兒:“你們平日裏就吃這個?”
    “嗯。”常喜兒眼角掃了掃灶上那鍋粥,費力吞吞口水。
    “我記得先前我還在的時候,咱家裏還吃得上粥和鹹菜……”
    常喜兒神色立刻變得黯然,低低說道:“寶姐姐被拐子抓走後,祖母的病更重了,娘賭錢喝酒越發厲害,沒錢了就問祖母要,祖母不給,她就……就打祖母。後來祖母在床上起不來,沒法兒天天出去賣菜換錢,我隻好去市場裏頭撿些菜葉子回來幫補一下。”
    境況真糟糕!秦寶珠看著眼前這個比她小一歲的孩子,歎氣說:“你別擔心,我回來的時候帶了一點盤纏的,還沒用完,待會我去買點米。”她摸摸常喜兒的頭發,心中有些酸澀,“你受傷了呢,先回去躺著,一切有我。”
    常喜兒的小臉露出欣喜的神色,拉住秦寶珠的手說:“我知道隻要寶姐兒回來,什麽都會好的。之前你被拐子抓走,祖母找了你好久,還去官衙那邊報了案呢。前幾日官衙的人說你能回來,祖母高興了好久。”
    “會好起來的。”秦寶珠含笑安慰常喜兒,可自個心裏卻不很確定。候著藥開了,秦寶珠把火撥小,又煮了一陣,把藥倒在一個大碗裏,重又放水煮開,倒到先前的那個碗裏,就把藥放在灶上晾著,才取錢出門買米。想到常喜兒和殷氏營養不良的模樣,她又轉去菜市那邊去買菜。這個時候的菜都是早上挑剩的,不過勝在價錢便宜,她還花了點錢割了一塊肉,這才回常家去。
    等午飯整治出來,常喜兒都驚呆了,她指著那肉湯結結巴巴地問:“寶姐姐,這……這是肉和米飯嗎?”
    看到常喜兒如此歡欣雀躍,秦寶珠覺得十分心酸,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她道:“對,是肉,喜姐兒多吃點。”
    “我就知道寶姐姐回來,一切都會好的!”常喜兒高興地吃起來。
    秦寶珠轉身,悄悄拭去眼角的水滴,端飯菜和藥去殷氏屋裏。殷氏這時已經醒了,呆呆盯著空蕩蕩的床頂,不知在想什麽。看到秦寶珠進來,殷氏艱難地坐起身,秦寶珠忙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去扶她。
    “不用了,”殷氏咳了咳,示意秦寶珠坐在床邊,“寶姐兒盛碗稀粥過來就好,那些……”她指指秦寶珠端進來的飯菜,“留著你們下頓吃吧。”
    “外祖母,”秦寶珠凝視著她蒼老的臉龐,雖然室內光線不好,她還是看到她臉上的灰敗,“我回來的時候還剩一點錢,這些飯菜花不了多少。你身子不好,要吃好點。”
    “寶姐兒你還小,本不應當跟你說這些,可我不得不跟說……我知道自己的事,時日無多……”說到這,殷氏頓了頓,好似有些神傷,但很快她又繼續道,“不要在我這個將死之人身上浪費銀錢了。你有錢,那就留著,好好活著,一直到你娘來接你。那錢,還要好好藏著,別讓你舅母找著了,她一個子都不放過,全刮走的。”
    “我曉得了,可是祖母,這飯都做好了,你就先吃吧。”秦寶珠把飯菜端到她麵前,“然後再把藥吃了。”
    殷氏沒再言語上堅持,但隻挑了兩口米飯,便推說吃不下,藥也不肯吃,直說以後不要浪費錢買藥雲雲。秦寶珠勸了許久,殷氏幹脆把那藥潑地上,還是半口也不肯吃。秦寶珠拗她不過,隻得又把那飯菜端走。她在廚房胡亂吃了點,收拾一下碗筷,才回自己的屋子。她帶回來的包袱扔在角落裏還沒來得及收拾,那裏有五兩碎銀和幾十枚銅錢。想到羅氏的行徑,以及殷氏對她說的那些話,秦寶珠覺得要把那些錢藏好才行,不然都給羅氏搶走的話,大家就真的喝西北風去了。況且,以常家如今的境況,她還要用那五兩銀子來做點什麽小生意來維持生計的。
    她去廚房找了一個帶蓋子的小陶罐,又在院子裏撿根尖棍子,回到屋子裏。屋裏是夯實的泥地,她用棍子試了試,還是能刨開土的。於是她推開屋裏的那口小箱子,用棍子費力地在地上挖個坑,然後把那裝著五兩碎銀的素麵荷包塞進陶罐裏,蓋好蓋子,再把陶罐放進坑裏,最後用泥土填上,將箱子移回去遮住痕跡。其實她對這個藏錢的法子不是很放心,但如今也隻能想出這個辦法而已。
    忙完這一切,她回去廚房燒點熱水洗個澡,這才得空躺下來歇個午覺。雖然身體很疲憊,但秦寶珠一點睡意也沒有。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想著要做些什麽營生來維持生計,一會兒又想到羅氏的種種行徑,一會兒又念著常順娘怎麽還不來接她,許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吧?常順娘絕不會拋下她的,這事太反常了,她很為常順娘擔心。方才從殷氏的話裏,她也能推測出來,常順娘在這一年多裏,竟沒有派過人來常家,連個口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