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發雷霆寶姐訓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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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酒席時辰尚早,常順娘掛念著家中的耀哥兒,跟茅氏說了一會子話便告辭而去。秦寶珠在牛車上看她眉間不經意瀉出的憂慮更甚,旁敲側擊問了一番,知道大約還是內院入不敷出之故。現在秦家很缺錢麽?秦寶珠深深歎氣,前幾日就看到常順娘訓斥內院裏的管事嬤嬤鋪張浪費,想來她這個當家主母也是不好過。
她不忍心看著母親如此發愁,暗想著該如何幫上一把。苦苦思索之時,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到了荷院。這日頭還有些毒辣,她是從小池塘旁邊的遊廊走過去的,猛一抬頭,就看見四五個個丫頭嬤嬤湊在一堆嗑著瓜子說一些葷段子,不時哄然大笑,地上是一堆的果皮殼子。秦寶珠皺皺眉,這裏頭還有一兩個人她不認識,也不知是哪個院子裏當差的跑過來耍。
跟在秦寶珠身後的豆沙此時一張小臉都冷下來了,她家姐兒不過出去大半日,這院子裏居然就弄得烏七八糟。這些下人的放浪情狀要是傳出去,姐兒的名聲也就毀了!“都在幹什麽呢,一個二個沒規沒距的!”她喝道,聲音不大,卻如平地一聲驚雷。那幾個剛才還在說笑的下人這時才看到秦寶珠與豆沙,嚇得齊齊跪在地上。
秦寶珠冷冷看了她們一眼,一句話也不說,徑直走進室內。簾子放下時,外頭輕飄飄傳來一句嘀咕:“不就一個鄉下丫頭!”
秦寶珠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些下人,以為她年紀小,平日又和善不大管事,就可以隨意蹬鼻子上臉嗎?沒心情換衣裳了,她在上首坐下,沉著臉朝豆沙吩咐道:“你去讓外頭那幾個跪著,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準起來。另外,把五仁給找回來!”豆沙是她的貼身大丫鬟,主要負責她的日常起居,而同為大丫鬟的五仁則管著荷院的一眾下人。
豆沙掀簾子出去,見那幾個丫頭嬤嬤正欲溜走,更是心頭火起,這些個人還真的不把姐兒放在眼裏了。她冷冷教訓道:“怎麽,沒有姐兒的命令就敢起來?你們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她進來秦府數月,早褪去了剛來時的畏縮,養成一股大丫鬟的氣勢。那幾個丫頭嬤嬤都是地位不高的,見她發火,免不得心裏有些哆嗦,不管願不願意,還是乖乖回來。
“去!太陽底下給我跪著!”不想與這些人多費唇舌,豆沙叫來院子裏的二等丫鬟,讓她去找五仁回來。不多時,五仁匆匆趕回,她在路上早向那個二等丫鬟打聽了知道姐兒這回因為下人們放浪形骸,少見地生了氣,心裏十分忐忑。
進得屋裏,果然見秦寶珠麵色不善,慌忙跪下請罪:“奴婢管教不力,辜負了姐兒的信任,請姐兒降罪,奴婢不敢有怨。”
“我自然是要罰你!”秦寶珠喝口茶平複一下怒火,才又道,“你且說說,我不在院子的這幾個時辰裏,豆沙也跟著出去了,你身為唯一的大丫鬟,不在院子裏守著管束下人,是去哪兒了?”
五仁偷眼瞧瞧豆沙,見她輕輕搖頭,才知這回秦寶珠不但發火,而且這火還非同小可。她立即惶恐回道:“姐兒出門不久,桃苑鄔姨娘身邊的雪燕來找奴婢,說是前陣子見奴婢繡的那個花樣子新鮮好看,讓奴婢去桃苑教教她……”她越說聲音越低,最後耷拉著腦袋不敢再說下去了。雪燕是鄔姨娘的人,而鄔姨娘所出的秦真珠總處處與秦寶珠作對,她不是不知,可她居然還撇下荷院跑去桃苑,這實在下了秦寶珠的臉麵。
“很好!”秦寶珠冷笑一聲,“一個二個的都當我是死的!”她重重放下茶杯,杯裏的茶水濺了一桌。她平日裏沒有跟任何人紅過臉,即使對著粗使丫頭也是和和氣氣的,此時端著架子發起火來,即使年紀尚小,也讓五仁害怕之極。
五仁嚇得連連磕頭:“姐兒,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錯在哪裏?”秦寶珠冷硬地看著她磕破皮的額頭。
“奴婢身為荷院的管事丫鬟,不該在姐兒出門時離開院子,不該沒有管教好院子裏的人任她們散漫;身為姐兒丫鬟,不該跟被桃苑的人用個小小的理由便支走。”
秦寶珠聽完,卻是不說話,隻拿一雙眼望著她,她心裏更加忐忑,努力想著自個還有哪些地方出了紕漏。良久,才聽得秦寶珠幽幽說道:“你這些話我且記住了。出現一次失誤,我還可以體諒,可若是還有第二次……”
“是,奴婢再不敢懈怠!”五仁後背已然濡濕一大片,整個人戰戰兢兢。
秦寶珠起身朝外走,見五仁還跪在那兒,腳步頓了頓,回頭對她說道:“跟我來吧。”
外頭的人已經跪了好一陣子了,雖快到傍晚,太陽還是有些毒辣,她們已經被炙烤了好一陣,渾身都是汗。秦寶珠眼神銳利如刀,一一在她們身上刮過。跪在她麵前的是五個人,左首第一個是麵生的丫鬟,十七八的模樣,看衣著不是什麽有身份的下人。她旁邊是同樣麵生得很的一個嬤嬤,亦是粗衣布裙。另外三個則是她院子裏頭的,兩個粗使丫鬟,一個看門的婆子。這五人見秦寶珠出來,不禁把原本低著的頭又低下幾分。
“把這院子裏的人全都叫過來。”秦寶珠沉聲對豆沙道。
不多一會兒,人都到齊了,一個個早打聽過發生了什麽,俱都噤若寒蟬。秦寶珠端坐在豆沙從屋裏搬出來的一張圈椅上,緩緩開口問那兩個麵生的下人:“你們是哪個院子的?”
“奴婢……奴婢是後院裏頭浣衣的。”那個丫鬟和嬤嬤被秦寶珠的氣勢嚇到,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好,你們回去吧。稍晚時候我會去跟娘好好說說你們這些浣衣的實在太閑了。”
那兩人大驚,慌忙磕頭求饒。她們是簽了死契的,在府中也身份低微,若是讓主母知道她們不但隨便串門子,還惹怒了大姐兒,恐怕沒有好下場。秦寶珠不耐煩地揮揮手,豆沙立即叫來兩個粗使婆子將她們拖出去了。
秦寶珠抬頭環顧一下自己麵前的下人們,見她們一個個都隨著她的目光低下頭,才又開口道:“這些日子,你們在這院子裏是如何的,我都看在眼裏,做了什麽,我也心中有數。隻要不是太過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不能成為你們踩在我頭上的理由!”
“龐嬤嬤,”秦寶珠沉靜如水的聲音傳來,跪在地上的看門婆子龐嬤嬤不由抖了抖身子,“你說是不是?”
龐嬤嬤身上冷汗涔涔,隻疊聲應“是”。再看另外跪著的兩個粗使丫頭,也在瑟瑟發抖。秦寶珠不再看她們,又冷然道:“有一點,雖然我沒說過,但這幾個月以來卻是按著做的,你們以後給我記清楚了。姐兒我平生最討厭吃拿卡要,最看不得有事沒事都要伸手跟人要賞錢。別人那裏我不管,我這裏沒這規矩!若果要拿了賞錢才辦事,那你們的月錢也別要了。你拿了我的月錢,那就要盡心盡力辦好自己的分內事!”說完,也不管眾人反應如何,又扭頭對站在身旁的五仁道:“龐嬤嬤屢次因為我沒有給她賞錢而給我臉色,甚至還在背後多有抱怨,這還是一個下人應有的態度嗎?”
“是,奴婢管教不力。”五仁微佝僂著腰恭恭敬敬回答道。
“那麽,身為管事丫鬟,你失了職,就罰你一個月的月錢,你可服?”
“奴婢領罰。”在她的下頭出了這麽一個大事,隻罰一個月的月錢,五仁直道僥幸,哪裏還敢有什麽怨言。
“那麽這三人都交給你了。”秦寶珠輕輕彈彈衣擺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起身回了屋裏。下麵的小囉囉,還沒有資格讓她來親自處置。既然身邊有人,自然是要善加利用。
五仁不愧是常順娘親自挑來送給秦寶珠的,她行事雷厲風行,很快就打了那三人幾十板子,龐嬤嬤被她從院子裏趕了出去,調到前院打雜,而那兩個粗使丫頭則被罰了月錢。自那以後,整個荷院的下人都不敢再造次。
常喜兒得空時來荷院找秦寶珠玩,說起她管教下人這些事,滿臉佩服:“寶姐姐真厲害,現在府裏頭的人一說起你,都道寶姐姐你有主母的風範。”
秦寶珠不以為然一笑:“隻是實在看不過去了而已,有的人一天不敲打,就忘了自己什麽身份。主子對她好,她就以為這是理所當然,漸漸地就奴大欺主起來。”她的目光狀似無意掃過侍立在常順娘身後的蓮蓉。蓮蓉本就長得好,經過這幾個月的調養,也變得水靈靈起來。隻是……秦寶珠從她那塗了丹蔲的紅豔豔的長指甲,看到稍顯粉厚的臉蛋,最後落在她插戴兩朵絹花及兩根銀簪子的頭上,她比在甘明鎮時變了許多呢。這樣急切地想要顯示自己的容貌,可不是什麽好事。如今常喜兒在秦家與任何人均無利益攸關之事,難保日後不會呢。這般虛榮的貼身丫鬟,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將防不勝防!
蓮蓉是何等聰明伶俐之人,哪裏會沒發現秦寶珠打量她時眼裏的異樣,她臉色從紅轉青。秦寶珠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平日裏看著十分溫和的一個人,要是狠起來,也是無情。荷院那個龐嬤嬤,雖然隻是看門的,可她是家生子,有個兒子還在外頭鋪子幫著府裏管賬,她在府裏也算有臉麵的老人了,而且也是主母親自挑給荷院的,可不就是因為前兒跟人說笑了幾句而被貶到前院去幹雜活了嗎。
沒幾日,當秦寶珠再見到蓮蓉時,她已經收斂了許多,臉上胭脂素淡了,也不再穿戴得花枝招展。秦寶珠明裏暗裏又敲打她幾句,見她確實老實了,才放下心來。常喜兒心思單純,她還真怕她被下人賣了都不知道。
常喜兒這邊讓人放心了,可常順娘那邊還是棘手得很。秦寶珠微微蹙眉,這些日子她讓豆沙暗中打聽了一下,外頭的鋪子和莊子進項尚可,但府裏確實開支甚大。一來秦持重書生意氣,視金錢為糞土,往往為了心愛之物如名畫古硯之類豪擲千金;二來秦老夫人身子骨不太好,吃穿用度無一不是堪比巨富,名貴補品更是如流水一般送去她的院子。這兩項是府裏最大的開支,卻也是無法減免的,僅靠府裏名下的那些鋪子和莊子,要支撐起來確實很費力。節流無用,為今之計,隻能是開源。
秦寶珠輕輕咬了咬下唇,她倒是有個迅速開源的法子,可不知能不能成。左思右想,她還是決定去跟常順娘建議一下。榴園裏那幾樹火紅的花朵如今掉了不少,樹上陸陸續續開始結果了,小小的青色果子,藏在枝葉之間,不仔細看難以發現。桃花正帶著兩三個小丫鬟在樹下撿石榴花,一見秦寶珠來了,桃花笑道:“姐兒來了?奴婢想著這些榴花再過些日子便沒了,撿了好些幹淨的開得好的,正想讓人給姐兒送去。姐兒生得白,戴這紅紅的花兒肯定好看。”
秦寶珠順手拿過一朵簪在鬢邊,笑問:“你看如何?”
“真是好看!”桃花與豆沙異口同聲,兩人相視一笑。桃花見秦寶珠望向上房,善解人意道:“夫人正和管事嬤嬤看賬本呢,奴婢去給您通報。”
秦寶珠忙製止她:“我就等等吧,莫要耽誤了娘的正事。”
正說話間,一個嬤嬤抱著賬本從屋裏出來,朝秦寶珠說:“姐兒快進去吧,夫人知道您來了呢。”她雖是笑著,可看臉上神情,頗有些不自然,想來方才在屋裏是愁眉苦臉的了。
進得屋裏,秦寶珠見常順娘正坐在桌邊,眉頭輕蹙。她聽到動靜,轉頭看向秦寶珠,立時換了一張笑顏:“寶姐兒怎麽這時候來了?”現在正是午歇之時,若是無事,她的女兒斷然不會來榴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