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閨閣千金偏要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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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珠沒有拐彎抹角,她直接便說道:“女兒看娘這幾日愁眉不展的,心裏擔心得很。”
常順娘歎氣道:“姐兒真真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其實也並非什麽大事,姐兒不用擔心娘。”
“可是,娘,我讓豆沙在府裏打聽了一下,娘很為家裏頭的銀錢發愁。所以我想了幾日,找出一個法子可解娘的燃眉之急,但不知能否可行。”
常順娘甚為詫異:“這事情難道在府裏傳開了?”
“娘又沒有刻意隱瞞,隻要有心,又哪能不知道?不過恰好,女兒隻是不多的有心人中之一個而已,娘請放心好了。”
常順娘有些猶豫,她是聽說以前秦寶珠曾經在外頭做過些小生意,似乎還做得不錯。但她接女兒回來,又哪裏願意讓她小小年紀便操勞。更何況,這府裏的吃穿用度所需的銀錢可比那些小打小鬧的生意龐大得多,秦寶珠也未必能真有什麽好的法子。
秦寶珠看出她的心思,遊說道:“娘,女兒也是想為您分憂而已,這個法子就聽聽又何妨。若是娘覺得好,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覺得不好,也不礙事的。”
常順娘一想,那倒也是,賺錢的法子她是不抱什麽希望,但女兒的一片孝心才是她最看重的。“那寶姐兒給娘說說,到底是什麽樣的法子?”
“女兒聽說宋叔叔再不久就要出洋了,聽說他年輕時家中甚為貧困,就是因為跑船才發的家。上回女兒在宋叔叔家也看到,他家如今比之我們幾代在京中經營的秦家還要殷實,可想而知這出洋得利能有多大!所以,娘親看看家中有多少可動用的銀子,全取出來也跟著入一下份子,或者進些海外諸國賣得好的貨物運出去,到時候請宋叔叔幫幫忙再進一些新奇的貨回來,放到咱們家鋪子售賣。咱們也不求日賺鬥金,但女兒覺得幫補一下府裏,也是不成問題的。此事娘親不妨跟茅嬸娘探探口風,或者請爹爹與宋叔叔提一提。”若是兩家相交泛泛,此事斷不能成,別人家拚死拚活冒著生命危險去跑船,也不是為了你方便的。但秦寶珠看宋三和與她爹爹秦持重似乎交情匪淺,倘若能厚著臉皮提一提,興許就能成了。隻不過這似乎有些坐享其成,不太厚道而已。
突然的,她又想到了這一點的應對之道,便繼續道:“有句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咱們借了宋叔叔的船與人,從賣貨所得勻出些錢來,算是中人費也好,旁的什麽也罷,雖則不多,但也算買個安心和長久的搭夥。”
常順娘聽得秦寶珠這一番話,眼睛一亮,她以前怎麽從未想過此節呢!宋三和有多富裕,她比秦寶珠更清楚,這出洋做生意確實是一本萬利,也不知有多少人眼紅,但如宋三和般有膽量有見識的就少了。可這麽便宜的事,人家能答應嗎?常順娘的眼神瞬間又黯淡下去了,沉吟道:“寶姐兒此法甚好,隻是涉及許多事,讓娘想一想吧。”
秦寶珠也知她的顧慮,便沒再勸說。此事若能成,再好不過,若是不能成,她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幫常順娘解決府中這個大問題。
在府裏靜候了幾日,卻不見任何消息,平日裏去榴園請安時,常順娘也沒再提這事,秦寶珠不免有些焦急。難道宋三和不答應?這也怪不得別人,這麽大一杯羹,誰願意讓別人來分薄了。秦寶珠推開眼前的字帖,扔下手中的筆,心裏七上八下,連練字都靜不下心來,寫得太醜了。
“豆沙。”她輕喚一聲,伺候在外頭的豆沙立即推門進來——秦寶珠練字時喜安靜,從不讓人在近前伺候。“這都入秋了,怎的還如此炎熱?你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冰鎮酸梅湯,給我盛一碗過來。”
豆沙奇怪地看了看秦寶珠,昨夜下了一場雨,今天都有點涼了,哪裏會熱。況且,這幾日秦寶珠實在吃太多冰鎮酸梅湯了,進書房前她就已經喝過一碗,於是豆沙勸道:“姐兒,這冰鎮的湯還是少喝點吧,奴婢聽府裏的嬤嬤說,這些個涼的東西對女兒家的身子最是不好。”
秦寶珠歎口氣,她如何不知道這些,隻是心中太過煩躁,想壓一壓而已。恰好此時,外頭有個小丫鬟走進來,行了個禮道:“姐兒,前院打發了人過來,說是老爺讓您到前院的亭子走一趟。”
秦寶珠心下狐疑,如無必要,秦持重斷不會讓她去前院的,更何況還是亭子這種人多嘴雜之地。她隱隱覺得是為了與上回她跟常順娘提的那個事有關,該不會是秦持重生氣了吧?她雖與爹爹接觸不多,也知他是有些迂氣之人,指不定會覺得這讓他與宋三和的君子之交沾上銅臭味。
前院的亭子喚作賞風亭,秦寶珠並未去過,聽說有時秦持重與宋三和會讓人在那擺個小席麵,一邊吃酒一邊吟詩作對。但她萬萬想不到,在前院那個人來人往之地,竟有如此鬧中取靜的一處。賞風亭建在前院一個較偏的角落,四周植了些綠樹,疏疏落落的,將個亭子遮得影影綽綽,將外頭的喧鬧都隔絕開來。亭子絳柱黛瓦,單簷四角高高飛翹,頗為古雅。亭子的四周垂下舒朗的竹簾,隻餘一麵的竹簾卷起,從外頭隻能隱約瞧見秦持重與宋三和分坐一個小方桌的兩頭,桌子上擺著些碗碟酒壺,旁邊立著丫鬟。秦寶珠走進去才看到桌上的菜式已然吃得差不多了,丫鬟們正在收拾。
“爹爹、宋叔叔安。”規規矩矩給行了一個禮,立時有個丫鬟給她搬來一張木墩。秦寶珠坐下,看向秦持重。秦持重朝她點點頭,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倒是宋三和帶著笑意問道:“寶姐兒,那個出中人費借我家大船做出洋生意的點子真是你出的?”
此話一出,秦寶珠瞬間就了然了,秦持重果真是為了這事找她來前院的,隻不過不知他對此事是否支持?若是他反對,可就有些兒麻煩了。飛快地瞟了一眼秦持重的臉色,卻仍見他平靜無波,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秦寶珠隻得如實回答宋三和道:“正是寶珠。寶珠年紀小,許多地方思慮不周,還請宋叔叔原諒則個。不過……”看宋三和並無不悅,她問道,“不知叔叔認為寶珠的點子如何?”
她最後那句話,倒讓秦持重微微皺眉了,但沒有出聲嗬斥。宋三和眼裏的笑意卻更甚:“寶姐兒,你這可是個好法子哪!不費什麽心神,過幾個月等我領著大船回來,你們秦家就能好賺一筆了。”
秦持重終於忍不住朝宋三和道:“陽德兄,小兒無狀,此事……”
也未等他說完,宋三和就打斷了:“無事無事,維弦兄,你這女兒真是越看越伶俐了,這法子,我看好。”這個女娃兒的法子並不有何出奇,曾經也有不少人也想要如此借他賺錢,甚至想得比她的還要精細完備,。可秦寶珠才堪堪十一歲而已,在別家的千金還在閨閣裏吟詩作對傷春悲秋的懵懂年紀,她卻能一針見血地為自家尋了這麽個容易來錢的法子。
而且這法子妙就妙在,以他的與秦持重的交情,就算是不收任何好處,也絕對不會拒絕這樣的提議。他早已隱約猜到秦家這幾年左支右絀,之所以尚不明顯,皆因秦家在京中經營數代,根基已深罷了。是以他早年就萌生了類似的想法,提攜一下秦家,可秦持重是個再正統不過的書生,帶著些酸儒之氣,又哪裏會肯要他的幫助,他暗示了幾次也不見他有任何回應,也便隻好暗中關照一下秦家的生意罷了。
起初他家娘子與他說秦持重娘子有這想法時,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還以為自己好友這迂腐書生終於開了竅。後來他急急忙忙找秦持重問起,卻見他也十分訝異,並不知情的模樣,他才想莫非真是秦持重娘子的意思。可從他以往跟那常氏寥寥幾次的見麵所知,她的眼光並非是能放在內宅這一小方天地之外的人。可後來他才知曉,居然這個主意出自秦家那個才十一歲的女娃!
秦持重長歎一口氣,不再多說。秦寶珠得宋三和如此讚賞,便大膽提出自個醞釀了好些天的另一個想法:“若是宋叔叔不以為忤,寶珠還有另一個不情之請。”
“哦?但說無妨。”宋三和瞬間來了興趣。
秦寶珠又瞧了一眼秦持重,見他已經開始臉色不好了。她已經顧不得是否會給父親添堵,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不抓住,下回恐怕不知何時能再當麵說了。“寶珠先前因生計之故,做點小本生意,不覺也存下些私房。這黃白之物放在身邊,指不定兩三年間便花得一幹二淨了。宋叔叔若是不介意,寶珠亦想進些貨物,請您幫忙在海外銷一下,能賺錢固然是好,虧了本,也當是寶珠花錢買個教訓。至於這中人費,寶珠願意拿出利潤的一半,不知宋叔叔可否讓寶珠有這曆練的機會?”
“你一個好好兒的書香門第千金,整天整這些作甚!先是攛掇你母親讓咱們秦家跟你宋叔叔家來搭夥出洋,你宋叔叔大度應承下來,如今你倒是得寸進尺了!”秦持重那邊已是臉黑如墨。他自持家學淵源,斷然不願讓自己女兒行這些商賈之事。自古商賈乃是末流,即使本朝自高祖皇帝開朝以來,朝廷政令已經對商賈放寬許多,可世人仍多看不起。宋三和棄文從商,他惋惜之餘,也曾勸他重歸正道,無奈好友執意為商,他也不好再多說。如今秦寶珠居然當著他的麵兒張狂到要走末流,他如何能無動於衷!
受到秦持重的斥責,秦寶珠有些訥訥。其實她也並非要經商不可,但以前在甘明鎮那樣艱難的日子實在讓她後怕了,現在自個手裏才一兩百兩,終究是覺得心下難以安定。
倒是宋三和聽得秦寶珠這番話,更是高看她一眼,覺得這個女娃實在是可造之材,可惜了,托生在秦家,日後恐怕是無法在商賈之事上大展拳腳,當下便有心幫她一幫。他朝秦持重道:“寶姐兒小小年紀,能有此想法甚為難得。須知別家的女兒,如她這般大,錢花了便花了,沒了再伸手找父母要,哪裏會這樣想到要自己賺錢?你也別著急,她寄放東西在我這邊賣,也不必拋頭露麵,又能賺個零花,又有什麽關係。”
秦持重冷哼一聲,不好駁好友的麵子,隻是他麵上仍十分不滿。宋三和也不理他,直接問秦寶珠道:“你想賣個什麽?”
“是雙宮綢。”
秦寶珠回答得利落,宋三和卻搖頭:“寶姐兒怎的會想要賣這個?雙宮絲由白蠶結繭時的次品所得,曆來織成綢緞都是低等料子,富貴人家看不上,貧苦人家也買不起。那海外諸國的貴族雖多用雙宮綢來製衣,但是因他們不懂咱們大璋朝的養蠶取絲之故。就我往日所見,如有上好的綢緞,他們是不要雙宮綢的。”
秦寶珠微微一笑,篤定道:“寶珠手上的銀錢少,買不起那些貴重稀罕之物。唯有這雙宮綢,是絲,卻廉價,寶珠才買得起。”
“你當真要賣雙宮綢?”
“是的。”
宋三和見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勸說。心裏隻道秦寶珠畢竟年紀小,不撞南牆不回頭,大不了自己到時候多幫她吆喝一下賣出去,反正她也拿不出多少錢來進貨。於是他道:“你宋叔叔我行商多年,倒是有些人脈,能幫你以最為低廉的價格進到雙宮綢。讓我來幫你進貨,如何?”
秦寶珠焉有不願之理,對宋三和來說這隻是舉手之勞,對她而言卻是難事一件,她完全不知道怎樣的雙宮綢才能算是好貨,也沒有多餘的人手來幫她去外頭跟那些絲綢商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