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寶姐兒赴宴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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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持重隻是略叮囑幾句就走了,反倒是常順娘十分擔心,扯著秦寶珠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都是關於那壽禧郡王妃的往事。
說來壽禧郡王妃樂氏在京師也曾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大璋朝武康帝曾下旨,與皇族宗室有姻親者不許入朝為官,所以無論是世家大族還是小戶人家都不願與皇族結為秦晉之好。如今此令雖日漸式微,可震懾作用仍在,皇族中人輕易不敢越雷池一步。可偏生壽禧郡王妃出身大族樂氏的旁支,卻得如今的太皇太後,也即當年的太後青眼,下懿旨賜婚予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福王明博昀。孰料她被明博昀以貌醜為由退婚,一時間整個京師嘩然。後樂氏輾轉嫁於壽禧郡王世子,不幸的是壽禧郡王世子繼承王位沒多久便病故,且未留下子嗣。如今偌大個郡王府隻剩郡王妃一人,若她身故,郡王府便會因無子而國除。
一個被傳言貌比無鹽的女子,秦寶珠很是好奇她的容貌醜到哪裏去,居然讓人嫌棄到不願娶的地步。但她又覺得這個壽禧郡王妃甚是可憐,好端端的待字閨中,卻因上位者的一紙詔書惹來無妄之災。當年她被福王以那樣的因由退婚,若換做一般女子,恐怕都要羞憤到投繯自盡,到後來年紀輕輕便喪夫無子,日子恐怕更是難熬,想來她比旁人都要堅強,才活到現在。秦寶珠開始有點期待與那位命途多舛的壽禧郡王妃的見麵了。
赴宴那日,壽禧郡王府居然遣了馬車前來接人,秦寶珠更感奇怪,自己哪來這麽大的臉麵。懷著奇怪又忐忑的心情坐上有郡王府標記的馬車,豆沙陪在一旁更是如臨大敵的模樣,反而讓她少了幾分緊張。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秦寶珠安慰道:“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難道還有什麽值得高高在上的郡王妃來算計不成?”
豆沙用力點點頭,無論她家姐兒說什麽,就算說太陽打西邊出來,她也絕對站在姐兒這頭。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秦寶珠與豆沙對視一眼,均暗想著莫非這麽快就到了?豆沙艱難地吞吞口裏的唾沫,伸手正欲推開車門,外頭就傳來車夫的聲音:“姐兒請稍等,去郡王府必須打從此路過,可前頭被堵住了,恐怕要好一會兒人群才能散去。”
堵住?秦寶珠疑惑地看向豆沙。豆沙鑽出車門,須臾便聽到她在跟車夫打聽:“前麵怎麽了,這許多人圍著兩輛馬車作甚?”
“小的也不甚清楚,看標記是靜王府和戶部尚書家的。”外頭車夫隨口答道。
靜王府?秦寶珠想起那個渾身冷冰冰的玄衣少年,頓時起了好奇心,將車門推開一縫望出去,隻見不遠處兩輛馬車互相對峙著。豆沙聽到身後的動靜,見是秦寶珠,湊過來低聲說道:“麵向咱們這邊的是戶部尚書家的馬車,看樣子他們已經在這兒堵著好一陣子了。”
秦寶珠再看過去,發現戶部尚書家的馬車比靜王府的華麗許多,若是豆沙不說,她還以為背著她們那輛的才是戶部尚書家的呢!隻是,身為靜王府的馬車,那看著也實在太樸實無華了些,若是沒有掛上標記,誰能看出來它顯赫的來曆。
她們的馬車剛到,對前因後果不甚清楚,倒是有圍觀得久了的在議論紛紛,聲音大得很,不漏一絲一毫鑽進車廂裏。“戶部尚書家的姐兒還真是大膽,居然攔著靜王世子的馬車說什麽仰慕已久。”
“那靜王世子一聲不吭,顯然是看不上那姐兒了。可那姐兒還不讓路,嘖嘖……死纏爛打呀……”
秦寶珠一怔,戶部尚書家的姐兒確實大膽,當街表白什麽的,哪裏像是大璋朝的閨閣千金。這種事兒,即使是在民風稍開放的璃國,那也是難以想象的吧!這樣不管不顧,若是靜王世子答應了,自然皆大歡喜;若是被拒絕,她哪裏還有什麽臉麵。那個冷漠的少年,會如何做呢?總不會直截了當拒絕吧,人家小姑娘的麵子還是要顧及一二才是。正胡思亂想時,似乎是為她解惑一般,圍觀的人群忽然喧鬧起來:“不得了了!戶部尚書家的姐兒出來了!”
“自從與世子宮中一見,奴家便再難忘記您。奴家自問並非庸脂俗粉,與世子可堪匹配!”
秦寶珠隨著那嬌俏的聲音望去,隻見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已經從戶部尚書家的馬車裏鑽出來站在外頭,看不見容貌,身姿很是柔美娉婷,想來長得不會差。隻不過她的一番表白實在大膽到令秦寶珠瞠目結舌,她自問受過新時代的教育的自己,也沒有辦法像這位戶部尚書家的姐兒那般勇敢。隻不過……她轉念又想,那位姐兒要是真的嫁了靜王世子,恐怕她的戶部尚書爹爹就要休致了,他舍得高官厚祿麽?
圍觀的眾人都等著靜王世子的反應呢,個個不約而同地屏聲靜氣,居然無人喧嘩議論,連秦寶珠也忍不住屏住呼吸看向那輛外表平平無奇的馬車。但讓眾人失望的是,靜王世子並沒有出來,隻有他的車夫為難地看向自己後頭的車廂。
“什麽時候阿貓阿狗都能擋住本世子的路了?”從靜王世子的馬車裏傳出來的居然是跟聲音一樣冷漠的一句話,帶著明顯的不悅與厭惡。
那車夫嚇得身子一抖,立即揮起馬鞭催動駿馬,硬是將戶部尚書家的馬車擠到一旁,絕塵而去。那戶部尚書家的姐兒聽到靜王世子竟連敷衍一句也嫌多,已經忍不住身子微顫,正失神的當兒,馬車又被對方的擠撞過來,一時立不穩,人就摔到地上了。馬車裏頭一聲驚呼,立即有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躥出來扶她起身。她的帷帽在摔倒時已經掉了,秦寶珠看到她臉色煞白煞白的,一雙美麗的大眼空洞無神,心下甚是不忍。暗道那靜王世子冷情若此,不但拒絕了人,甚至連一句委婉的話都吝於施舍,真是一個冷血之人,也不知日後是哪家的姐兒如此不幸,能夠成為他的世子妃。
靜王府與戶部尚書家的馬車先後離去,圍觀的人群見沒什麽熱鬧也就散了,隻是仍津津樂道方才那一場難得的見聞。道路通暢,壽禧郡王府的馬車繼續緩緩向前,沒多久又停下來,這回是真到了,已經有嬤嬤領著人在垂花門迎接。壽禧郡王府比富麗堂皇的宋府大上許多,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處處精致文雅,秀麗有餘而富貴不足,倒更像是江南書香世家的氣派。
被一群嬤嬤丫鬟簇擁著走了好一會兒才到偏廳,當秦寶珠看到坐在上首的壽禧郡王妃時,才知曉自己緣何入了貴人的眼。郡王妃赫然便是那日在去玄月觀的道上與她一起並肩殺賊的婦人!她很快掩飾住眼裏的驚詫,口稱萬福微曲膝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她是戴夫子嚴格教導出來的,對於一般的宮中禮儀自然也爛熟於心。壽禧郡王妃樂暄妍起身親自扶她起來坐下,笑吟吟道:“寶姐兒快不必多禮了!”話音剛落,立即就有丫鬟來看茶。
那日遇襲時甚為狼狽,別時也匆匆,也沒什麽心思注意旁的,如今秦寶珠才細細打量坐在上首的樂暄妍,見她身上是織金獅補白羅短衫與白羅素裙,臉上也不施脂粉,頭頂上戴了個黑色的髻,正中插著個玉觀音分心,頂上是白玉菊花嵌紅寶石的挑心,兩側各兩根銀花簪,髻根兒飾著一支銀嵌珍珠的鈿兒,雖不是戴孝,卻有戴孝的味道。她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容貌不算十分出眾,清秀有餘而已,但眉目舒展,很是端莊恬淡。她就像一杯清茶,茶香清淡又宜人,自有一番不張揚的美,一眼望去或許平平無奇,可隻要耐心細品,便會被深深吸引,完全挪不開眼。大約也隻有以才名享譽滿天下的世家大族樂氏,才能出這樣的女子。無怪乎百多年來大璋朝坊間有言:娶妻當娶樂氏女。
秦寶珠想起那個福王退婚的傳言,暗道那位王爺可真是看走眼了,這樣一位眉清目秀的端方人兒,豈是那些以色侍人的女子能及的?紅顏易老,但有這樣的氣度,隻會讓這位郡王妃如同美酒一般,隨著時日的推移而日漸醇美。
秦寶珠在打量樂暄妍,樂暄妍也在打量她。方才見她行禮進退皆有度,得知她的身份後不驚不詫,已是暗暗點頭。再看她素淨的小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一介民女覲見貴人但不卑不亢,更不似時下富貴人家女子般虛浮,心裏又喜歡了幾分。
“那日在京郊道中幸得姐兒相助,否則我也是要折在那兒了。本來是早要請你過來的,可我那時也是剛到京城,許多事兒需要打點,一來二去竟拖到如今,真是失禮了,還請不要見怪才是。”她本在封地守孝,孝期剛滿就被太皇太後召進京城。這是她嫁人後第一次上京,又來得急,府裏頭什麽準備都沒有,這才耽擱了。
“娘娘謬讚了。那日遇到賊人,民女早亂了手腳,慌亂之中也是萬幸能站到娘娘的旁邊,得娘娘一雙寶劍舞得密不透風,這才存了性命,哪裏是相助了娘娘呢。娘娘念在那日對敵之誼,邀民女過府賞花,已是恩典,哪裏敢怪娘娘。”秦寶珠聞言斟酌說道。總歸是第一次見到皇族宗室,說話謹慎一點不會錯。
樂暄妍笑笑:“我也不是那等拘禮之人,寶姐兒這麽說太見外了。”說著,從手腕上解下一串蜜蠟手釧,讓丫鬟拿給她,“我這府裏頭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這串蜜蠟跟我好多年了,就當是給姐兒的見麵禮吧。”
秦寶珠也不推辭,謝過她後,雙手接過,見那手釧油潤晶瑩,十分喜歡,立時就戴在手上了。樂暄妍微微一笑,自己送出去的愛物能博得新主人的喜歡,她也很高興。
二人坐在一塊兒說話,不由便說到那日遇賊,都有些後怕,感歎說幸虧官兵來得快,不然恐怕讓叛軍餘孽得逞了。
“也是寶姐兒機警,派人尋機跑出去,才能引得官兵過來。”樂暄妍看向坐在下首的秦寶珠,由衷讚道。
秦寶珠謙虛幾句,說道:“那日事發突然,賊人又衝著娘娘而去,娘娘應對賊人,難免有所疏漏。民女這邊的下人也是趁著這個空子,才能趁亂跑去出報信,實在當不得娘娘這般謬讚。民女看娘娘一手雙劍萬分厲害,尋常人近不得身,羨慕得緊呢。”
樂暄妍笑道:“也是我出閣前學的一點花把勢而已,已經許多年沒使過了。”即使無用武之地,大璋朝貴族女子都對騎射略通一二,這也是肇始於一位在邊疆做過女官上過戰場的公主。
兩人聊得十分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樂暄妍似乎是個很善談之人,無論什麽樣的話題都能說上一二,且讓人如沐春風,沒有絲毫的郡王妃的架子,反而像個普通的姐姐一般,漸漸的秦寶珠一開始的那點子拘束消弭於無形,人也放開了許多。
茶過三巡,直到丫鬟來報說園子裏的桌子已經擺好了,的賞花一事,對秦寶珠道:“說是請你來賞花的,剛才跟你聊得好,我差點忘了。這園子裏有一處種了不少梔子,這時節都開了。花朵雖然素淡,可喜簇簇叢叢湊在一塊兒開,倒也熱鬧,難得的是芬芳馥鬱,即使打從旁邊經過,都要沾染一身的香氣。”
二人攜手欣然前往,一路上穿廊過院,樂暄妍指點著秦寶珠遊賞路上的風景,或引經據典妙語連珠,或寥寥數語畫龍點睛,真真使人如沐春風。不覺走到半道,忽有丫鬟來報說禮部左侍郎嫡女樂三姐兒到訪。
“啊!前幾日她說要來的,沒成想撞上了今天。”樂暄妍低呼,柔和的語氣裏不禁帶上三分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