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寶姐兒茶室會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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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珠考慮良久,終究不願放棄屈記書坊,派了豆沙通過書坊老掌櫃接觸那人,對方倒也爽快,提出要先見上一麵。這個要求並無不妥,無論最終能否搭夥,總要雙方坐下親自談才是。若是見麵後雙方感覺不錯,甚至可以商談如何分配利益權責之類的問題。屈大少爺急著用錢,時間不等人,秦寶珠與那人很快便約定了一個時間在城中一處茶室碰麵。
夏日的午後豔陽高照,等秦寶珠到清心茶樓門口時天邊卻已經開始烏雲堆積了,絲絲涼風徐來,驅散不少暑熱。說來秦寶珠在京中已經一年有餘,卻仍是不熟,因此這茶樓是對方約定的地方,倒也鬧中取靜,既不會太難找,又不會龍蛇混雜,極為適合女眷出入。下了牛車報上對方的名號,小二立即笑道:“孟公子定的茶室在樓上,請隨小的來。”說著便引秦寶珠主仆二人過去,穿過前樓,後頭別有天地,是個花木扶疏的小院子,圍著四周均是一溜精致竹舍。
小二走到最裏頭的一間,推開竹門便退下了。這間竹舍不是很大,也沒什麽冗餘的擺設,側邊開了個窗口,外頭滿目青翠,雨前的涼風從外頭灌進來,吹得茶室正中間垂下的一道竹簾微微顫動。竹簾兩頭各放著一桌兩椅,桌上各有一套茶具,一個紅泥小爐上炭火微微,焙著上麵的一個小鐵壺,嫋嫋的青煙從壺裏冒出來,霎時便被風吹散了。
這茶室的特別之處在於,從秦寶珠進來處有一道門,而她對麵竹簾的另一頭也開了一道門通向外頭,此時正緊緊閉著,想來待會她要見的人要從那道門進來。如此他們一男一女便因這一道竹簾兩個門隔開了,不必擔心男女大防的問題,也不知是誰想出的這樣好主意。
秦寶珠取下帷帽,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茶,竹簾另一頭的門就打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大踏步走進來,那門合上前她瞥到外頭還站著個勁裝大漢,沒有跟進來。玄衣男子一進來便朝秦寶珠拱拱手,沒有除下頭上鬥笠的意思。秦寶珠起身朝他福了福,暗道這人戒心好重,即使隔著竹簾她也看不太清晰他的容貌,他也不願摘下那遮住半張臉的鬥笠。對方比了個請坐的手勢,率先坐下,即使是這幾個簡單的動作,他那一身迫人的氣勢也絲毫掩飾不住,秦寶珠頓覺有些壓力。
“秦家姐兒?”玄衣男子聲音低沉,可意外地竟十分年輕。
“對。可是孟公子?”先前祝掌櫃就已經告訴過秦寶珠,那個能拿出四千兩但還是想找人搭夥的姓孟。但她沒想到此人完全不像做生意的,倒像是長期處於高位之人。
“是。”孟公子答得簡短有力,卻沒有再說其他,一時間秦寶珠不知如何接話了。二人相對而坐沉默了好一陣子,秦寶珠越坐越不自在,垂眸盯著麵前咕嚕咕嚕水沸的水壺。對麵孟公子的視線竟毫不避諱地一直落在她身上,隱隱帶著無法忽視的壓迫感,她漸漸地有些惱怒了,這人約她出來莫非就是為了輕薄於她或者是給未來的合作者一個下馬威?
見對方仍無開口的意思,秦寶珠微慍問道:“聽聞四千兩於孟公子而言並非拿不出來,為何還要找人搭夥?”
孟公子似是聽不出秦寶珠話裏的不悅,如平常一般道:“我隻是想嚐試一下小一點的買賣,可是又沒有多餘的精力和人手,而且我不方便親自出麵。”
秦寶珠微微挑眉:“所以孟公子才想找個搭夥的人來處理不便出麵的那些事?”
“不錯。”
“那可惜了。”秦寶珠露出一個疏離而有禮的笑容,“如您所見,小女礙於身份也不方便出麵,恐怕無法與孟公子合作了。”說罷,起身朝他稍稍低頭示意,便要離去。這個男子看她的目光太孟浪,即使沒有感覺到惡意,她也有些不舒服。況且,此人打扮平常,卻掩不住一身不凡氣勢,不是她這種市井小民所能接近的,說不定稍不注意,便引火燒身。她要的不過是安安生生做點小買賣而已,並無稱霸商場的野心。
見秦寶珠無意再談,孟公子巋然不動,隻是聲音帶上了幾分嘲意:“姐兒是害怕了?莫非當初你想要買下屈記書坊,打的是事無巨細親力親為的主意?”
秦寶珠腳步一頓,又聽得他繼續道:“如此是在下看錯了。生意場上,本就不用事必躬親,在下以為姐兒早就胸有成竹、運籌帷幄,孰料卻是與粗鄙無知市井婦人作一樣的打算,拋頭露麵,實為下下之策,更徒讓人增加話柄。”
先是被他大喇喇的目光打量,爾後又被如此埋汰,秦寶珠也有些生氣了,回過身來對孟公子道:“小女先前要盤下書坊,自然已經有所打算,孟公子何必胡亂揣測?”
“既然如此,為何姐兒聽得在下不便出麵,便萌生退意?”孟公子語氣裏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小女自然……”秦寶珠本是要脫口而出說她哪裏有萌生什麽退意,可話才說到一半,猛然發現那孟公子是在用激將法呢,立時將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但孟公子早看出來了,不疾不徐說:“在下也知姐兒一介女兒身,對搭夥做生意有所疑慮,況且在下還是個不明身份的男人。其實在下先前也有猶豫,畢竟咱們大璋朝裏女兒家做生意的實在不算多,做得好的更少。可是當看到那書坊的老掌櫃處處向著姐兒,在下便知你也是有些手段的。既然如此,在下又何不一試?當然了,在下看姐兒家境應當不會太差,既然獨自一人出來做生意,肯定有些事不願人知,在下願意相信姐兒,對姐兒是什麽身份不會好奇打聽。我也希望姐兒能相應地給予在下一些信任,即使在下隱瞞了身份,也不會給姐兒造成什麽煩擾,如何?”
孟公子這番話說得十分誠懇,秦寶珠動搖了,她確實很是擔心這個不願露出真麵目的男子不懷好意或者給她帶來什麽危險,可他這樣攤開來講,確實很有誠意。況且反觀她自個兒,不也是隱瞞了身份嗎,對方卻大大方方表示相信她。若是以搭夥而言,這樣的一份相信,才是堅實的基礎。秦寶珠斟酌了一下,朝對方說道:“孟公子可容我再考慮一日?”
“可以。”孟公子不再多挽留,秦寶珠朝他福了福身,領著豆沙從自己這頭的房門出去,卻見外頭已經下起了大雨,天邊不時一道閃電撕裂烏壓壓的雲層,煞是嚇人。她們從間間相連竹舍前的門廊一直走到茶樓前頭,見雨下得太大,便往門旁站著等雨勢變小。才剛站定,一個戴著鬥笠的勁裝大漢從後頭追來,遞過來一把大傘說道:“姐兒,我家公子說給您遮雨的。從這兒走到巷口去叫牛車,應該不會淋濕衣裳。”
秦寶珠認得他是孟公子進門時站在外頭的人,便讓豆沙接下傘,謝過那位孟公子,並相詢他們的落腳之處,以便改日還傘。那大漢抬手壓了壓鬥笠,隻能看到他嘴角往上翹起,說道:“姐兒真是客氣了,您的謝意我定當轉告我家公子。至於這傘,我家公子說了,若是那事成了,再次見麵時還來便是;若是不成,這傘便隨便姐兒處置,或是扔了,或是留著,均可。”
勁裝大漢送完傘,徑直回到方才那件竹舍。一推開門,就見到自家公子站在窗前,看那大雨打得樹葉嘩啦啦響,他身後的桌子上放著他剛才戴著的鬥笠。
“親自送到她手上了?”孟公子頭也不回,劈頭便問。
“世子,秦家姐兒收了傘,沒有推辭,還說要多謝您呢。”阿邵看著麵前的世子,他有點摸不清他的想法。前幾日巴巴地讓他這個堂堂暗衛首領去查那位秦家嫡女的行蹤,待知道她欲買下屈記書坊但又缺錢時,突然就決定也去買那什勞子書坊,還神叨叨地隱瞞身份容貌要與那秦家嫡女搭夥做買賣——他家世子什麽時候看上這種小打小鬧的生意了。而且他還不敢光明正大地說,旁敲側擊讓書坊的祝掌櫃代他說合。
“收了就好。”不然淋了雨就會生病,看她那瘦瘦弱弱的樣子,生病還不脫層皮!明慎湜忽而一怔,她生病與我何幹,我這是多管什麽閑事。可他轉念又想,眼睜睜看著一個弱女子淋雨生病,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他扯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暗道自個還真是個不錯的人。
阿邵若是知道此時他心中所想,定要大吃一驚,腹誹他家世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前年冬天一個丫鬟妄想爬他的床,脫得光溜溜的躺在他的被窩裏,被他發現後立即叫人將那渾身赤|裸的美人兒扔到雪地裏。結果那丫鬟凍個半死,差點連小命都交代了,可他家世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明慎湜隻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方才秦寶珠對自己的提防與戒心,又暗自懊惱起來,自己的自製力好似仍需修煉,否則,怎麽一靠近她便如此反常,即使對她早就生了好奇之心,想要近身觀察一下,可也沒必要盯著人家未出閣的姐兒挪不開眼,活脫脫一個放浪登徒子,平白讓人厭惡。至於搭夥一事,恐怕要生波折了。
秦寶珠確實打了退堂鼓,那個孟公子她一無所知,可顯然並非凡人,與他搭夥,到底是與虎謀皮還是皆大歡喜,還是未知之數。為了穩妥起見,還是放棄屈記書坊才是。隻不過……她的目光落在牆角靠著的那把黑色的大桐油紙傘,不禁走過去拿起,輕輕摩挲光滑的竹傘柄,沒想到他居然以傘相贈。能急人之所急,大約心地也不會太壞吧。
就這麽猶猶豫豫著,一下便到了要回複孟公子的日子。秦寶珠頭天晚上因這事盯著帳頂一整晚,快卯時了最終下定決心拒絕孟公子後,這才合眼。睡下不多久她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又起身,強打精神去萱堂那邊例行請安,打算回頭就讓豆沙去回複那邊,孰料竟被從不正眼看她一下的秦老夫人給留下來了。
“寶姐兒前些日子有幸得了壽禧郡王妃的青眼,也算咱們秦家的一樁喜事了。”秦老夫人盤坐在榻上,手中的青花瓷調羹攪了攪碗裏的燕窩粥,碗裏的熱氣蒸騰得更盛了。
“這也是因為咱們秦家積攢下來的福氣。”請安不過是一會兒的事,往常秦老夫人隻淡淡應了聲便揮手讓秦寶珠下去,所以她從不會如秦真珠一般能讓秦老夫人給賜個座,一直都是站著說話。不過現在她被留了下來,榻上那位似乎也沒有賜座的意思,她也就隻好一直麵對著自個的祖母與庶妹恭恭敬敬站著。
秦老夫人慢裏斯條喝了大半碗燕窩粥,便著人撤了下去,期間還不忘叮囑多舀來一碗給坐在她下首的秦真珠。
食物的香味爭先恐後撲過來,使得還沒用早飯的秦寶珠覺得自己快要被饑餓折磨昏了,心裏隻盼秦老夫人趕緊將她的意思說明,她好下去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終於,在用濕帕子仔仔細細擦完嘴和保養得宜的雙手後,秦老夫人又開尊口了:“貴人賜下來的東西,雖然麵上都是說給寶姐兒,可要不是看在咱們秦家世代書香的份上,即使你與貴人有些往來,她也不會正眼看你一下。”
“祖母說得極是。”秦寶珠有點摸不著頭腦,秦老夫人說到那些賞賜是什麽意思。
那日她從壽禧郡王府回來,隨之而來的是樂暄妍送的一些禮物,都是些上等的匹緞袍料,還有絹花首飾、各色香囊荷包等,其中有好幾件是皇室宗親才能得的貢品或者宮裏頭出來的活計。她當日就讓豆沙從那些禮物裏挑幾件出來送給兩個庶妹以及常喜兒,餘下的都鎖進自己院子裏的小庫房了。這樣的處理並無不妥,常順娘也沒說什麽,隻是不知為何秦老夫人幾日後突然拿出來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