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賀生辰樂水送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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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寶珠聞言窘然,她方才隻胡亂看幾眼戲目,完全沒發現裏頭居然還夾有《風月琉璃傳》。隻不過這個什麽慶豐班也忒不厚道,排了她辛辛苦苦寫出來的書也不跟書坊打聲招呼。若是在現代,完全可以提起訴訟告他們侵權。可惜這兒是大璋朝,這等事情再平常不過,又有何人在乎。
    秦寶珠也沒在這問題上多糾纏,心裏思量著如何才能不著痕跡打聽一下樂暄妍的近況。這眼神忽然就落在旁邊添香的小丫頭身上,心裏一動,卻是笑到:“水姐兒,你這丫頭倒眼熟。”
    樂水渾不在意道:“你覺著眼熟便對了。她呀眉眼間有些像姑姑身邊的人,她們有那麽點子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當初也是見她調香手藝好,我向姑姑討來的。”
    “哦?”秦寶珠端起茶杯潤潤唇,狀似順口問,“說來不知郡王妃近況如何?”
    “前幾個月回去封地了,礙於規製也不好與我們互通書信,大約與平日一般無二吧。”
    那便是連樂水也不知樂暄妍又回到京城,更不用說是否曉得她如今的下落了?秦寶珠正兀自沉吟,耳邊又聽得樂水的言語:“寶姐兒,這是我給你的生辰賀禮,收著吧。”
    秦寶珠詫異抬頭,也無暇再琢磨樂暄妍的事情。隻見樂水不知何時取出個紅漆戧金海屋添籌紋的大匣子,朝她遞過來。
    秦寶珠也不矯情,道聲謝後接過來。正準備交給隨侍在側的豆沙時,樂水卻道:“打開來看看是否合意?我可是頭一回送你生辰禮,心裏沒底呢。”
    “水姐兒有這份心就難得了,送什麽我都喜歡。”秦寶珠笑笑,打開那匣子,卻是怔住。
    原來匣子裏是一整套赤金累絲嵌紅藍寶石的頭麵,分心、挑心、草蟲簪、花頭簪、鈿兒、掩鬢、壓鬢釵、滿冠以及葫蘆耳環,無一不齊備。
    輕輕合上蓋子,秦寶珠將匣子推回給樂水,正色道:“這樣價值連城的物件兒,我可不敢收。”許多大富之家的女眷,或者王妃侯爵夫人,其首飾裏赤金的也不算特別多,一般而言銀胎鎏金較常見,更何況這套頭麵極盡工藝之精巧,甚至件件鑲嵌有西洋的紅藍寶石!秦寶珠與隨常順娘去宋府做客幾次,亦從宋夫人茅氏那兒得知大璋與璃國是不產紅藍寶石的,一切倚賴西洋那邊運來,是頂稀罕之物。
    “既然都送出了,哪有收回的道理。”樂水嗔怪道,“你也不必不自在,這套頭麵我是從一個相熟的西洋商人那兒低價買回來的。他本就是販寶石香料的,材料什麽都是現成,隻出了工費找金匠按照咱們大璋的式樣打出來。他原打算拿回家鄉送人,可不巧他一批貨遇到海上風暴翻了,這下子連回鄉的錢都沒有,隻得變賣身上的值錢物件,這才便宜了我。你要是再不收,我可要惱了。若是仍覺得不自在,就好好兒回憶一下你幼時聽過的那華夏國傳來的詩詞,默寫出幾首絕妙的,如此我便心滿意足了。”說完,她不由望向屏風那邊,暗道那人好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這樣一套不凡的赤金頭麵。
    秦寶珠沒注意到樂水稍顯古怪地神色,她兀自在想著即使低價購入,想來也是一筆巨款,況且這樣奢華的頭麵,怎麽看都不是樂水的喜好,怎會拿來送人?她心存疑惑,仍要推辭,隻是此時下頭戲台子上忽然一陣鑼鼓,原來是方才點的戲開鑼了。她隻得暫時按下此事,專心看戲聽曲。
    戲子們輪番粉墨登場,咿咿呀呀演繹的這一出《雙姝記》,卻是個極為老套的故事。年輕的書生與青梅竹馬的表妹私定終生,發誓秋闈後即上門提親。書生赴考遇劫,趁著夜色逃出匪窩,慌亂之中撞入當朝尚書的別院後園,無意中窺得尚書家姐兒的容貌,驚為天人。他先是使計住進別院,然後勾引尚書家姐兒的貼身婢女與之雲雨,最終引得梁家姐兒給他破了身子。待書生高中,與尚書之女成親並納了那婢女。不久表妹尋來,尚書之女大度接納。最終二女互稱姐妹,皆為平妻,書生坐享齊人之福。
    實在無法苟同的秦寶珠看得都快睡著了,礙於樂水在旁才強打精神而已。熬了近一個時辰,這出戲才演完。樂水仍意猶未盡,喚汀雨拿銀兩賞那演書生、表妹、尚書之女的角兒,秦寶珠跟著也賞了,隻是忍不住好奇問她:“這出戲有那麽好看嗎?”
    樂水卻訝異道:“莫非寶姐兒覺得不好?是了,定是往日看過數遍不足為奇了。隻是,這出戲的唱詞作得極好,三個主角唱念做打皆精,當得那些賞銀。”
    “可這個故事實在是有夠……奇怪的。”秦寶珠斟酌一下用語,委婉表達了自個對這出戲的內容的不喜。
    樂水卻沒聽出來,反而追問:“這個戲文有何奇怪之處?這都演了好些年,還真沒聽說過有人議論這點呢!”
    “你瞧那書生,分明已經與表妹私定終生,卻還要去招惹尚書家的姐兒,壞人名節,甚至……甚至勾了人家的丫鬟行那苟且之事。這等三心二意的男人,居然高中狀元,甚至享齊人之福,平妻小妾和樂融融,實在是有夠無恥了。”
    “書生守約娶了表妹與尚書家的姐兒,怎的會無恥?自古以來男子都是三妻四妾,怎能說是三心二意?像蘭陵笑笑生話本裏的那些書生俠客才奇怪吧,一生隻娶一個女子而不納妾、收通房,世上哪裏會有這等道理?”樂水茫然地看著秦寶珠。
    秦寶珠冷笑道:“若換做是我,決不允夫君納妾或者收通房!既然我忠貞不二,那他一生也隻能有我一個女人。”她不知此言,已一字不漏全落入屏風另一頭的有心人耳裏。
    那人正端茶欲飲,聞言心中一震,手中茶杯掉在地上,咣當一聲碎了,茶水灑了一地。怔忡好半晌,浮出一個苦笑。他早在看她寫的那些風月話本時便隱隱有所覺了,隻是下意識裏不願深想,如今聽她親口說出來,不可謂不失落。
    誠然,因母親的早逝,他早對後院裏頭那些為了爭寵奪愛不擇手段、陰謀百出的女人們厭惡之極,也對各方或善意或別有所圖塞過來的女人不假辭色,碰都沒碰過。但是,他終歸要娶妃的,也終歸要納妾收通房的,別的不說,太後那邊遲早要賜下來數個,他能做到的隻不過是比旁的人少收幾個而已。
    那頭不知了什麽,隻聽得秦寶珠又道:“要麽就找個小門小戶人實誠的過日子,要麽就大不了不嫁人,誰說女子必須依附男子才能活?”
    樂水瞠目結舌,萬想不到平日裏沉靜的秦寶珠,說起親事來毫不見羞色,且想法竟如此驚世駭俗。
    隔壁那人卻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急急竄出房門,衝進馬廄解下繩索翻身上去,後頭伺候的還來不及反應,就猛然甩一鞭子衝了出去。
    一路策馬狂奔到郊外,北風刀子一樣刮在臉上也毫無所覺,心裏頭的不甘與悲憤反複煎熬。明慎湜啊明慎湜,你自己這樣的人又怎麽能夠配得上她!論家世,靜王府後院亂七八糟,不是這個下毒便是那個謀害,更別說府裏宮裏源源不斷給你屋裏塞人,她又怎麽看得上!論個人,你一身血煞之氣早讓她退避三舍,甚至連那個三心二意的姚良笙都比不過!你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也不知狂奔了多久,明慎湜忽然猛拉韁繩,那馬被他扯得前蹄離地半立,淒厲嘶鳴。他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那馬已然中了幾支毒鏢倒在地上抽搐。他半空中揮出幾掌,那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兩個黑衣人立刻吐血倒地。驀的又冒出三個揮刀的,他冷笑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一人的刀,順勢在對方脖頸上劃過,帶出飛濺的一片血。轉身時再度揮刀,餘下的那兩人竟雙雙被他砍下腦袋!
    阿邵從遠處狂奔過來,乍然見明慎湜神色猙獰,心裏不免發怵,冷汗立時沁透後背。一直以來世子極少喜怒形於色,更遑論如此失態。顯然此刻他心情極差,誰撞上去誰死得快!
    於是不敢怠慢,阿邵迅速跪下請罪:“屬下失職,請世子責罰!”
    明慎湜右手一揚,手中的刀飛了出去,釘在地上,大半的刀身幾乎盡數沒入泥中!
    “暖芳堂後頭那人耐不住了,給我盯牢另外那三個,尤其是挹翠堂!”
    “是!”阿邵微頓,稟道:“世子,屬下剛收到消息,秦大姐兒命丫鬟豆沙暗中……”尚未說完,明慎湜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日後她的事情不必再探,亦不必再報與我。”聲音竟比平日還要冷上幾分。
    阿邵愕然,他是知曉世子對秦大姐兒的心思的,怎麽好端端的生變了?可惜了,還以為一貫冷情的世子逐漸變得像一個正常的人了呢,孰料一下子比遇到秦大姐兒前還要淡漠。
    “後日又是萬卷書坊核賬之日,世子您與秦大姐兒的茶樓之會如何安排?”阿邵硬著頭皮又問。
    明慎湜腳步一頓,複又更加快了步伐。阿邵以為他不會再說時,卻又聽見他硬邦邦扔下一句:“日後由你代我去便可!”
    明慎湜傍晚時分才獨自一人回到靜王府中。早先來寶在樂樂居追他不上,便先回來了,如今正候在院門口等他。見到明慎湜快步走過來,來寶眼睛一亮,立即迎上去,頗有些得意道:“世子,您聽我說,今個兒太後娘娘和暖芳堂……”孰料他還未來得及邀功呢,明慎湜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腳下生風般進院子裏去了。來寶頓時傻眼,暗自嘀咕一聲:“這是怎麽了?”腳底卻也不停趕緊跟上。
    明慎湜才踏進院子,立時便有一股濃鬱的香風撲鼻而至。定睛一看,院子裏一溜排開四個千嬌百媚的美人,燕瘦環肥,雖不至於傾國但至少也傾城了。見得明慎湜進來,四個美人爭先恐後擁過來,嬌聲嚦嚦地喊:“世子。”明慎湜哪裏肯讓她們近身,他是曾經刀口上舔血活過的,反應極快,那四個女的撲到半路便被他揮手她們震開。
    “來寶,自己去領三十大板,再犯就回去吃自己的!”明慎湜雙眼微眯,冷寒的語氣裏醞釀著暴怒。
    來寶嚇得撲通跪下,除了應聲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見明慎湜陰沉著臉進屋,沒再發作,他才抖著雙腿站起身,臉上已經冷汗涔涔。暗道聲僥幸,來寶心有餘悸擦擦額上的汗,直後悔自作主張讓這四個美人進到院子裏來。
    說來他也是好日子過太久了,見世子這幾個月來似乎憋得太過,早上要換被褥的日子也明顯多了,恰好太後賜下兩個美人,暖芳堂也送了兩個過來,他就自作主張帶到世子麵前。豈料世子一如既往,厭惡這些女子的親近,他這回受到重罰,可真謂自作自受。
    瞅見那四個美人還要跟著明慎湜進屋,來寶更是嚇得直冒冷汗。世子已經生氣了,真讓這四個小妖精纏上去,這近身內侍他來寶也做到頭了!想到自個受的責罰,來寶怒目瞪向那四個美人。喊人將她們遠遠拖走處置了,這才乖乖去領自己的三十大板。
    轉眼便到了新年,明慎湜心中鬱悒,家裏頭又是烏七八糟,恰好宮裏留人,他今年便借故沒有回陽州,寧願留在京城裏冷清清的靜王府。
    大年三十的夜晚,他沒有進宮,拎著一壺酒飛身上屋脊。潔白的雪花簌簌下個不停,城裏早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遠處鞭炮劈裏啪啦響個不停,還隱隱傳來歡聲笑語,更襯得這偌大的靜王府死氣沉沉。
    明慎湜一動不動望著秦家的方向,眸光幽深。半晌,仰頭一口飲盡壺中濁酒,順手拋掉空壺,從屋脊躍身而下,落地時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寒光沁人的寶劍。挽起一個劍花,身形躍動,他舞起一套大開大合的劍法,霎時間院子裏人若蛟龍,劍光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