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賢寶姐下廚為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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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了兩句,藍大力有些羞赧地對明慎湜說道:“這時辰哥兒姐兒都餓了吧?不巧我家婆娘今早帶娃回娘家走親戚去了,我又不會煮飯,剛才吃晚飯都是啃的幹糧。你們且先等等,我去叫村裏頭五嬸來給你們做一頓。隻是五嬸家在村子最裏頭,我家又比較偏,要麻煩你們等久一點。”
    “不用太麻煩了。”秦寶珠忙製止他,這天都黑了,鄉下人家休息得早,這麽一來二去折騰,恐怕要耽誤明日的活計。況且,先前那些殺手不知道有沒有在找他們,因此知道他們在這村子裏出現的人越少越好。“我們隻是借宿一宿,哪用得著勞師動眾的。我也略懂庖廚之道,讓我來煮飯便好。”
    “這……”藍大力有些為難地看向明慎湜,這姐兒十指尖尖,嬌嫩得跟蔥筍似的,不像是會下廚的人。豈料明慎湜也是點頭同意:“就讓我們自個來吧,還請藍大哥告訴我們廚房在哪裏。”
    藍大力隻好帶他們去廚房,指著那灶上正擱著的一塊帶肉的大骨頭說道:“鄉下人家,也沒得什麽。正好昨日我幫裏正做泥瓦工,裏正娘子今個兒差人送來一塊骨頭,姐兒盡管拿去做菜吧。”然後又指向旁邊吊在半空的竹籃道,“那裏頭還有兩個今年春天收的大白菜,放在地窖裏許久了,吃剩最後兩個,都蔫了,就不要做了,待會兒我去園子裏摘些新鮮的蔬菜回來。”
    方才進院子時秦寶珠就注意到了,菜地裏的蔬菜粗一看去長勢喜人,其實還都是菜苗,要摘來吃的話就太早了。於是她搖頭道:“這兩個白菜也夠了,那些菜苗藍大哥你就留著吧。”
    藍大力沒有接話,告訴她米缸的所在就出去了,明慎湜卻留了下來。秦寶珠有些意外,問他道:“世子怎麽還在這?待會兒要生起火來,煙熏火燎的,您還是先去堂屋裏等等吧,小女很快的。”
    “我來幫忙燒火。”說著,明慎湜已經在爐灶前麵的矮凳子上坐下來,撿起一根燒火棍,看姿勢有模有樣。
    堂堂靜王世子還會燒火?這可跟野外點篝火不一樣,秦寶珠對此很疑惑,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麽,挽起袖子去拿籃子裏的白菜,見裏麵還有一根黃瓜,就順手拿了出來。
    藍大力家當真是家徒四壁,米缸裏隻有一點點糙米,煮出的飯量遠遠不夠兩人。秦寶珠在廚房裏翻找一番,最後在櫥櫃裏看到小半碗泡著的綠豆,當是明日要煮綠豆湯消暑用的。於是將糙米和綠豆淘洗幹淨,放在一起煮。明慎湜已經升起灶火,秦寶珠看他熟門熟路的,可不像第一次幹這種活。堂堂世子,打小錦衣玉食,富貴鄉裏長,怎麽又能捕魚燒烤,又會用農家爐灶,秦寶珠愈發好奇起來。
    好奇歸好奇,她可不敢多問,手上動作不停,裝一盆清水清洗那塊大骨頭。這時藍大力又進得廚房來,手裏拿著一大把鮮嫩的小白菜苗,俱都是剛掐的。秦寶珠見了很是過意不去,她剛才已經把人家廚房搜刮個幹淨,如今又讓人家把新長的菜苗摘了吃,實在過分。藍大力憨笑地放下菜苗,說道:“這菜嫩著呢,哥兒姐兒嚐嚐鮮。”
    沒等秦寶珠答話,明慎湜倒搶先應下。這位倒是心急不拘。秦寶珠瞟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秦大力出去後,明慎湜似是特意解釋道:“鄉下人熱情,不收的話他們會覺得你看不起他們。反正咱們都已經將他家那麽一點存糧都煮了,也不差這麽一點,待明日走時再留下飯錢以作酬謝,這才是正理。”
    他這做法合情合理,秦寶珠不禁為剛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臉紅,可明慎湜沒有明說什麽,她也不好再說什麽多餘的話,默默拿起菜刀砍骨頭,豈料一轉眼那菜刀就到明慎湜手上了。“骨頭硬,我力氣大,還是讓我來吧。”他和顏悅色,仿佛幫她是天經地義似的。
    以她那日所見他砍人那狠勁,砍這骨頭當是不在話下。秦寶珠默默走開,刷幹淨鍋裝上水,把明慎湜斬開的豬骨頭都放進去熬。然後將白菜和菜苗都洗了,等骨頭湯開的當兒拍扁黃瓜擱碟子裏,調進醋和蒜末,做成個酸爽開胃的拍黃瓜。骨頭湯開了後她讓明慎湜改成文火熬,又舀出一盆湯來,兩刻鍾後將大白菜隨意撕開放進湯裏一起煮。這麽一大鍋的容易燒糊,需要時不時攪動,這都交給了明慎湜。待白菜軟爛就可以熄火出鍋,秦寶珠趁這當兒用先前留下的骨頭湯跟菜苗放一起煮了個上湯菜。
    吃飯時,平素吃慣炊金饌玉的明慎湜難得把每一道菜都讚了一遍。秦寶珠瞧他吃得津津有味,不似作偽,心裏暗自高興得很。其實她不擅長做飯,這幾道家常菜都是上輩子跟媽媽學的,她之所以能學會,是因為做法著實簡單。待到這一世,一直沒有什麽機會做這幾道菜,第一次大顯身手卻讓明慎湜給吃上了。
    山裏的夏夜不冷不熱,一彎新月停在樹梢,撒下白瑩瑩的光。明慎湜躺在光禿禿的木板上,背靠著薄薄的木板牆。一想到與他一牆之隔的秦寶珠興許也如他這般靠著同一堵牆,他就心潮澎湃,難以入睡。不知不覺間,他的右手已經撫上木牆,閉眼描繪她的模樣。其實昨晚秦寶珠睡著後,他也是這般,靜靜地看著她,想要撫摸一下她的臉頰,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能偷得幾日與她獨處的時光,他應當滿足了。真希望能晚些兒回到京城,因為一旦回到那裏,他又隻能遠遠望著她了。他啊,空有親王世子的名頭,卻並非良配。即使要得到心儀的女子並非難事,可他又怎麽忍心將她扯入靜王府這個泥潭。明慎湜收回手,心裏苦笑道,莫要再陷進去了,否則,當無法放手之時,便是害了她。
    翌日,明慎湜與秦寶珠換上向藍大力討來的兩套幹淨衣裳,早飯也不吃便要辭行——其實也沒什麽早飯好吃,昨晚他們把藍大力家的存糧都吃光了。
    藍大力依著明慎湜的意思,帶他們繞開村裏的房舍,一直送到離村口不遠的山間道上,說道:“沿著這條小道走一盞茶的功夫,就能上官道了。”
    明慎湜謝了他,伸手從袖口裏掏了掏,又手中空無一物出來。他身上的銀錢早在落崖時候遺失了,腰上掛的玉佩也碎了,唯一剩下值錢的是綰發的金簪和金累絲火鐮盒,可偏生那上頭均有靜王府標記,不可隨意贈人,更無法典當賣錢。昨日他和秦寶珠把人家的糧食都吃得幹幹淨淨,還要來兩身明顯新做的衣裳,這些對藍大力這樣的家境來說,是巨額的支出。他有心在財物上給予補償,豈料遭遇如此尷尬。
    秦寶珠見他訥訥站在那裏,心裏覺得好笑。這回墮崖,她不但見識了靜王世子生火烤肉的本事,還看到他難得吃了一回癟,說來還真是值了。她摸了摸耳朵,一邊一隻的鎏金葫蘆耳環還剩一隻,便摘下來遞給藍大力道:“叨擾這麽久,這小小的謝禮,不成敬意,請收下。”
    藍大力哪敢要她的東西,慌得直擺手:“也沒幫上什麽,哪裏能要這麽貴重的東西!”
    明慎湜看向那隻耳環,眼底閃過愧疚。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耳環塞到藍大力手裏,說道:“就當是請藍大哥幫忙收起來的罷。”說完,就急匆匆拉著秦寶珠的袖子往前去,藍大力來不及把耳環歸還,隻得無奈收起,打定主意留著等他們回來拿。
    沿著鄉間小道行走約小半個時辰,終於上了官道。也不知是因為太早,還是這地界本就人少,官道上看不見半個人影。他們稍事歇息一陣,喝了點水,繼續前行,終於在一個時辰後,看見一個還算繁華的縣城。
    這個縣城倒不是特別小,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們離京城已經很遠了,若是單靠走回去,至少也得四五日。更要命的是,他們現在身無分文,即便不雇車馬,那也連回去的盤纏都沒有。
    “大不了我在街口設個攤,打套拳,賣個藝。”明慎湜緊皺眉頭,真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
    秦寶珠苦笑:“就怕是世子您肯放下身段,也沒人看。這年頭賣藝的不耍點猴戲,來個胸口碎大石、口吞長劍,都沒人看。更何況,那都是看熱鬧的人多,肯掏錢的少。就算掏了錢,也是一兩文錢的事,到頭來興許連溫飽都無法保障。想要賺到盤纏,都不知猴年馬月!”
    明慎湜默然,秦寶珠說得頗有道理。可他想來想去,也無甚來錢的法子。想他往日還有些自傲,孰料拋去靜王世子這一身份,居然百無一用。
    秦寶珠側過身子,從內襟處解下隨身佩戴的一串粉色珠子,不舍地摸了摸。這串珠子是她出生時,父親的好友宋老爺所贈,平日裏她嫌不方便,不喜用太多首飾,但常常佩戴著它。初六觀象那日,她也沒特意打扮,隻用發帶係了下發髻,又戴了一對鎏金耳環。除此之外,便是這串珠佩了。早知今日遇此窘境,那日她非要把自己插成一棵金光閃閃的樹木不可。
    把心一橫,秦寶珠攥緊那珠佩,朝明慎湜道:“世子不必擔心,小女身上還有值錢的物件,典當了換錢便是。”拿著珠佩在明慎湜麵前晃了晃,秦寶珠麵兒上看似灑脫,心裏卻暗道,待回到京城,一定要立即讓人來贖回。
    明慎湜乍一見珠佩,雙眼不由眯了眯。他曾暗中跟過秦寶珠一陣子,又派人查了她好一段時間,自然認得這珠佩,是從她出生起便帶在身邊的,平日裏寶貝得緊。如今竟要靠她典當珍視之物才能回京城,明慎湜從贈與藍大力耳環時積聚起的抑鬱之氣更甚了。他當真是無用之極,連她珍視的東西都保不住。
    秦寶珠無暇顧及明慎湜,她自個都心疼自個的珠佩呢,然而為今之計也隻剩典當一途。恰好前頭不遠處是個當鋪,秦寶珠直接走進去,在那高高的櫃台前站定,再不舍地摸摸珠佩,才舉到櫃台上去。那掌櫃的居高臨下看到珠佩,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也不知是這在他眼裏真的隻是尋常物件,還是他為了壓價故作高深。
    “麻煩活當,掌櫃。”日後她還要贖回的,自然不能死當。
    掌櫃拿著珠佩瞅兩眼,開口說道:“你這珠子個頭要大不大,要小不小的,光澤也不夠柔和。瞧在顏色還算稀罕的份上,最多給你五十貫錢。”
    秦寶珠聞言,不由皺眉。雖然她對珠寶的行情不太了解,但像這種拇指蓋大小,又這般圓潤的珍珠,在京城也是不多見的。更何況那是宋老爺從海外帶回來,賀自己父親秦持重弄瓦之喜,想來不應隻值五十貫錢才對。她還未提出質疑,已經尾隨進來的明慎湜不客氣地冷聲道:“掌櫃,你這錢也賺得太心黑。粉珍珠僅產於海外裴阿羅國,這般大小的也頗為少見,更何況無論從色澤還是圓潤度,這都是上品,單是一顆市值就二十貫!這一串有十顆,模樣大小都差不多,就算給二百兩紋銀你也不虧!”
    秦寶珠甚為訝異,她本以為這珠子隻比尋常的要貴一些,孰料聽明慎湜所言,竟是如斯貴重。
    那掌櫃被人這麽指責,頓時臉色都變了:“哪來的窮鬼,不就一串破珠子,也敢來訛我!你要是不想當,就到別處去,省得給我這兒帶來晦氣……”隻不過他越說聲音就越低,到最後全然沒了剛開口時的氣勢。他原本心不在焉地低頭劃拉算盤,說這話到一半時才抬抬眼皮。孰料就這麽抬了一下頭,發現站在下首這個少年郎雖著粗布褐衣,但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逼人氣勢,他一下子就莫名心虛起來,連說話都不太順溜了,“那……那就八十貫錢吧。”
    明慎湜挑挑眉,掌櫃不知怎的冷汗就從額上滑下,打算出一百兩送走這個瘟神。隻是還沒開口,不曉得明慎湜與掌櫃之間官司的秦寶珠一聽有八十兩,生怕掌櫃改口,忙應下來。明慎湜暗中搖頭,這小妮子好歹做了幾年生意,怎麽毫無長進,人家說什麽便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