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悍婦訓夫三從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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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得了銀票和散碎的銅錢,並不忙著雇車,打算先吃飯順便打包點幹糧在路上吃,於是撿了個幹淨的門麵進去。剛坐下,茶水還沒來得及喝,秦寶珠就覺內急,忙告了罪,向小二問明茅房所在,急急往後院而去。待她回到前頭的店麵,在門洞上差點跟明慎湜撞個滿懷。
尚未來得及反應,明慎湜已經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壓低聲音焦急道:“可算回來了!那群人跟山上追殺我的人是一夥,咱們趕緊躲躲!”說罷,也沒等秦寶珠看清店裏的情況,不由分說把她往後院推。豈料此時小二正從廚房端一托盤菜跑出來,也沒看路,正巧撞上秦寶珠。
咣當一聲巨響,菜碟子碎了一地,各色菜肴撒得到處都是。小二氣得直跳腳,但他還算規矩,看秦寶珠是女子,不敢動手動腳,不過對明慎湜則老大不客氣了。他使勁扯住明慎湜大聲嚷嚷:“瞧你們幹的什麽事,走路怎的不帶眼睛!菜都沒了,快給我賠!”
這麽一鬧,店裏的人全都齊刷刷望過來。秦寶珠見許多個人隨身都帶著刀劍之類的武器,暗道糟糕。這時候若不立馬想個法子脫身,等那群人認出明慎湜,群起而攻之,重傷未愈的明慎湜恐怕就要折在此處。她也是急中生智,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氣,一把推開小二,一個箭步上前,單手擰住明慎湜的耳朵,學那些個市井潑婦一手叉腰、粗聲粗氣罵道:“好你個天殺的,整天價地往外跑!趁老娘不注意,又偷拿家裏的銀錢!說!賭光了還是在外頭養騷蹄子了!”她幼時長於市井,潑婦見過不少,如今臨時學來竟也有模有樣。
不必秦寶珠使眼色,明慎湜居然心領神會,擠眉弄眼“哎呦!哎喲!”地叫:“輕點,輕點。娘子,我哪裏敢!冤枉呀!”
他倆身上的衣裳乃是從藍大力那兒得來的,粗布短褐、荊釵布裙,再加上明慎湜故意弓身彎腰,半側著臉,一時間竟無人發現破綻。
秦寶珠扯著明慎湜快步往外走,嘴裏依舊不停:“臭當家的,三從四德都丟掉了,是也不是?允了老娘的,你居然敢忘!”
明慎湜一怔,三從四德他自是知曉:三從即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即婦德、婦言、婦容、婦工,可秦大姐兒怎麽跳脫到這兒來?其實秦寶珠也是順口一說,見明慎湜答不上,她亦知自己說錯了話,男子又哪來的三從四德要遵從?她不禁暗自著急,眼看就要冷場了,忽然不知怎的就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個說法,也不論是否太過驚世駭俗,當下就吼了出來:“你記不住是不是?老娘提醒你,三從:娘子命令要聽從,娘子出門要跟從,娘子說錯要盲從!四德:娘子花錢要舍得,娘子打扮要等得,娘子生辰要記得,娘子打罵要忍得!”
店裏的人聽到如此奇葩“三從四德”,都哄堂大笑起來。明慎湜也是莞爾,但他立即忙不迭應答:“是是是,娘子教誨,怎麽敢忘。記得,記得的!”
這時他們已經出門口了,明慎湜也顧不上是否唐突佳人,抓住秦寶珠的手就往旁邊帶,一拐彎就在飯館門前消失了。
店裏那批殺手哈哈大笑了一陣,為首的那個忽然回過味來,臉色倏的一變,咬牙切齒道:“那一男一女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養尊處追!”
他一馬當先跳出門去,隻是街上人來人往,哪裏還有明慎湜及秦寶珠的人影。“可惡!居然沒死!”那為首的恨恨甩了下手裏的刀,命令手下道:“他必定要回京的,我們往京城方向追,一定要趕在他回京前截殺!”
待他們消失在街道的盡頭,飯館門前又恢複了平靜。明慎湜拉著秦寶珠從飯館旁的拐角走出來,冷眼看著那些人遠去的方向,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秦寶珠心裏感歎道,明慎湜算得可真是準。若方才他們直接往城外逃,那些殺手輕易就能追上,他們要脫身就難了。可明慎湜偏偏躲在原處不走,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恐怕怎麽也想不到他們如此膽大包天吧。
他們的心神不若之前那般緊繃,忽然發現不知何時手指緊緊相扣,明慎湜最先反應過來,“啊”的低呼一聲,猛然甩開秦寶珠的手。秦寶珠亦是尷尬笑笑,心裏卻暗道,他這什麽反應,好似我有傳染病一般,甩得跟觸電一樣,有這麽厭惡我麽?但她卻沒注意到,明慎湜的耳朵紅得像是要滴血一般,心裏頭忐忑不安,這般孟浪,居然抓住她的手,她要怎麽看我,要把我當做登徒子了罷?可是她的手當真是柔軟滑膩,堪比上好的羊脂玉,這輩子恐怕就牽這一回了罷。一時間他患得患失,魂不守舍。
因不慎遇到那批殺手,明慎湜與秦寶珠也不敢再找飯館慢慢用膳,隻在街邊胡亂填飽肚子,又買上幹糧,便去車行買了輛驢車往京城趕。為了避開那些殺手的截殺,明慎湜特意繞了路,原隻需兩日的路程,足足多花了一日。所幸一路上風平浪靜,全然跟殺手錯開了。他趕著驢車,一靠近京城的範圍,就被苦尋多日的影衛發現了。有了影衛的保駕護航,更是無需擔心殺手。
明慎湜堅持親自趕著驢車,將秦寶珠送到家門,目送她被湧出來的下人迎進去,這才離開。而等他回到靜王府,全不顧風塵仆仆,直接便去了書房,召阿邵前來,吩咐他去查一下這次害他和秦寶珠墜崖的幕後黑手。
先前阿邵為了尋明慎湜,把手上的人手全發了出去。如今明慎湜安然歸來,他趕緊將人都召回,改為查探那些殺手和拐子的來曆。殺手那邊有些難查,拐子卻容易找得很,不到兩日就被他翻出來了。
“本世子與秦大姐兒此次遇襲,跟秦家何人有關?”明慎湜沒有翻看呈在自己案頭的數頁資料,直接問上阿邵。那日若不是拐子搶了秦家的耀哥兒,他又何至於跟著秦寶珠追到荒山,讓那些殺手有了可乘之機?殺手自然不知他對秦寶珠的那點子心思,想出利用耀哥兒誘他去荒山截殺的法子,是以必定是秦家那邊有人存了要害秦寶珠姐弟的歹毒心思,恰好跟那些殺手撞到一塊兒行事了。
“回世子的話,是秦家三姐兒。她使銀錢找了三個混混,讓他們……讓他們毀了秦大姐兒的清白。”說到最後,阿邵幾乎被明慎湜散發出來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冷汗也滲了出來,貼著後背的裏衣都要濕了。眼睛的餘光掃向上首的明慎湜,見他臉色黑沉,眸光陰冷,阿邵心裏暗道,這下有人要遭殃了。
他惴惴不安等了半晌,才聽得明慎湜陰森森地開口:“秦三姐兒那個姨娘呢,可與此事有關?”
阿邵將這兩日來打聽到的據實以告:“一開始她對此事並不知情,所以沒有參與。但事後她從秦三姐兒口裏得知,一邊幫忙遮掩,一邊出主意散布秦大姐兒不貞的謠言。”
明慎湜冷哼一聲,吩咐道:“既然那三個混混嫌活得太長,就送他們上路吧。至於秦家三姐兒和她的姨娘……”他冷笑一聲,“晚些時候再好好收拾!”
阿邵領命出去,還沒到門口又被明慎湜叫住:“之前跟你提過派人到秦大姐兒身邊去的,盡快安排罷。”那個秦家有人整日想著害她,偏生又總是落入圈套,讓他好生擔心。既然如此,還是在她身邊放個他的人來護著,他才能安心。
“屬下已經選了影十七,過幾日就讓她找機會混進去。”他家世子對秦家大姐兒已經不是尋常在意了,阿邵琢磨,是否不久後靜王府就要迎進世子妃了?
沒幾日,住巷子裏頭那三個混混悄無聲息消失了。鄰居甚至在許久以後才驚訝地發現,他們的院子屋裏積滿灰塵,久無人居住的模樣,猜想著許是他們犯了什麽事悄悄逃了。
且說那日秦寶珠歸家,憔悴萬分的常順娘抱著她好一陣哭,待聞訊敢來的秦持重出現,常順娘才在丫鬟媽媽的勸慰下,回內室洗漱一番。
秦持重雖不至於跟妻子一般激動得嚎啕大哭,但也是有些哽咽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別的就莫要再說了。”
秦寶珠看著父親清減不少的麵容,點頭行禮道:“是女兒不孝,讓父親擔心了。”
“唉!你這孩子,遭大罪了吧!父親曉得的……”秦持重還未感慨完,耀哥兒就從外頭跑進來,一把撲進秦寶珠的懷裏嚷道:“阿姊回來啦!他們說阿姊死了,我可傷心死了!”
“瞧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哪裏聽來的閑言碎語!”常順娘從內室裏轉了出來,她已經洗漱過,還抹了點胭脂,臉色看起來好了些。
聽到母親責怪,耀哥兒不服氣申辯道:“桃苑還有萱堂那邊的人這些天都在說。她們還說什麽阿姊肯定遇到賊人,不但保不住命,連清什麽白都沒有了。我可是親耳聽見好幾回了。”
秦持重臉色一變,嗬斥耀哥兒的奶娘:“這是什麽話!奶娘怎麽帶哥兒的,淨讓聽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這等糊塗東西,立刻打發出去,省得帶壞了耀哥兒!”前些日子他就在府裏聽到些風言風語,隻是忙著派人去尋女兒,況且他甚為男子,素來不理後院之事,也就沒心思管這些,豈料連自家母親和小妾庶女院子裏也在傳這些沒影的,他真真是生氣之極。可他不好怨自己母親禦下不嚴,又不好多苛責原配畢氏以前身邊的大丫鬟鄔姨娘及自己女兒。耀哥兒一番話,就讓奶娘撞到槍口上了,自然要被遷怒。
秦寶珠坐在一旁垂著頭不說話,好似十分委屈的模樣。事關自己閨譽,她可不好說什麽,自有父母替她出頭。不過萱堂跟桃苑那邊,若沒有上邊主子的默許,能嚼舌根到連耀哥兒都聽到的地步?一直敵視她的鄔姨娘與秦真珠也就罷了,可祖母姚氏這算什麽,難道她不是秦家的女兒嗎?敗壞自己孫女的名聲對她有什麽好處?
常順娘聽得耀哥兒那些言語,把兒子攬在懷裏,哽咽道:“我兒,那些都是渾話,別跟著瞎說。可憐你阿姊,為了救你在外頭受了苦,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回來,還要被人敗壞名聲。”
秦持重臉上一陣羞臊,那些渾話可是在自己母親和小妾院子裏傳得最凶。母親他不敢怨,心裏倒將鄔姨娘怨上了。他假做咳兩聲,問起秦寶珠失蹤這幾日的經曆。秦寶珠撿著些好的,又隱瞞了一些,大略將這幾日的經曆述說出來。常順娘聽到動情處,忍不住眼淚潸潸,直呼“苦了我兒”。秦持重也愈發覺得對不住大女兒,心裏更怨上鄔姨娘不管束下人,任憑他們敗壞秦寶珠的名聲了。
待秦寶珠從榴園告退,耀哥兒被媽媽帶走,常順娘冷哼一聲,看也不看秦持重,徑直走回內室。秦持重跟進去,見她坐在梳妝鏡前生悶氣,忙湊過去陪著笑臉道:“夫人,怎麽啦?”
“怎麽啦!你還問我!我可憐的女兒,小時候你就丟下不理,吃了上頓沒下頓,還被拐子拐走,現在又是墜崖又是被人敗壞名聲,你叫她日後怎麽說親?”常順娘劈裏啪啦說了一堆,越說秦持重就越羞愧。
“唉!母親那邊你多擔待些,桃苑……桃苑隨你處置。鄔氏禦下不嚴,罰一個月例錢。”秦持重討好地執起常順娘的雙手。
常順娘心裏冷笑,你那朵解語花和三女兒跟這事脫不了幹係,我若真發賣了你的小妾,責打了你的庶女,你敢說不會跟我起嫌隙?還有你那老母親在背後推波助瀾,真真可恨!他們敢動我寶姐兒,這事沒完!不過她向來善於隱忍,見好就收,心裏雖不甘,麵上已經化為春風:“寶姐兒受的委屈可怎麽辦?”
“好啦,她的月錢提一兩,如何?就從我的月錢裏出。”
既然秦持重用銀錢來息事寧人,常順娘也樂得幫女兒應下這筆意外之財,麵兒上是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