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喜姐歸娘家傅鴻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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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打擾他們二人的郎情妾意,秦寶珠信步上了旁邊架著的石拱橋。橋上雖人來人往,卻也沒有方才在道上那般擁擠。橋下垂柳依依,河水倒映著數不清的花燈,如灑了碎金一般波光粼粼。
秦寶珠輕倚著石欄杆,隨意看著岸邊的燈景遊人,不期然撞入一雙幽深的眸子。借著樹上掛著的青紗燈籠的暖黃亮光,隻見不遠處剛抽出嫩芽的垂柳樹下,靜王世子挺立如一竿修竹,少了些白日裏的冷峻,更顯麵容清雋。他靜靜地看向她,眼裏似有什麽情愫,秦寶珠怔怔然,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這時,遠處的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尖嘯,緊接著砰的巨響,一大朵煙花炸裂開來。隨之而來的,是無數朵璀璨多彩的煙花競相綻放。在這東風夜放花千樹的美景之中,莫名的,秦寶珠想起了許久以前讀過的一句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
元宵過後璃國的使團便回去了,偶爾樂水到訪秦府,秦寶珠見她悵然若失之餘,又隱隱有些期待,料想她與那席二郎有什麽約定,指不定就是海誓山盟。但樂水從來不提這一茬,秦寶珠也就裝作不知。
眼見著常喜兒懷胎滿了三個月,傅家正式備禮上門報喜。秦寶珠倒是很想見一見這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表妹,可她正在待嫁又不能出門,而常喜兒大著個肚子,傅家小心翼翼的,也不會放她出來。如此一來,秦寶珠隻得遣豆沙時不時去傅家探望,等她回來再轉述常喜兒的境況,譬如喜歡吃些什麽、胃口好不好、有什麽短缺的……不一而足。
隻是有一回,豆沙回來後,照例回稟常喜兒胃口比先前大好,不再孕吐之類的瑣碎小事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有未盡之意。
秦寶珠察覺到她的異常,追問道:“可還有別的事?這般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的性子。”
豆沙這才猶豫回道:“許是我多心了。這回去到傅家,總覺得蓮蓉妖妖嬈嬈的,偶爾表姑爺還一錯不錯盯著她。”
秦寶珠聞言,鎖起了眉頭。這蓮蓉一直都是心大的,常喜兒性子綿軟,如今又懷上了,更是萬事不理,難免會讓蓮蓉鑽空子。再說了,那傅鴻是個正經讀書人,都有好紅袖添香的毛病,如今娘子不能服侍他,難免對其他女人心猿意馬。
她這頭正打算著找個機會提醒一下常喜兒,以及敲打敲打蓮蓉,傅鴻那邊也委婉提一下,豈料沒兩天常喜兒白著一張臉上門來了。
“雙身子的人了,從京郊過來一路顛簸,仔細肚子裏的那個。有什麽事差人來說一聲便是,怎的如此勞師動眾?”秦寶珠嘴裏說著嗔怪的話語,臉上的歡喜卻怎麽也遮不住。這世道對女人苛刻,自打常喜兒出嫁後,她們就隻有在回門那日見了一麵。
“寶姐姐……”常喜兒卻是一見著秦寶珠,那淚珠兒便紛紛下墜。秦寶珠察覺她神色不對頭,忙將人拉進屋裏,把她按在榻上,拿個手絹邊替她擦拭眼淚邊勸慰道:“怎麽了?有什麽難處?慢慢來告訴我,別著急,有天大的事我都幫你。你即便不顧著自己,也要顧著肚子裏的那個。”
哪知常喜兒聽得她這番話,哭得更是悲切。秦寶珠無法,隻得坐下來,如幼時那般把她摟在懷裏,一手輕輕拍她的後背。過了好半晌,常喜兒才漸漸止了哭泣,隻是還有些哽咽。秦寶珠讓人打了溫水來,親自替她淨麵,又整理了下她的頭發及衣裳,見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便遞過去一杯溫水,斟酌問道:“到底是怎麽了?你給我說說,咱們兩個人也可以商議一下。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也沒有過不去的檻。”
常喜兒想起那些個傷心事,頓時眼眶又紅了,差點又落下淚來。她心有顧慮,沒有馬上開口,看了看侍立在旁的豆沙和椰絲。秦寶珠會意,忙將屋裏頭的人都遣下去。
常喜兒拿絹子擦擦溢出的眼淚,這才一五一十將事情和盤托出。原來常喜兒懷上孩子後,傅家二老歡喜得不得了,怕兒子兒媳二人年輕不懂事忍不住,便讓他們分房。傅鴻是個孝順的,盡管舍不得新婚的嬌妻,還是收拾了東西住進書房。隻是哪裏曉得,這夫妻一分開睡,早認定自己是姑爺的人的蓮蓉覺得自個的機會到了,整日打扮得鮮豔嬌媚在傅鴻跟前晃。那傅鴻成親前一味鑽書堆裏,不曉得女子的滋味,可成親後開了竅,常喜兒懷上後他近不得身,時間一長也有些忍不住,見那蓮蓉顏色姣好,又想著自古以來妻子的陪嫁丫鬟都是準備給夫君做妾的,一來二去就在書房裏跟蓮蓉成了好事。
蓮蓉也是個有心計的,想著等自己也懷上了才將她和傅鴻的事鬧出來,這樣誰也拿捏不住她,到時指不定就能直接開臉做妾。她的如意算盤打得響,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直在屋裏安心養胎的常喜兒滿了三個月,傅家二老也便沒看得那麽緊了,她又見自家夫君近來精神頭不大好,便親自下廚燉了補品給端過去。哪知這青天白日的,就撞見傅鴻跟蓮蓉在書房的榻上鬼混。她立時就蒙了,連東西也不收拾,直接跑回秦府,一路上越想越氣,哭得傷心欲絕,要不是有那一股子怒氣撐著,恐怕半道上就得倒下。
“寶姐姐,你說他怎麽可以這樣打我的臉?當初他來求親,說得好好的要對我好。可我和他成親還不到一年,就和我的丫頭好上了,這要置我於何地?我知道自己有了身子,於情於理是要安排個通房或者小妾代我伺候他,可這不是剛坐穩了胎嗎,他著急個什麽?”說著說著,常喜兒又流下淚來。
秦寶珠本聽得常喜兒說的那些事,也是勃然大怒。可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味來,喜姐兒這話裏話外,不是怪傅鴻趁她辛苦懷孕時偷腥,而是怪傅鴻沒有經過她的手找別的女人。
不過秦寶珠見她這樣激動,也不好再說她糊塗,揀著那好聽的說道:“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蓮蓉的賣身契還在你手上,發賣出去便是。你呀就別為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傷心了,仔細氣壞了身子,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其實若按秦寶珠的意思,最可恨的是那個傅鴻,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發妻還在這邊辛辛苦苦懷著他的骨肉,他就跟別的女人搞上,真真隻用下半身思考的渣男。要換做她是常喜兒,肯定一腳把這渣男踹開。隻是這些話隻能留在肚子裏,倒不好跟常喜兒這個土生土長的大璋朝女子說。
常喜兒聽得秦寶珠這番話,便漸漸止住了淚,可不一會兒又猶豫道:“蓮蓉如今畢竟是夫君的人了,就這樣賣掉,似乎不大好吧。”
秦寶珠這會真是恨鐵不成鋼,虧她剛才還覺得常喜兒自打開了繡坊後,性子不似以前那樣綿軟,還懂得跑回秦家來哭訴委屈。她也不再跟常喜兒多浪費唇舌,直接說道:“蓮蓉你不用管了,把她的賣身契給我,我替你處理了。要是你那夫君問起,你就全數推到我身上,說當初蓮蓉是我買的,賣身契還在我這裏。”要是那個傅鴻真不知廉恥問常喜兒要蓮蓉,看他知道自己睡了表姨子的丫鬟還有沒有臉!
常喜兒不知她心裏的彎彎道道,她自小便依賴慣了秦寶珠,對她的話言聽計從,便把蓮蓉的去留扔到腦後。可是她一時半會還拋不開對傅鴻的傷心怨懟,這一放鬆下來便隱隱覺得肚子有些疼,嚇得秦寶珠忙叫人請來大夫。幸虧大夫診斷後言說隻是因怒火攻心而略動了胎氣,並無大礙,開了幾副安胎藥來吃,叮囑說一定要保持心境開闊,萬不可鬱結於心。
大夫前腳剛走,傅鴻跟他爹娘就上門來了。秦持重不在家,他們先是求見的常順娘,直言來接常喜兒歸家。常喜兒剛來時也是先去榴園請的安,對家裏的事一點沒說。不過常順娘見她神色有異,雙眼紅腫,過來連個丫鬟都不帶,實在不像是回來探望的樣子,心中早就疑竇叢生了,隻是不太好追問。如今傅家舉家來接,看他們掩不住後悔的模樣,於是她也將個中隱情猜得個七七八八。
常順娘臉上帶著得體而禮貌的微笑麵對傅家三口,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常喜兒是她看著大的,性子最好不過,如今挺著個肚子跑回來,定是在婆家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可是她娘家唯一的骨血了,可不容人隨意欺負。
於是她略一思索,便對那傅家三口道:“先前陛下給我家大姐兒賜婚,喜姐兒有孕未及三月,如今她胎兒坐穩,想必是要回來看看大姐兒吧。她們自幼扶持,情分不比旁人,可日後大姐兒成了親必是要跟隨靜王世子回封地的,實在難以再會,因此喜姐兒回來,她們姐妹說說貼己話,這幾個時辰也是不夠。親家放心,就讓喜姐兒多住幾日,斷不會有人敢衝撞她的。”
這番話一出,傅家三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傅家二老的麵上更是帶了些惶恐出來。常順娘這番話,言下之意,未來的靜王世子妃是今上賜的婚,已經比沒得賜婚的高了一截,而常喜兒與未來靜王世子妃親厚,要是有人給她找不痛快,可得掂量掂量。你們傅家做事不厚道,看情形是成婚未及一年就讓人爬了哥兒的床,分明是打了秦家的臉,常喜兒回不回去還另說,反正今個兒是不回了。
傅鴻此時也是麵帶愧色,他飽讀聖賢書,卻對女色如此把持不住,且他與常喜兒有情,成婚未久便沾了她的貼身丫鬟,確實說不過去。
一時間傅家三口被常順娘說的嚅嚅囁囁,傅鴻爹恨鐵不成鋼瞪了兒子一眼,又暗中朝自家娘子使個眼色。傅鴻娘硬著頭皮扯出一絲笑容:“親家姑奶奶,都是我家鴻哥兒的不是。幾杯黃湯下肚,竟讓那些個賤蹄子算計了。”
傅鴻漲紅了臉,低下頭,自家爹娘睜眼說瞎話,他覺得甚是難為情。
常順娘心裏頭冷笑,果然如此!酒後亂性,還都隻怪下人勾引?以為她是三歲小兒呢。傅家兩老這半個泥腿子想替兒子開脫,也不看看她常順娘是不是那等糊塗蟲!這回常喜兒連貼身丫鬟蓮蓉都沒帶,顯然傅鴻就是跟那人勾搭了。說來,這種背主的丫頭可留不得。常順娘眼神暗了暗,隻是這回她也不好插手,一來常喜兒自個不立起來,連傅家這種簡單到甚至不算有內宅的人家都把不住,她身為姑姑幫再多也沒用;二來,雖然傅鴻成親不到一年就收用了妻子屋裏的丫頭,確實不厚道,可真論起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心念轉了轉,常順娘麵帶不虞,看向傅鴻,似笑非笑道:“哦?我是一內宅婦人,可也曉得酒是穿腸藥。不知鴻哥兒飽讀聖賢書,怎的如此不知節製?”
傅鴻無言以對,頭垂得更低了。他娘心疼兒子,急急開口辯解:“這事兒鴻哥兒已經後悔了……”
“都是程遠對不住喜姐兒!”傅鴻猛地打斷自家親娘的辯解,他與常喜兒成親前就情投意合,情分不比尋常夫妻,婚後日子也過得和和美美,這回氣得妻子挺著個肚子哭回娘家,他是真的對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收用蓮蓉後悔了。他朝常順娘深深作了個揖,羞愧道:“請姑姑讓我見一見娘子,定要祈求她的原諒。”傅家二老也在旁幫襯著說好話。
常順娘見敲打得差不多了,臉色也放緩起來。畢竟她也是不想常喜兒離開傅家太久,否則真讓那些不要臉皮的鑽了空子,到時候常喜兒真的哭都沒地方哭去。
“好了,回不回去,這事兒還得讓喜姐兒開口。我就讓她出來見你一見。”言罷,吩咐身邊伺候的桃花去請常喜兒,傅家三口自是千恩萬謝。
豈料不久那桃花回來複命,在常順娘耳邊低語幾句,常順娘的臉色竟變了變,惹得傅家三口驚疑不定,暗自思量常喜兒是否連見他們一麵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