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洞房夜新婦守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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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一路胡思亂想,外頭鼓樂聲漸停,仍舊是先前上鳳轎時那個尖細的聲音大聲唱道:“請世子揭簾!”秦寶珠慌忙蓋上喜帕,才剛坐得端端正正,眼前就亮起一片光,顯然是轎簾被掀起了。她在喜娘的攙扶下出了鳳轎,一直往前走的好一段路,又上了一頂轎子。之前在秦府待嫁時,她就從婁尚儀處熟習過親王與親王妃成親的各項儀禮及流程,知曉此刻必是進了皇宮的午門,將往奉先殿行廟見禮。
    果然快到奉先殿時,下了轎子,立時便有讚引四人上前,由兩人引著明慎湜進殿,在德祖皇帝皇後神禦前的東麵站好,又兩人引著秦寶珠到神禦前的西麵。德祖皇帝是大璋朝開國皇帝的高祖,其實隻是一介貧苦農民,並未做過一天皇帝。隻是因玄孫打下這萬裏的大好江山,才被玄孫追尊為帝。
    這廟見禮隻需順著讚引的唱詞行禮即可,不過儀禮頗為繁多,很是折騰人。先是明慎湜與秦寶珠拜兩拜,然後下跪,明慎湜搢圭後再由執事捧帛從他右邊跪承上來。明慎湜接過後再給執事,執事以帛奠神禦前。這之後,在讚的一聲“進爵”下,執事又從明慎湜右邊跪獻爵上來,明慎湜照例接過,又給執事,執事再以爵奠德祖皇帝皇後神禦前。最後,明慎湜與秦寶珠叩首,又兩拜,這才算完。
    然而這僅僅隻是個開始,在拜完德祖皇帝皇後神禦之後,還要重複前麵的一應禮儀,依次跪拜懿祖帝後、熙祖帝後、仁祖帝後等的神禦,這些都是大璋朝開國皇帝的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全是大璋立國後被追尊為帝後的。一番下來,秦寶珠的雙腿酸軟又發抖,也虧得有喜娘扶著,否則她恐怕難以堅持下來。跪拜完這些祖先後,還要到讀祝位再跪,讀祝完了,又是叩首,方可起身。接著是明慎湜回到原位,又與秦寶珠兩拜。此時執事捧著祝帛到燎所,明慎湜與秦寶珠各到燎位去,這才算真正的結束。
    聽到讚大聲唱“禮畢”,秦寶珠輕吐一口氣,在這清涼的天氣下,她卻已經折騰出一身的汗。心裏頭忍不住腹誹,這是成親呢,還是折騰?這廟見禮再不結束,她可真要撂擔子了。
    從原路出了宮門,依舊是乘坐鳳轎,這回真正是往靜王府而去。秦寶珠扯掉喜帕,稍稍擦掉臉上沁出的汗,活動一下僵硬酸痛的手腳,心裏嘀咕:這王公貴族結婚真是麻煩,看來王妃也不好當,身子嬌弱一點都堅持不下去!想到待會還有合巹禮,她覺得真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此時在靜王府,正門大開,正殿上早已設好寶座、拜位與酒案,專候新人。明慎湜親迎時身著袞冕,合巹禮時卻要先換成皮弁服,再與秦寶珠一起到正殿。他們二人在拜位拜了兩拜,然後就座。此時便有執事舉饌案到跟前,女官取金爵斟酒呈上,明慎湜與秦寶珠均沾了沾唇意思一下。女官撤掉金爵後又呈上美饌,他們二人又是略用了一小口。如此這般兩輪後,女官再進呈裝了酒的巹盞。這巹盞實則為剖開兩半的苦葫蘆做成的瓢,新人一人手執一半,相對而飲,象征夫妻合二為一,同甘共苦,正合《禮記》所言:“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
    合巹酒後仍要再進一次饌。如此三酒三饌,執事才撤下饌案。明慎湜與秦寶珠又歸拜位,相對而拜兩次,這才算合巹禮畢,新娘子被送入洞房。而方才行禮時剩下的酒饌,卻不能隨意處置,必須是由明慎湜的侍從食用秦寶珠的饌案,秦寶珠的侍從則食用明慎湜的饌案。
    此時天色已暗,靜王府裏張燈結彩,擺起了宴席,賓客滿堂。新房裏紅燭高照,卻是靜悄悄的,除了門外守著兩個未留頭的小丫鬟,並沒有其他人。喜娘扶著秦寶珠坐在裏屋的床上後,便退到屋外跟那兩個小丫鬟在一起,她們應是得了吩咐,等待會明慎湜在前頭應付完賀喜的來賓,回來揭新娘子的蓋頭後,再進來結發和撒紅棗蓮子。這般清淨倒正合秦寶珠的心,聽到屋裏再無閑雜人,端端正正坐著的秦寶珠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左捶右捶自個的肩膀和腰,低聲喚自己的貼身丫鬟:“椰絲,快來幫我捏一捏,折騰了一天,感覺這酸痛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豆沙,我就今兒大清早用了點飯食,水也不敢多喝一口,現在都餓得不行了,趕緊看看哪裏有吃的,給我弄一點。”
    話音剛落,就聽得外頭有個尖細的聲音響起:“世子妃娘娘,小的是世子身邊的內侍來寶。世子在前頭待客,恐怕要晚些再過來,他吩咐小的先帶些吃食來給娘娘充饑。”秦寶珠聞言,心中不由歡喜,暗道明慎湜為人當真是周到。
    豆沙出去接了食盒進來,一樣樣擺開在小桌上,秦寶珠聞到滿室食物的香味,早按捺不住,抬手就要扯掉喜帕。慌得站在她身旁的椰絲按住她要作亂的手,細聲細語勸道:“萬萬不可不可,娘娘。這喜帕必須讓世子來揭開,否則不吉利。”
    秦寶珠立時垮了臉,不拿掉喜帕可怎麽吃東西。豆沙像是知曉她的失望似的,笑吟吟道:“娘娘,世子當真是細心,這些吃食裏除了一碗牛乳、一碟子酥油泡螺兒,餘下的都是容易克化的糕點。”
    秦寶珠聽罷,雙眼一亮,牛乳和酥油泡螺都是她平日裏愛吃的,明慎湜讓手下的人送來,真是歪打正著。而糕點吃起來極為方便,恰好她也不能拿下喜帕,若是飯菜什麽的就不太方便了,也難怪豆沙說他細心。
    靜王府的吃食果然比民間的要精致可口,隻是那酥油泡螺的味道竟與她平常吃的差不離,不過以前她也曾在壽禧郡王府吃過,比那個還要好上一些。秦寶珠餓得狠了,三兩下吃了個七七八八。吃飽喝足自然困頓,她摸摸滾圓的肚皮,若不是還等著人來揭蓋頭,還真想洗漱洗漱睡下。
    前頭的喜樂飄飄渺渺地傳來,秦寶珠時不時低聲跟兩個丫頭聊著天,倒也不覺得時辰難熬。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忽聽得外頭傳來行禮的聲音:“見過世子。”秦寶珠心裏一緊,不由自主坐直了來,一改方才的閑適之態。椰絲及豆沙也都迅速肅立在秦寶珠兩側,臉上帶出略有些拘謹的微笑。此時同明慎湜一起前來的,理應有不少鬧洞房的年輕男女才是,也不知為何卻是一直靜悄悄的,完全沒有許多人一起的熱熱鬧鬧的聲音。
    還沒等到明慎湜進到內室,又有一陣輕微的小跑聲響起,若不是室內安靜,幾乎就讓人忽略了。片刻後,似乎是明慎湜驚疑不定“哦”了一聲,秦寶珠模模糊糊聽到他匆匆交代了什麽,隨之是一串略沉重的腳步聲急急而去,最後徹底消失了。椰絲和豆沙互相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疑惑不解。椰絲低聲在秦寶珠耳邊道:“我去打聽看看怎麽回事。”
    不一會兒,裙裾窸窣,椰絲打外頭回來,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豆沙擔憂地看向她,無聲地詢問,她無奈地搖搖頭。秦寶珠聽到椰絲回來,不見出聲,便開口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剛才我問過世子身邊伺候的那位來寶公公了,他說世子吩咐娘娘請勿多想,隻是有要事暫時離開一下,馬上就回來。”椰絲的語氣似乎很是平常,但秦寶珠還是敏銳地聽出了其中的不對勁,追問道:“是什麽重要的事,都到新房門口了又走開?”
    “這……來寶公公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椰絲稍頓一下,又道:“原本有不少人要來鬧洞房的,世子來時都擋了下來,應是怕娘娘不慣應付那麽多人的緣故。”
    世人成婚多愛熱鬧,鬧洞房的人越多越好,秦寶珠確實有些不同,對一堆人圍著自個笑鬧揶揄敬謝不敏,明慎湜此舉確實甚得她心。隻不過新郎都到洞房門口了,又匆匆離開,什麽緣由也不說,作為新娘子的秦寶珠又怎麽不會心中猜疑,可既然明慎湜都特意讓她不要多想,她也隻好按下心中的不安,耐心等他回來。隻是這左等右等,前頭的鼓樂聲都歇了,賓客的笑鬧聲也漸漸停了,仍不見明慎湜的人影。
    等的時間一長,這心裏頭就愈加不安,秦寶珠不免胡思亂想起來。到底是有什麽重要的事,非要在洞房花燭夜拋下新娘子?這回成親,皆因當今聖上賜婚。她與明慎湜僅有過數麵之緣,說過的話也不多,對他談不上了解,但聽聞此人甚為孤傲,莫非對這門親事極為不滿,借故離去,給她一個下馬威?又有傳言明慎湜不近女色,許是嗜好男風,難道他對女子已經厭惡到連妻子都不願敷衍,避之不及?還是說宗室中人肆意妄為,有了寵愛的媵妾,為了給那些女人撐腰,連正經原配也冷落?
    不知不覺已經月上中天,明慎湜仍不見蹤影,甚至連話都沒讓人捎來一句。椰絲跑了好幾趟屋外,也沒從來寶那兒得到什麽消息。而來寶似乎也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椰絲說他臉上的急色不似作假。秦寶珠由一開始的不安,到漸漸地憋了滿肚子的氣。頭上的九翟冠以金為胎,點翠綴之,又有無數珍珠寶石裝飾其中,沉重得很,壓得她頭也疼,脖子也疼。還有那一身厚重的翟衣綬佩,層層疊疊,裹得她都喘不過氣了。
    “世子還沒有消息傳來嗎?”秦寶珠再一次詢問剛從外頭打聽消息回來的椰絲,語氣裏滿是不耐和怒意。
    “尚未有消息回來,來寶公公已經悄悄著人去尋了。他說世子這樣什麽都沒說就出去還是第一次,許是一時被什麽重要的事絆住腳。”椰絲心裏頭暗暗為明慎湜著急,可他甚至連平日裏貼身伺候的內侍都沒帶,似乎是孤身出府的,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幹什麽去了。
    “重要的事?有什麽事能比成親重要?”秦寶珠譏誚道,順便一把扯下那惱人的喜帕。終於,眼前再也不是擋著一片刺目的紅。
    椰絲和豆沙沒料到她真的毫不忌諱就把喜帕拿掉,都驚道:“娘娘,不可!這喜帕還是要等世子來……”
    秦寶珠無所謂地撇撇嘴,打斷她們說道:“有何不可?你們看看屋裏的銅漏,這都快四更半了,我困得要命,沒那精神頭繼續等下去。椰絲你去給我弄點熱水沐浴,豆沙你幫我除下身上衣裳,難受得不得了。”椰絲與豆沙麵麵相覷,經不住秦寶珠一疊聲的催促,隻得按下再勸的話,依著吩咐各去忙活。
    秦寶珠洗漱過後,已是將近五更天,明慎湜依然未歸。她躺在喜床上,卷著被子,心裏頭一片冰冷。她沒有讓人在裏屋守夜的習慣,椰絲和豆沙都已經退下去了。現如今在新房裏,隻有她一人,嬰兒胳膊粗的□□鳳喜燭依舊燒得熱烈,照得一室明亮;屋裏頭到處貼著紅彤彤的雙喜,抬頭不見低頭見。她現在躺著的拔步床上大紅的童子戲蓮暗紋床幔低垂,緙絲妝花的鴛鴦戲水錦被鋪陳在花團錦簇的褥子上,本應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喜氣洋洋的新房此刻卻是諷刺般的寂靜冷清:新郎不知所蹤,徒留孤零零的新娘。
    秦寶珠默默閉上雙眼,罷了,既然你對這門親事渾不在意,我又何必自作多情、有所期待?既然我們因為聖旨拜了堂,已經無法分開,日後我便當這靜王世子妃是一份終生的工作,靜王府是我工作的公司,你明慎湜便是我的主管。應付一下主管而已,這在上一輩子早就輕車路熟,這有何難?上司與下屬,這樣的關係反倒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