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罰豆沙世子妃教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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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上頭的秦寶珠隻是東拉西扯問他家裏有幾口人,子女出不出息之類,就跟尋常嘮嗑似的。不覺間,祝老掌櫃將自己的身家背景一五一十全交代了個一清二楚,自個卻一無所覺,反而在心裏暗道,世子妃娘娘心善,必是怕他太緊張,為了先緩和一下氣氛,才一直跟他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於是他一邊打起精神回答秦寶珠那些瑣碎的問題,一邊躊躇滿誌,等待會進入正題後著力表現一番。
隻不過,秦寶珠和藹地問過一輪家長裏短後,居然毫無預兆道:“將書坊交給祝老打理,我甚是放心。我此去陽州,進京無期,因路途遙遠,無法多兼顧遠在京城的書坊,兼之書坊裏事事繁瑣,料理不易,還請祝老多花心思才是。我先前跟孟公子那邊通過氣了,隻要祝老簽了契約,便將書坊的紅股分你兩成,你看可好?”這裏所說的契約,按行規,是有些像賣身契的,雖然沒有入奴籍,卻也是這輩子都屬於東家了。倘若違約,東家是可以拿著契約到官府追其為奴;不過相對的,東家也必須一輩子養著他,甚至他一家子。
祝老掌櫃乍然聽到自己不但能將這書坊全權接了過來,還能得到兩成股,真是既驚又喜,惶恐間腦子裏一片空白,隻下意識推辭道:“娘娘將書坊交予我打理,是看得起我。況且我每月的工錢在京中已經很高了,哪裏還敢占這兩成股!”
“祝老不必客氣,這是你應得的。”秦寶珠又轉頭朝豆沙道:“看時間也不早了,你帶祝老下去安排吧。”說罷,起身離開偏廳,唬得祝老掌櫃忙跟著起身行禮相送。
豆沙從竹簾後轉出來,朝他道:“祝老,餘下的,咱們回去書坊說罷。”
祝老掌櫃回過神,但那顆吊著的心還沒能落下實地,他朝豆沙作揖問道:“豆沙姐兒,世子妃娘娘到底什麽意思?還請你指點則個。”
豆沙輕笑道:“娘娘就是話裏的意思。祝老你早就認識娘娘了的,娘娘可不是那種喜歡說話七繞八彎的,哪一次不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真的……真的要將書坊兩成股給我?”祝老掌櫃仍是不可置信。
“當然是真的。娘娘就是想讓你安心在書坊裏做,沒別的意思,你也別東想西想的。這不,待會回到書坊,我拿契約給你簽下,這事可就是板上釘釘的。”豆沙說著,就往外走去。到了偏廳門口,見祝老掌櫃恍若恍若夢中,呆呆地站在那兒不住地說道:“娘娘真是心善。”她笑著朝他招招手,催促說:“祝老,快隨我來罷。”
去萬卷書坊的路上,豆沙一個人坐在牛車裏,想起前些日子聽秦寶珠說要將書坊兩成股給祝老掌櫃時,她也是甚為不解。不過是一個總理書坊事務的掌櫃而已,隻要工錢高,又有靜王府在後頭,他能不盡心辦事?怎的還要把紅股讓出去,而且一下子就是兩成?況且這兩成看似不多,可書坊的生意極為興隆,每月下來,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她怕秦寶珠以為她心生妒忌有二心,也沒敢多問。隻是心中藏了事,行事間不免露了出來,反倒惹得秦寶珠不快。
前日她伺候在旁,幾度欲言又止,秦寶珠便有些皺眉了:“豆沙,你跟著我這麽多年,名為主仆,實則親如姊妹。有個什麽事,你若是藏在心裏頭也就罷了,怎的三番兩次在我麵前欲問不問的,好似我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一般。我看你這幾日心不在焉的,若是因此辦事出了岔子,可別求我徇私。”
豆沙臉一紅,曉得自個這幾日魔怔了,著實不像話,忙跪下解釋,並將疑問一五一十道出來。若是再有隱瞞,恐怕秦寶珠就不是僅僅對她皺眉了。
秦寶珠聽了,也沒有她意料中的生氣,隻是點點頭問說道:“小事一樁而已,你何以煩惱這許久也不敢問?莫非這麽多年,你還是覺得在這種事情上我會對你生疑?你若真的這樣想,那可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豆沙拜下請罪道:“豆沙真是不該,竟以小人之心揣度娘娘。”
秦寶珠語氣仍是不太和善:“有疑問是好事,不多問問又怎能有所明理?隻是你早該跟我說的,你這般行事,忒小家子氣了,何日才能獨當一麵?”這回豆沙可真是令她有些失望。她原以為,經過這些時日的打磨,怎麽著豆沙已經能立起來了,如今看來,卻仍欠火候。也虧得她忠心耿耿,又實誠好學,否則秦寶珠可要考慮另擇人調|教而放棄她了。
豆沙不敢辯駁,隻一心請罪。秦寶珠見她滿臉羞愧的模樣,歎道:“好了,你在這王府裏也是有頭有臉的,讓下頭的人看見你這般模樣,你臉麵上也過不去,快起來吧。”
豆沙依舊跪著,垂頭道:“但請娘娘責罰,豆沙犯了錯,也不敢在娘娘麵前充什麽臉麵。”
“好了,起來吧!你出了錯自然要受罰,隻是先站起來說話。”
豆沙這才起了身,隻聽得秦寶珠繼續道:“這回且先罰你一個月的例銀,也好讓你長長記性。你也知道,我身邊得用的人不多,如今又要去陽州,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光景,要是你無法擔起事,我就為難了。”
豆沙連忙應是,賭咒發誓道:“豆沙錯了,日後再不多疑多思,不懂裝懂。”
待與祝老掌櫃簽好契約,又交代一些事,豆沙回到王府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她進到卿正殿內殿時,秦寶珠正倚在榻上翻看一本話本。
“都安排好了嗎?”秦寶珠頭也不抬,將話本翻過一頁。
豆沙走到她跟前,回話道:“契約簽了,隻是書坊的事情繁多,還要幾日才能交代完。”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起銀剪,取下桌上的燈紗罩,剪掉燭花再罩回去。
“嗯,這事兒急不得,一急就出錯。如今才堪堪仲夏,離出發的日子還遠著呢。”秦寶珠漫不經心又翻過一頁。
豆沙放下剪子,湊過去給秦寶珠捏肩,口裏道:“我有個疑問,憋著難受,想跟娘娘請教。”
“哦?”秦寶珠把話本放到膝上,直起身朝身後擺擺手,示意豆沙到她前頭來,“你有何疑問,說說看。”
豆沙轉到秦寶珠前麵,說道:“先前娘娘說要考校祝老掌櫃,今兒娘娘召見他時,怎的問來問去都是些家長裏短的小事?後來在書坊,祝老掌櫃還很是忐忑問我,娘娘是否還要再召見一次,下回是什麽時候?為了今個兒他可是準備了許久,娘娘卻一句也不問關於書坊的事。”
“我道是什麽呢!”秦寶珠輕笑出聲,“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要又巴巴跑去跟祝老掌櫃說,不然不靈了。”
“那是自然。”豆沙討好地給秦寶珠添茶,“娘娘教導豆沙,是豆沙三生修來的福分,豆沙又怎麽敢拆娘娘的台。”
“你去哪學來這些油嘴滑舌!”秦寶珠故作嗔怒道,“罷了,你也不必好話說滿一籮筐,我也不給你藏私。”她端起茶盞來潤潤喉嚨,才道:“其實這些年下來,祝老掌櫃是什麽能力,書坊交給他,他大約能做到什麽模樣,我心裏自然是有數的。你也從我手裏接過去好一段日子了,相信你也不是一點都不知道。所以,我無需再仔細考校他的能力,那不過是多此一舉而已。反而是他的品性為人——人心最是易變,往日的印象,未必能作準,我今個兒看似跟他扯一些日常裏的雞毛蒜皮,實則從旁觀察他的為人,是否真的厚道又不失精明。”
豆沙仍是不甚明白,不過是翻來覆去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怎的就能看出性情為人?秦寶珠耐心地細細解釋:“我跟祝老掌櫃確是閑聊家常,一來,可以讓他放下心防,不知不覺間便將自個以及自個家的真實情況和盤托出;二來,祝老掌櫃的能力,我早就清楚,他這人雖然行事偏於守舊、進取不足,可勝在經驗豐富、辦事穩妥,所以我更看重的是他的品行,是否忠心不二,能為我所用。一個人秉性如何,從日常瑣事裏往往能看得更加清楚。譬如他欠了別人銀子,是否能及時還債,這就能看出他這人守諾與否;又譬如他和他的家人跟鄰裏親朋關係如何,跟鄰裏親朋往來是否融洽,有了爭執如何處理,這便能看出他和家人的為人和處世之道。
再者,一個人的行事或多或少總要受周圍的人的影響,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親朋好友為人如何,會不會輕易被我們生意上的對手或某些包含禍心的人收買利用,是否會在關鍵時刻對他處理書坊事務有好的壞的影響。如果會,而我們還要用祝老掌櫃,那就需要未雨綢繆,免得到頭來手忙腳亂、深受其害,這些都是我們要考慮的。
至於把書坊的紅股分一些給祝老掌櫃,那也是因為我們遠在陽州,僅僅一紙契約尚不夠,若是需要他盡心盡力辦事,要別人怎麽也收買不到他的背叛,就讓他也擁有書坊,成為書坊的主人。一個人,會跟自己的生意過不去嗎?而我們這邊,需要付出的,不過是兩成股的得利,相對於得到的,這其實並不多。以最小的代價得到一個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的掌櫃,不但祝老掌櫃賺了,我們也是賺了才對。”
豆沙茅塞頓開,心中對秦寶珠的敬意更上一層,她家世子妃娘娘果然一直以來都不是簡單的,這些彎彎繞繞,若沒有秦寶珠的提點,她是怎麽也不可能領悟得到。
見豆沙受教,秦寶珠滿意地點點頭,吩咐她道:“今兒晚上你就不用來伺候了,且下去好好想想,休息一下。明日給郊外的莊子那邊傳個話,讓安秀才媳婦這幾日抽個空過來王府,我有事要找她。”安秀才媳婦便是秦寶珠幼時鄰居家的姐姐蘭姐兒,先前她在京中偶遇窮途末路的安秀才和皮日蘭夫婦,將他們安頓在京郊的莊子裏。他們夫妻知恩圖報,便留下來幫她打理那個莊子。如今莊子一切事宜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產出也是不錯,他們也就成為了秦寶珠得力的助手。
晚間明慎湜回來,夫妻二人不免一番繾綣纏綿。雲收雨歇之後,明慎湜打了水來幫秦寶珠擦洗一下,才又上床將她摟在懷裏。隻是看到懷中的小娘子這陣子忙到形容有些憔悴,不免心疼道:“有什麽事不能慢慢來,偏要這般心急。若是入秋前沒能安排好京中諸事,我去向陛下請求延期一陣子好了。”
秦寶珠累極,閉著眼有些迷糊,隨口道:“既然定了日子,又怎能推遲?如今陛下皇位已穩,也沒有用著你的時候了,自然想你快快回去陽州。你若不按時走,未免遭猜忌,況且,那些言官盯著你呢。我這些事也不太重要,就是瑣碎了些而已,可不能因此拖你後腿。”
明慎湜隻覺滿腔柔情都要溢出來了,若不是把他放在心上,時時關注著他,秦寶珠又怎會看出此次回陽州,是他打消當今陛下的猜忌之舉?雖說他與陛下的情分不比別人,可身處那個位置,再好的交情,也敵不過權力的腐蝕。正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叛軍已盡數剿滅,他若再滯留京城,就礙陛下的眼了。
他動情道:“京裏晚上挺熱鬧的,明兒我帶你出去玩一玩、逛一逛,好不好?”
“那敢情好,殿下可不許食言。”秦寶珠聽到能出門透氣,心生歡喜,她在京中這麽多年,除了元宵節外,還從沒在晚上出去過呢。以前待字閨中時,一是常順娘不允許,二是她一個女子,即便帶著丫鬟,大晚上出門也不安全。她打了個小小的嗬欠,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眼睛實在睜不開了,窩在明慎湜懷裏沉沉睡去。
明慎湜凝睇著她沉靜的睡顏,怎麽也看不夠,隻恨不得時間都停在這一刻才好。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的燭花爆開,他才回過神來,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低頭在那裏印上淺淺的一吻,這才滿足地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