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婆娑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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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
身為昌懿左相,寧仇英事務繁多,剛趕回來就看見寧裴把他弟弟寧岐扶進廂房,看樣子,想也知道結果了。
“阿弟,有無大礙?”寧裴明白自己這個弟弟,什麽都好,就是嘴強這點,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寧岐一張臉蒼白的沒有血色,但還是抿著唇說:“…無事。”
“阿弟……”
“好了!”寧仇英進屋,打斷了寧裴,斥責道:“他說無事,那便是無事!我們拿刀逼他了嗎?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怎麽配當我兒子!”
寧岐半躺在床上,一語不發。兄長幫他解開了穴位,現下還是有些吃不消,血脈像是被堵住一樣,氣血不通。
與許迪的狀況如出一轍,還不都是白葛施的伎倆。不懂醫的人解穴,隻會因經脈不通,血氣不暢,導致身體虧損。白葛把她在白家暗牢裏吃的苦,報在了後來這些個招惹她的人身上,不是小氣鬼,是什麽呢?
“父親!”寧裴權衡一番,還是決定擔起兄長的責任。
“您是知道的,阿弟本就不願意做那種事。換別人來,不行嗎?咱家又不是沒人了!”
寧仇英吹胡子瞪眼,恨恨道:“哼!你們兩兄弟,生下來就是來克我的!罷了,既然這樣,我便當沒有你們這兩個兒子!”說完,怒瞪兩人一眼,拂袖而去。
“兄長,大可不必為了我和父親鬧成這樣。”寧岐抬起小臂,蓋住眼睛。兩人畢竟不是一母同胞,有些事,有些話,並不能像親兄弟一樣毫無顧忌說出口。
寧裴低笑兩聲:“你又不是第一次見父親發怒,過個兩三日就能好了。再說你我兄弟,何必見外。”
寧岐不語。
寧裴:“本不想多問的,但我還是要多嘴一句。你無奈接下刺殺的差事,本就是想拖延和虞家小妹的約定,現她已經知道你失敗回府的消息,你得做好她隨時攻來的準備。”
寧岐忘了還有這一茬。那虞靖也是個難纏的。
“知道了。”他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躺下了一些,“有傷在身,就不送兄長了,兄長早些休息罷。”這是下逐客令了。
早知會吃力不討好,寧裴也不甚在意,叮囑完寧岐注意養傷,勿多操勞之後,也就離開了。
燈光燭火下,寧岐素衣散發,麵冠如玉,是個清秀冷淡的男仙官。默默含光的眼凝視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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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東升。
白葛用完好的另一隻手捏了捏躺僵了的腿,扭頭看向窗外,想出去看看這別莊是什麽模樣。
從她這間廂房出去是個庭院,種了些花花草草,都是在隆冬時節開放的。
可見這主人何其喜歡冬花,性情不俗。
原來昨晚看到的那木裏鄉竟不是在這院裏,而是從旁的一個大院裏蓬勃生長,伸到這邊來了,橙黃的花蕊奪盡眼球,與晴天煞是相配。
她有意想過去溜溜,但剛走到院門,就被攔住了。
“女郡,還請回屋休息吧,督主來了,我會親自來接您。”是陸止,他一身勁裝,在朝晨中顯得神采奕奕。
白葛沒說話,放眼望過去,一步一崗,貌似整個別莊都被圍上了。
“就去看看那木裏香,不行麽?”她在不想殺人的時候其實挺正常的,耳根子軟,自認十分通情達理。
“恐怕…不行。”陸止很為難,平時陸安化不讓他們碰,靠近都不讓。況且他吩咐看管著白葛,別讓她隨處走動。
“觀賞類景不讓觀賞,原來他廝也是個霸道的…這樣吧,要麽折給我,要麽帶我去看,你看著辦吧。”
陸止頭大:說讓你選,可還是她做主。
白葛乘勝追擊:“還沒進宮,就想先囚禁我。未免太不明智了,小陸大人。”
思慮之下,陸止敗陣:“臣下懇請女郡隻遠遠看看就走,可否?”這已經是最大讓步了。
白葛頷首:“帶路吧,小陸大人。”
陸止隻覺得她一口一句“小陸大人”是在挖苦他,心裏抵觸的很,卻不願再過多糾纏。
哪知白葛心裏正可勁兒腹誹:果然叫他大人才管用,勢利的東西,天下烏鴉一般黑!
一路從別院到主院,行將門前,已經能堪得大貌了。那木裏香根莖粗壯,正所謂老枝禿淨,形色俱佳,長的參天之勢。白葛以前雖沒見過,卻也知道這品種是極好的。
“這是督主種的所有木裏香裏最好的一株,不過近半年不常來賞了。”興許是看白葛有心賞景,陸止多嘴了一句,不自覺漏了個底。
“為什麽?”他既說了,白葛就下意識問。
“因為討厭這裏的一切。”帶著不屑、不喜,很多種情緒。
白葛尋思這話不像是陸止說的,回頭,身邊的人都馬上跪了下去。
“臣該死!”陸止心裏還是比較慌的,昨夜陸安化的情緒不太好。
在白葛看來,陸安化整個人和陸止描述的感覺不一樣。眼前這人根本不像那種有耐心去種樹賞花的人,倒透出一股天下唯他獨尊的王八氣息。
陸安化還是穿著與昨夜相似的朝服,隻是袖口的金鶴鑲了個龍鳳呈祥的邊紋,這才是他上早朝的官服。清爽光滑的墨發拿了根玉簪子別進官帽裏。
不成體統的好看。
雖然她不喜這個人,卻不可否認他品貌不凡。
陸安化走到陸止身邊,微微抬手摁住了陸止的肩,下了力道,說:“自去領罰,刺客的事,以後再跟你算賬!”陸止硬扛著沒動,青著臉領命退下了。
如今這個品貌不凡的人,正用一雙冷眸睨著白葛。眼中裝滿了不屑,寫滿了:原來也就這貨色。
她真是感謝天,感謝地,感謝他沒有說出來……
才怪!
她瞪了回去,直接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陸安化眼裏又閃過一絲滑稽,透露著:不過如是。對她表現得十足厭惡。
白葛手邊空抓了一下,沒有什麽可撕扯的東西。
燥得慌。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想撕了陸安化。
一番眼神對戰之後。
陸安化:“休息夠了,就隨我入朝吧。”他撣了撣本就纖塵不染的袖子。
白葛:“……我手還沒養好呢。”
陸安化:“……聽說你對許迪做了什麽手腳,讓他心煩氣躁,恨不得一天殺盡天下人。”
白葛:“不是我,有這能耐我還能這樣。”她抬了抬受傷的手。
陸安化不信,或者說根本就沒聽她說話,“我把你遇襲獲救的是稟告給了聖上,已經為你拖了一天了,今夜接風宴,把你那些不安分的想法都給我收起來。
我沒心思管你白家的那點醃臢事,暴露出來對我也沒什麽好處。隻要跟我好好合作,好處少不了你的。”
“有錢嗎?”白葛期待地說。
陸安化噎了一下,沒料到她會這樣問,眼角一抽,更加鄙夷:“……自不必說,想要什麽,直接吩咐他們就是。”
出門在外,有錢傍身,萬事不難。
白葛聽罷,便也不怎麽在意陸安化的態度了。反正白家的事,既然陸安化不計較,而且有心幫她隱瞞,她也就兩手撂開了。
還有一事尚未解決。
“我那兩個侍女呢?就是穿一身黃黃綠綠的兩人,和我分開也不久,我估摸著是你們的人帶走的。她們說不定是白家的眼線,處理不好的話,以後很麻煩的。”當時相隔也不算很遠,能在密探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把人帶走的,估計就是他們自己了。
“這我管不著,問陸止吧。”陸安化說完了自己的,像是再也不想跟她多處一刻,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白葛徹底無言,眼一翻:嘁,當誰稀罕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