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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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夜宴的消息,整個別莊都忙碌起來。
    盡管隻是從鴉雀無聲變成偶聞笑語,但已算難得,估計也就那麽一次。陸安化喜靜,雖有小半年都沒來,但這裏還是保留著從前的模樣。
    東西早先已備好,一切都有條不紊進行著。
    唯一不高興的,恐怕就白葛一個了。
    右手現在幾乎處於殘廢的狀態,怎樣都不方便。她原不是一個嬌養大的小姐,事事親為,現讓別人要貼身服侍她,她還不習慣。
    雖然她以前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要壓榨別人,但真到了這一刻,她反而無所適從了。
    那陸止也不見蹤影,據侍女說是去給許大人找大夫了。
    許大人,許迪?
    白葛嗤笑一聲——自己都還帶著傷,顧什麽兄弟情義。管他是不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要不是那倆丫頭帶著她的東西,沒來得及拿回來,管她們是死是活呢。
    許迪的病根本不叫病,那隻是破了穴道之後,氣血亂竄直衝天靈蓋,容易刺激情緒,導致他深處壓抑的東西再也壓不住,多少要煎熬些才能恢複過來罷了。
    這效果也因人而異了。許迪竟是想要大殺特殺。想也是,看他脾性也知道不是個坦蕩的,心窄得很。
    她計從心來,眼一彎,對一旁的侍女道:“替我帶個話給小陸大人,讓他速歸,我有法子治許迪。”
    從別莊到京都快馬也得半個時辰,加上一路通關盤查,陸止趕回來的時候,白葛已經等得打瞌睡了。
    “女郡……”陸止在門外請見,若非萬不得已,陸止也不願壞了規矩。許迪接連砸了兩間屋子,再這樣下去得走火入魔不可。
    白葛覺輕,聽陸止來了也就清醒得快。一看自己的頭發,這都綰了多少道了,竟還未完事!她是個急性子,易急躁。
    她剛起了宣陸止進來的話頭,一旁掌事的老嫗伸手一攔,急急提醒了她:“女郡,使不得啊,女子須得完妝才能麵見外男。您這才哪到哪,起碼讓小陸大人再等個把時辰。”
    “個把時辰?!”別說陸止救人心切了,先把她給耗死吧。
    “如此吧。”第一天過安生日子,她也不想多生事端。“內容複雜,難以言傳。備紙墨,我寫給他。”
    馬上有侍女端了上來,白葛大筆一揮:
    三晚涼茬。
    另,把侍女給我帶來。
    她手起筆落,沒幾下就讓人遞送出去。旁人隻得感歎,果然精煉。
    雖並不知寫了什麽,但小陸大人一臉茅塞頓開地離開了,讓人不得不佩服。還讓人回了話,兩個侍女在柴房押著,不多時便送過來。
    白葛得意,才三碗涼茶,算是便宜許迪了,給他靜靜心。
    許迪吃了白葛不識字的虧,被陸止灌了三晚的茬汁。
    茬,草木之根也。許迪喝了幾天,臉就綠了幾天,還時常鬧肚,把他給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精神不濟,也就不怎麽想殺人了。當然,這是後話。
    “誰給置辦的裙袍?”白葛問,她仔細看了看,花紋和主院裏的木裏香如出一轍。再摸了摸,整體繡工精巧,倒是不俗。
    掌事老嫗以為白葛不喜,忙道:“女郡若是厭了,老身可以馬上命人換了。”
    “不,合我眼緣,問問罷了。”特別是那花,和園裏的有八分像。
    老嫗聽言,甚是歡喜:“論身份場合,女郡穿繡牡丹更合禮製,但未免老氣,且不新穎。督主曾作過一幅畫,就掛在主屋前廳,老身瞧著合適,就擅自拿來用了。”
    一聽“督主”,白葛腦海中就有了陸安化的臭臉,麵容遂耷拉下來。又看在掌事老嫗有心的份上,沒有發作,隻是半句不再言語裙袍的事。
    一切事畢。白葛已經骨頭散架,不想動彈。如果以後沒什麽重要的勞什子事,她決計不受這苦了。
    別莊的奴仆這時也把祝心和祝敏送了過來,兩人這天大約過得不怎麽舒心,蓬頭垢麵,再打扮一下就可以上街乞討了。看見白葛的瞬間,兩人都有些激動。也是情之所至,畢竟在昌懿,隻有白葛能庇護她們了。
    祝敏還好,一向冷靜自持。祝心便不同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啊女郡……我們好生惶恐,吃不飽飯,睡不好覺……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啊女郡……”。
    白葛:……雖然她不想拆穿,不過“吃”、“睡”可能才是祝心聲淚俱下的原因吧。
    她懶怠說場麵話,單刀直入:“我的錦囊呢?我隨身帶著的那個。當時匆忙下車掉了,我說務必要找到的,帶了嗎?”
    祝心一臉懵懂,白葛心下一空,腦裏有了不好的念頭,口中的不雅之語蓄勢待發。
    “收了,在這。”祝敏此時的話,無疑讓白葛懸空的心安頓了,還解了祝心的圍。
    白葛接過,小心檢查,確認什麽都沒少才放了心。兩個侍女自從服侍以來,除了這錦囊,鮮少見她對什麽東西珍視若此,好奇又懼其淫威,不敢言辭。
    要的東西到手了,除了威脅,兩人對她可謂是沒什麽用處了。她還就真卸磨殺驢了,要說什麽知根知底的人,她就沒有,與其把兩個潛在威脅留在身邊,她寧願現在孤立無援。
    祝敏心思活絡,早先已猜到白葛的想法。她隻有拿出最後的殺手鐧,去賭一賭。
    “女郡,奴有話想單獨和女郡稟明。”
    “我知道,有什麽可說的,結果都一樣。”她心又不軟,人家泥菩薩過河,她連菩薩都不是,更是自身難保。
    祝敏未依,鬥膽靠近了一些,用口型對白葛說了句什麽,複又迅速低頭。
    白葛看清了,很清,一動不動。
    失物複得的欣喜忽然衝淡了很多,或者說此刻變得渺小。取而代之是一股怒不可遏的浪潮,是她暫不能承受的憤怒,以至於她的手,滲出點點血跡,卻掩蓋在暗紅的裙袍下。
    越看不出,越痛苦;越掩在底下的,越是不能碰。
    這廂房裏有個趣致擺件,是一根立著的細木棍子,木雕的蜻蜓,嘴似鳥喙,叮在上頭,搖來搖去偏不會掉。如果不是這木蜻蜓還在動,眾人都快以為時間暫停了。
    良久,又才看見她嘴角微微翹起,笑的越來越狠厲,聲音有些發抖,透著森森的諷意:“哼,你憑什麽以為,這樣就能改變我的主意呢?是之前對你們太寬仁了?才讓你們覺著活的膩味了……”
    龍之逆鱗,觸之不得。
    一句話,兩個字,就可能將自己和妹妹的命葬送在這。祝敏也不知,這賭到底有幾分勝算。
    或許有十分,或許,一分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