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急功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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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雖說是皇商,身上卻一絲市儈氣息也無,倒像個清俊儒雅的學士,寡白的緞衣,明明有炭火很暖,卻外罩一件原色的狐皮裘,臉色白的煞人,一直帶著笑,這一點和陸某人很像,當然指的是在淮莊的陸某,而不是今日頂這一張死人臉的那位。
她對麵的初陶,受寵的王女自然是嬌養得如花似玉,氣質動人,一顰一笑風采翩翩,美人一個,但……雖不明顯,看她的眼神卻莫名有……敵意?
白葛:為什麽感覺今日所有人都看我不順眼?是我的幻覺麽?
再往下看,仲鳴……還是略過吧。
左相,滿臉不屑……不過他身後坐了兩位俊俏公子,有三四分相像,氣質截然不同,一個器宇軒昂,一個清雋沉鬱。兩人都察覺到她視線,隻是一人點頭致意,另一個眼神剛交匯,就立刻偏頭轉向別處。
宴席太長,往下就看不清了,她眼睛本就不怎麽好。
昌懿王姍姍來遲,眾官俯首稱臣,說起阿諛奉承的話。
昌懿王暢懷大笑:“既是迎客宴,怎能少得了‘客’?哈哈哈……女郡,您千裏而來,多有怠慢,萬望海涵!”遂端起麵前的銀酒杯,就要敬白葛。
白葛頓了頓,還是承了情,也執杯飲酒。一入口,辛辣苦澀,難以下咽。
“王上折煞我了,先前因我引起各路事端,王上未怪罪,實在是給我嶺蒼和白家薄麵了。”她起身行禮。
昌懿王擺擺手:“欸,女郡說笑了,嶺蒼昌懿曆來是友邦,從未有怪罪的說法,無須多禮,隻管盡享宴席!”
白葛也不推辭,因她真的忍不住了。落座時差點腿一彎就要撲地,還好祝敏及時攙住了她。
她裝作用寬袖拭麵,忙用帕子捂住嘴,將哽在喉頭的酒水盡數吐了出來。她從未飲過酒,以為自己能招架得住,但實在耐不住這酒難喝的事實。
聽人說喝酒消千愁,可她覺得,隻怕是越喝愁越多。
整晚下來,白葛可謂是老僧入定,比彌勒還坐的穩。盡管如芒在背,但隻需她回笑而不用言語的話,也還適應。
百無聊賴之中,白葛目光不自覺飄向了陸安化那邊。
那人自顧自飲著剛換上來的茶,目光遊離在殿中獻舞的美豔舞姬身上,嘴角隨時都能牽起一個玩味的笑,不知道在想什麽,甚是邪惡的樣子。
白葛:…………
該當如何?這還是前幾日剛見過的陸安化嗎?怎讓人……有些反胃?
大概是覺得再看下去自己果真能嘔出來,白葛忙不迭轉移了視線,不期與另一道目光撞上,隻是很快又被躲了。
是左相身後的其中一位少年,方才也是如出一轍的反應。
為何說是‘躲’?自然是白葛總感覺這少年看著自己有些心虛,總有一種他已經盯了自己很久的錯覺。
真的是錯覺嗎?
白葛試著看向別處,趁那少年欲看過來之際猛地又看向他。果然,逮個正著。
許是感覺被白葛捉弄了,小公子惱羞成怒,皺眉冷哼一聲,故意偏頭朝著與白葛相反的方向了。幾縷墨發從肩頭落下,靜靜伏息在少年皓藍的衣裳上,燈火投照,將他籠罩在溫和的光暈中,一晃眼,像是仙人的添燈道童。
一旁的寧裴瞥見寧岐動作,關心道:“阿弟,怎麽了?”
“哼……無事。”偏不回頭。
白葛這邊,憋笑憋的辛苦,看那人吃癟,她隻想捶床大笑。欺負老實人的快樂,不常有,身邊都是吃人的鬼怪,哪來的老實人。
她心情驟然好了一截,對桌案上的菜肴稍有了些食欲,恰好離她最近的便是一道甜糯八寶鴨,一時開心,多用了一些。祝敏倒了杯茶在一旁,她沒看見一般。白葛喜食甜,膩死人的那種最好。
宴席不知不覺接近尾聲,昌懿王借此宴又拉攏了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邊摟著高妃邊叫嚷著要回寢宮寵愛美人。
白葛汗顏,她也沒見過嶺蒼王是什麽樣,總之這昌懿王……與她心中的領主形象大相庭徑。
王上一走,眾座也要悉數退席了。白葛使了力氣,發現渾身無力得很,不僅如此,還骨血酥麻。她以為是那酒太烈了,一邊讓祝敏攙扶自己起來,一邊在心裏暗暗發誓,以後絕不碰酒了。
行將殿門外,她本想與陸安化打照麵告個別的,但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宴一散,登時不見人影了。
入了夜,殿外狂風吹吼,涼意襲來,白葛一激靈,那酥麻的感覺更盛,不同以往又癢又痛,而是麻痹僵凍,竟是有不能動彈之兆。
為何?!
白葛一驚,忙撐著口氣吩咐祝敏,讓她叫人趕快進來接她。
祝敏:“女郡不可!萬一這間段您出了什麽事……”那老嫗,還有一起接送她們的侍從,此刻不知為何,都找不著人了。
“無礙,我還能撐一會兒……快去!”周圍還有不少賓客,此刻不好顯露,她一把將祝敏推出去,“快啊!”,說完踉蹌兩步,晃了晃才勉強站住,自到一隱蔽處等著人來接。
“阿弟?還不走?”寧裴見寧岐一直看著某處,困惑跟著瞟了一眼,什麽也沒有。
“沒什麽,走吧。”寧岐扭頭,先兄長一步出了門。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白葛斜倚在牆邊,也是借力給自己站著。她低垂著頭,呼吸慢而綿長,眸子朦朧微鬆,虛弱到了極致。
一道影子投在腳邊,白葛剛鬆口氣,總算盼到人來了。
還沒抬頭,這人就用蠻力將她一提,扛到肩膀上就跑。
白葛愣了一瞬,顛簸中又想吐,又想嘲諷。自己被擺了一道。
從什麽呢?她唯一放下戒備的……
那道甜糯八寶鴨。
真是嘴饞誤事,她恨不得將自己撕得稀碎,竟然是敗在了自己的嘴。
扛人的,看著是個健壯的老嬤。她猜測是蔣秋的人。
畢竟宴前,說要找她一敘。她當時不甚在意,是沒想到自己會絆了自己的腳。不然,何至於此,被人像麻袋一樣丟摜在地上,成魚上刀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