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沙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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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三響做了個好夢:
    自己長大了,殿試高中了狀元,鮮衣怒馬、衣錦還鄉,整個黃沙鎮傾城出動,爹娘更是喜得合不攏嘴。恍惚間,自己竟拜堂成親起來,望著新娘子蒙在麵上的蓋頭,朦朦朧朧、似曾相識,卻又看不真切、欲看還怯。正當他鼓起勇氣用手去掀蓋頭時,卻被鎮子外糟亂的人喊馬嘶聲驚醒。
    “二弟、三弟,快起來!”門外驀然響起大哥李鑄焦急的聲音,李三響一咕嚕爬下床,三兩下穿好了衣服,腦子這才反應過來,前天剛回到家中,陪他同床而眠的二哥此刻卻蹤影全無。
    “大哥,二哥沒在屋裏!”三響奔到院子裏回複道。此刻自己的爹娘也全都站到了院子裏,大哥李鑄手擎一杆鐵槍,麵色凝重,李鐵匠也抄起了一把鋼刀。此刻四周的人喊馬嘶更近了幾分,天邊也隱約能看到熊熊燃燒的火光。
    “嗖”一道人影從不高的院牆上輕巧地翻到院裏,一襲勁裝,身材瘦削幹練,雙目炯炯有神。“二哥,你去哪啦?”三響一眼認出那個人正是二哥李鐵。
    “爹、娘、大哥、響兒!”二哥擺擺手招呼家人圍上來。“剛才我去鎮子外看了,匈奴先頭部隊已抵達鎮東南的圍子,並且和鄉兵接上了火,肯定是外麵的大城失守了,這次師父說的對,匈奴看來要大幹一場了。”
    “那咋辦?”三響忍不住問道。
    “這裏怕是待不住了,保命要緊。人多目標大,咱們分頭突圍,家裏三匹馬,我一匹,爹娘一匹,我們走西南道,大哥帶三響一匹,走正南道,馬匹身上應急的水囊和幹糧我已備好了,記住,突圍後別回頭,一直朝玉門關方向,關口東北五十裏小胡楊村碰頭,那裏有我們鏢局設的哨子。不論什麽情況,後日午時前必須進入玉門關。”李鐵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安排道。
    “響啊,你過來!”李鐵匠沉默片刻,靜靜把李三響拉到了身前,從懷裏摸出一件半截手指大小的物什,用粗糙的大手小心地給李三響掛到脖子上。
    “這是祖上流傳下來的物件,你要好好保存”。
    “嗯!”李三響用力地點點頭。“對了二哥,能不能把憶蘇妹子一家捎走啊?”三響扭過頭向二哥小聲問道。
    “放心,郭將軍派了親兵護衛的,咱們走吧!”二哥果斷說道。說罷,一家人稍作準備,便匆匆趕往院後的馬廄,分頭跨上了馬匹。三響雙手緊緊攥住大哥李鑄的腰襟,雙腿盡可能的夾緊馬背。
    “哈哈,果然是想溜,幸虧我想前一步,提前告知仙師大人做了準備,總算沒有遲來!”一家人剛剛踏出後院的籬笆門,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驀然響起。李三響定睛看去,卻發現身周被火光團團包圍,約莫二、三十匈奴士兵手持火把,赫然包圍了李家整個院落。聲音落處,一個人影慢慢從火光後麵踱了出來。
    “劉先生!”李三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在將軍府斯文教書的劉先生此刻怎麽會和匈奴人混在了一塊?
    “劉湧,你怎麽和匈奴人在一起啦?”李鐵匠同樣吃驚萬分的問道。
    “嗬嗬嗬,李老弟,幾年來我就一直想和你攀攀親、敘敘舊了。”劉湧幹笑兩聲說道。“按族譜所載,咱們劉、李兩家祖上拜在同一師門學藝、互為師兄弟,你可知道?”
    “族譜之上確有記載。不過流轉如此多年,我們還靠著祖上打鐵手藝混飯吃,而你們劉家卻已是書香門第,近些年咱們兩家已沒有什麽來往了吧?”李鐵匠疑惑答道。
    “來不來往無所謂,我也不兜圈子了,隻要你將你們李家祖上留下來的那個物件交給我,我可以讓仙師大人網開一麵,放你們離開。”劉先生直視李鐵匠,目光中難掩貪婪。
    “什麽物件?祖上隻傳下來打鐵手藝啊?”李鐵匠雙眉一蹙、沉聲回道,眼中飛快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之色。
    “別兜圈子!鑰匙,我要鑰匙!”劉先生逼近兩步,惡狠狠嚷道。
    “什麽鑰匙?確實沒有哇,再說…”李鐵匠急忙分辯著。不知怎的,說到鑰匙,李三響下意識的摸了摸剛才阿爹掛到他脖子上的那個物件,不過感覺根本不像鑰匙,倒像是個小榔頭。
    “爹,別和他廢話,此人已和匈奴人勾結一起,匈奴人嗜殺成性,他的話根本算不得數。還是用我手裏的刀和他們談吧!跟我衝!”用眼角餘光看到周邊的火光和喊殺聲越來越近,二哥李鐵不由分說,一夾馬腹,馬匹當先向劉先生衝去。
    “注意!此人是刀客,先幹掉他!”劉湧見勢不妙,急忙躲到匈奴士兵身後。五、六名匈奴士兵上前幾步,團團將李鐵圍住。卻見李鐵雙手各持一把雪亮長刀左砍右劈,幾聲慘號此起彼伏,照麵幾個回合,五、六名凶悍的匈奴士兵竟像木樁一樣被砍倒在地。
    “廢物,全都退後!”一聲暴喝從匈奴士兵身後響起,接著閃出一人:生得四肢粗短,眉眼細小,全身沒著盔甲,從上到下雉翎高冠、錦繡蟒服,腳上則是一雙金黃燦燦的靴子,用料如金絲編織而成一般,堆成層層疊疊的雲朵模樣,看打扮不像士兵,倒更像匈奴的高官顯貴。該人雙手沒有任何武器,卻從懷裏摸出一枚玉佩狀的器物,將玉佩雙手合十其中,嘴中念念有詞起來,黑暗中響起一連串低沉的咒語聲。
    “修仙者?”看到對麵之人身上漸漸泛起一層土黃色的霧氣,並越來越濃厚和實質化,李鐵意識到平常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修仙者此刻正站在身前,其臉現厲色,毫不猶豫的高舉雙刀朝錦袍人當頭砍去。
    “鐺!”伴隨一聲脆響,李鐵手中的長刀被土黃色的霧氣反彈起尺許高。“鐺鐺!!”雙刀斬上,如同砍在堅硬的岩石上。“鐺鐺鐺鐺…”一連串刀光斬擊,卻全都無功而返,反彈的勁力震得李鐵手腕一陣發麻。
    “嘶… ”李鐵倒吸一口涼氣,心向身體最深處沉去,這種感覺迥異於以往護鏢和行走江湖時的與人廝殺拚搏,成為刀客以來,他首次感到蜉蝣撼樹般深深地無力。
    “王上師威武!”躲在士兵身後的劉湧見此情形,諂媚地尖聲叫道,周圍的匈奴士兵也紛紛喝彩起來。
    “哈哈,區區一介凡人,居然想撼動本師仙體,簡直是笑話。咦,你幹什麽!”王上師先是一陣狂笑,接著卻臉現慌亂之色。隻見李鐵一躍跳下馬,揮舞雙刀朝著其馬匹砍去。那層土黃色的霧氣隻是包裹住了王上師全身,卻並沒有延伸到座下的馬匹,馬匹應聲被砍倒,王上師一咕嚕翻到了地上。李鐵一個箭步衝上去,對著地上的王上師一頓狂砍,雖然還是不能砍進去,但由於剛才的變故打斷了王上師的繼續施法,缺少後續法力支撐的土黃色霧氣在斬擊中也變得稀薄起來。
    “你敢!”王上師又急又惱,但很快恢複了平靜,索性盤膝在地上坐下,雙手合十重新做法,伴隨急促的咒語聲,身周那層霧氣重又凝實,見狀正要上前營救的匈奴士兵也停下了腳步。
    “鐺鐺鐺…”李鐵用出了十二成力氣,但土黃色霧氣根本沒有消弱的跡象。
    “疾!”一聲斷喝從錦袍人口中響起,其雙手一分,一道銀色光芒衝天而起,在頭上盤旋一圈後,徑直朝李鐵射去。銀芒去式太急,李鐵隻來得及下意識的抬起右手刀格擋了一下。
    “叮!”一聲脆響,李鐵手中的鋼刀齊齊斷為兩截,其右臂毫無征兆的從肩頭處掉落地上,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其肩頭甚至連鮮血還沒來得及流出。
    “啊!”李鐵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馬上左手並指,在肩頭的幾個穴道上飛快地點了幾下,並從懷裏摸出一把金瘡藥抹到肩頭處,以止住血液流淌。這一切看似遲緩,實際發生隻在數息之間,李三響等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鐵後退兩步,飛快地在李鐵匠和李三響馬屁股上各自淺淺劃了一刀。“快走!”李鐵一聲大吼,瞅準包圍圈人少的地方,左臂揮舞鋼刀如餓狼般衝過去,李三響隻看到爹娘跟隨在二哥李鐵身後向外衝。在李鐵拚死護衛下,李鐵匠夫妻的坐騎很快衝出包圍,距離匈奴士兵已拉開百餘丈的距離。
    “不能讓李鐵匠跑了!”劉湧氣急敗壞的指著李鐵匠逃走的方向喊道。
    “跑不了!”王上師陰笑著站起身來,邁步向李鐵匠逃跑的方向追去,其腳下金光一閃,身形竟幻化成一連串殘影。“騰!”殘影先是掠過李鐵身邊,一團火焰驟然在李鐵身上爆燃開來,其吭都沒來得及就栽倒在地。接著殘影幾乎是眨眼間就追到了李鐵匠身後,兩團拳頭大的火團從殘影中飛出,瞬移般沾染到李鐵匠所乘馬匹之上,騰騰的火焰瞬間燃燒開來,馬上兩人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如蒸汽般消弭無蹤。
    “啊!”眼看著三位至親之人眨眼間離開人世,李三響目呲欲裂、口中發苦,整個人顫抖成一團。大哥李鑄一夾馬腹,瞅著眾人被火光爆燃分散注意的間隙,策馬衝出了包圍圈,接著狂奔起來。
    “跑了兩個,快追!”劉湧大聲叫道,站在遠處的王上師陰笑一聲,身形再次化為一道殘影向李三響二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哎呀!”伴著一聲低呼,王上師的身形陡然慢了下來,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上師大人,您怎麽啦?”劉湧不知所措的連忙跑過去問道。
    “近日本上師法體欠安,你們還不快追!”王上師滿臉漲得通紅,指著身邊的匈奴士兵大聲嗬斥道。幾名匈奴騎兵連忙策馬追去,李三響身後接連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和“嗖嗖”的箭羽破空聲,大哥李鑄反身一把抓過李三響,把其放在身前,策馬奪路狂奔而去。
    周圍的火光和喊殺聲漸漸稀疏,但身後的五、六騎追兵卻如跗骨之蛆陰魂不散,緊緊追趕不放。此時早已經分辨不清奔往哪個方向,但李三響在馬背上感覺到前麵的地勢越來越高,間或有一塊塊巨大的岩石橫亙在路邊,周圍呼嘯而過的景象越來越荒涼。
    “籲…”李鑄一聲長喚,馬匹急急停了下了,三響定睛看去,前方十幾步遠處卻是一溜斷崖,斧削刀劈般,十幾丈遠處是一塊巨大的磐石,從對麵黑黢黢的山峰上延伸過來,宛若一隻巨獸在黑暗中伸出的長舌,橫亙在中間的則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淵。
    “哈哈,看你們再往哪跑!”身後傳來匈奴追兵得意的狂笑聲。李鑄回身看了下追兵,臉色一橫,雙腿緊夾馬腹,右手的鐵槍狠狠紮到了馬屁股上,座騎一聲負痛嘶鳴,發瘋似的向對麵懸崖衝去。
    “啊!”座騎衝進懸崖的一瞬間,李三響本能的閉上了眼睛,耳畔隨之響起“呼呼”的風聲。
    “好好活著!”一聲霹靂般的大吼驀然在耳畔炸響,大哥李鑄用盡全身力氣,甩開雙臂將李三響拋向對麵的磐石,自己和馬匹則石頭般墜落向深淵。“咚!”李三響感覺到頭部和堅硬的物體撞到一起,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