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符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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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被湧來的黑雲遮蓋,隻從厚厚的雲層後麵透出,那是一層陰沉慘淡的微光。
    囚室本就狹小密閉,光線陰暗。雲遮皓月,更是一片昏暗,就連火把光亮也似黯淡不少。
    幾日下來,桃褍徽已經摸清監牢一些其中規律。
    比如監牢內的火把常年不息,總有青衣兵卒在固定時間內前來更換,火把似乎采用特殊材料製作,不同尋常之物!
    火把從初燃到燃盡,大概使用半天左右,此時距離下一次青衣兵卒更換火把,姑且還有一段時間。
    桃褍徽已能通過,夜色的濃度,白天的日照,火把更換的規律,就輕而易舉判斷,呆在這地方的大致時間。
    其中緣由大概是年幼被師傅收養,自小就隱居山中道觀,從無玩伴。隻有一麵巨石上篆刻子醜寅卯十二時辰的石鍾,陪伴長大緣故。
    春夏秋冬,酷寒雨雪,她小時候的玩耍,就是站在巨大石鍾之前細細觀摩!
    似乎來到這詭異之地,已經接近兩日。
    囚牢內,隻有兩個瓷壇,一塊草席。大的用來方便,小的儲存一些略微渾濁土腥味極重的腥水。水剛一盛出來時,帶著冰涼的地氣,好像是來自一些地底的井水。草席上,還有一些斑駁紫黑的汙跡,似是幹涸的鮮血。雖然來了幾日,但她一直沒有用過草席。
    近兩日來,除了青衣兵卒準時準點扔入幾個幹硬的饅頭,就是站在門口從一推車上大缸裏,打開監牢木門下的小孔,朝囚室門裏的小盆內舀入幾小瓢清水。晨曦過後,更有老邁佝僂的挑夫,從監門打開鎖的小孔內,收攏大瓷壇內的一些屎尿糞便。
    這期間,她也看到有幾名青衣兵卒,一個提著燈籠,兩個一邊抬著裹著草席內的不明物體,一邊還謾罵不休的兵卒,走過她的監牢門口。從緊裹的草席中,突然掉落中的人腳,從肢體上僵硬程度來判斷的話,那似乎是一具早已經死去多時屍體!
    每間監獄的頂部,都雕刻著不知名的怪獸,類似虎豹,可又迥然不同,根據對邊老者劉大師所言,這不知名的怪獸名為“狴犴”。狴犴乃大齊一些遠古的傳聞內的上古凶獸之一,因牢獄戾氣過重,黑獄司便在牢門上畫上狴犴的形象,借此震懾一些陰邪之物。
    桃褍徽迎著昏暗的火光,看了看癱倒在地下的男子。
    “不,不,不要...”
    中年男子依然牙關緊咬,麵色蒼白,額頭青黑,一字一頓說著胡話。
    桃褍徽右邊的衣袖似乎少了半截。
    那半截衣袖覆在中年男人的額頭之上!
    這是她剛才撕斷了衣衫,沾了盆子裏的冰水,覆蓋在中南男子額頭上的。
    這種環境下。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答!
    桃褍徽所能做到的也隻有這麽多了,是生是死就隻能全憑中年男人的運氣。
    她起身摸了摸了中年男子的額頭,依舊觸手火熱,滾燙無比。
    情況似乎,不是太好!
    “這可怎麽辦!?”桃褍徽秀眉微蹙,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忽然她眼神一亮。
    桃褍徽突然在不大的囚室地下摸索了起來。
    淅淅索索的聲音響起,半響之後她才停止了尋找。
    她拿著手中之物細細端詳,那是火把燃盡,殘餘得一根木炭短棍。
    桃褍徽想起師傅對她十八年來的循循教誨,晨鍾暮鼓誦經練武,閑餘時間研習音律符道,雖然自小被出身荒山道門的師傅收養。但那些怪力亂神,神魔仙佛,她卻一直以為純屬子虛烏有!而如今這詭異的世界裏,連武俠書本裏的神功身法都能美夢成真,簡直顛覆刷新了她的認識,姑且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吧,她暗道:
    “試試吧。”
    再次從左邊的衣袖扯下一截,白色的休閑運動裝頓時變成短袖,好在裏麵還有一件套頭衫,隻是看上去有些怪異,頗具原來世界的殺馬哥特風。但好在沒有露出胳膊,尚且能在這陰寒的洞窟保持體溫。
    再次,起身走到有些渾濁的盆子裏洗淨雙手,然後在褲子上擦幹水漬。
    刺啦一聲,她把左邊那一截衣袖,撕成兩塊布條!
    桃褍徽拿著布條,陷入沉思。
    腦海裏,閃現過一段奇形怪狀的字體,以朱砂為墨,繪黃紙之上。
    細細回憶,那些符籙內容,頓時浮現腦海。
    此符名為:‘驅邪定心符。’即為:驅除厄運,鎮定心神。
    據說是師門十幾代人遺留下的一本古書之上:‘三十六符籙大法’其中之一。
    她抬頭打量四周,拿著木炭短棍,露出苦笑。
    所謂符籙,雖然是道士繪製。但是,道士畫符,必事先沐浴更衣,焚香膜拜虔誠叩拜,並備好米酒、果茶,香燭等物,再聚精會神,清除雜念..總而言之,繁瑣複雜,規矩眾多。
    符籙,並不是可以隨意畫的!
    “小娃兒!”
    蒼老的聲音響起,聲若洪鍾。
    她悚然一驚,剛拿起的木炭短棍、頓時滾落一地!
    桃褍徽驚魂未定起頭來,卻驚訝發現對邊老者已經不再裝睡,而是站在柵欄邊上,直勾勾地看著她!
    老者似是有些狐疑,開口問道:
    “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畫符!”被嚇了一跳的桃褍徽沒好氣的回道,“老人家,請您先不要打擾我!”
    “哦!”
    精明的劉興榮也發現了,他好像嚇到了少年。老臉也是一紅,有些過意不去。雖然對邊監牢少年的行動,讓他心中疑惑萬分,但見慣風浪的他卻也言聽計從,撫了撫胡子,隻是怔怔的盯著桃褍徽的動作,不再去打擾少年。
    桃褍徽思來想去,忽然表情一凝,心頭暗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算了試試吧!”
    她忽然麵容一肅,舉頭對天誠心禱告,“祖師爺,此處雖然簡陋萬分,但無奈形勢所迫,還往您老人家見諒!”
    一段話說完,桃褍徽朝著日出的方向,重重得叩了幾個響頭。
    她起身找了幾片碎石、磚塊搭成了一處小台子,把布條輕輕放在台麵之上。
    對邊監牢內的劉興榮眼中眸光迷惘更甚,他小聲沉喃:“這是?”
    他的腦海疑惑詫異無比,繞是他一生走南闖北,見慣奇聞異事,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免有些神情恍惚。
    桃褍徽忽然正襟危坐,再次聚精會神,全神貫注。
    試圖進入繪符之前的狀態!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她的眼神萬物空靈,思想專注,手中微微用力,炭筆頓時在幹淨潔白的布條裏層上,陡然勾勒出一道淺淺的灰色痕跡!
    按照師傅所說,一張完整的符咒,是由‘符頭’,‘主事神佛’、‘符腹’、‘符腳’、‘符膽’等五要素所組成。
    若以符令引喻為人的話,符頭好比一個人的頭!
    因此,符頭對符籙而言有深足輕重之地位。
    桃褍徽的額頭微微浮出一層白毛汗,小心翼翼,謹慎萬分中,長條碎布上的炭筆燼色終於初現輪廓。
    此為:“符頭!”
    桃褍徽心中默念一段段記憶裏的‘道經’咒文虔誠祈願,這是符籙中的重要一步:,即為誠心禱告祈願,靠祖師神靈降下無上神跡。
    一番亢長的‘道經’在心中默念完畢,桃褍徽的呼吸越加急促,額頭上的白毛汗越密。
    她再次以炭為筆,控製呼吸頻率,炭筆輕描細繪。
    筆鋒,不時筆走龍蛇,不時龍飛鳳舞;不時肆意揮灑,不時頓挫婉轉。
    原本隻是具備輪廓雛形的符籙漸漸成形!
    上邊的字體氣韻流暢、風格秀媚。
    不多會,符腳、依次而成,一張‘驅邪定心符’隻是瞬間便一氣嗬成!
    桃褍徽精疲力竭,氣喘籲籲,這種精疲力盡的感覺,卻不僅僅單純隻是身體,還包括精神。她心中奇怪萬分,幼時師傅曾經督促她繪製無數一樣的符籙,卻都不如今天這般疲累!
    劉興榮微微一楞,下一刻,他就看見對邊監牢的少年,蹣跚著努力站起身子,想把那塊布條繪製的符籙,覆蓋在中年漢子的頭頂!
    可是奇怪的是,布條還沒放到中年漢子額頭,剛一靠近漢子,黑暗中,那塊布條驟然無火自燃!
    劉興榮看到這番景象,心中有些微訝。此等手段,他十分熟悉,大齊的山間有一種喚作:“火石”的奇石,隻要用刀刮下一層石粉,用時清灑在紙上,輕微摩擦,紙便會無火自燃。
    莫非,這少年師傅也是同道中人,大水衝了龍王廟,這是遇到同行了?
    桃褍徽也是驚愕失色,她心中奇怪萬分,思前想後始終搞不明白布條為何無火自燃。
    “我這是在哪...”中年男人,渾渾沌沌,悠悠醒轉。
    似乎看到了站立一旁的桃褍徽和對邊囚室柵欄那頭的劉興榮:
    “請問,你們是何人?”
    劉興榮習慣成自然,脫口而出:
    “老夫,青州劉興榮!”
    中年男人心頭一驚,掙紮著起身:
    “您可是,饑青州劉大師?!”
    劉興榮麵色一凜: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