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挑撥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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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杜海,你在說什麽?”潘圖問道。
杜海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他自顧自的說著。
“戰場上,滿是想著逃跑的士兵,這仗怎麽可能打的贏?”
“我們的身後,生活著你們的家人們,你們如果逃跑,那麽,這些怪物就會闖到那兒,傷害你們的家人嗎,你們難道不在乎嗎?”杜海問道。
“還是說,你們打算一直逃跑?”
“那種怪物,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人群中,幾個士兵大聲說道。
“我們好不容易從那怪物手中逃出來,現在難道還要回去送死嗎?”
“我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
“就是,就是。”
人群騷動著,聲音嘈雜的。
雨聲不再沙沙作響,而是啪啪的落在積水上,造成的動靜越來越大。
杜海聽著,雨越下越大,風越刮越大,天地間的涼意越發濃鬱。
但他的身體卻越來越燙,“呼呼”他大口大口的吸著涼氣,試圖緩解這種症狀,他感到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不止是這些士兵們的聲音,還有許多其他的雜音,那些在血霧中,在他的耳邊哀嚎的聲音,他皺著眉頭,閉上了眼,忍受著。
但就在他閉上了眼之後,他感到症狀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愈發嚴重了,聲音再一次同在血霧中一般,在他耳邊炸開,同那被怪物撞倒的建築一般的巨響,他身體一顫。
不遠處,血色的怪物又撞倒了一棟樓房,兩者的聲音重疊著。
杜海驚惶的睜開了眼睛,但此刻,他的眼中,不知何時何地,莫名出現的濃鬱紅霧開始翻滾著,圍向了他。
紅色中夾雜的一絲絲黑線,在霧中起舞,隱隱約約,一雙黑色的眼睛,似乎正在霧中,冷冷的看著他。
淒厲的慘叫聲混著士兵們的爭論聲,在他的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傳出,每一聲都猶如驚雷一般,在他的耳邊響起,有著直擊靈魂的力量。
他感到自己的心髒越來越痛,一雙無形的手捏著他,宛如要破碎了一般。
“救救我,救救我!”
“你為什麽隻是看著!”
“不要不要拋下我!”
“對不起對不起”
“滾開,滾開!”
“那種怪物,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那種怪物,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你救不了任何人,回頭吧”耳邊,疏忽傳來低沉的聲音,那聲音,與杜海的聲音一模一樣,似乎是勸導,又像是嘲弄。
杜海看著紅霧中那雙黑色的眼睛,越來越明顯,他心髒處的壓迫也越來越強烈。
“噗通,噗通。”心髒極力的跳動著,想要掙脫束縛,越來越劇烈。
杜海的眼睛睜的很大,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大,他的雙手猛地抓住腦袋。
他看著,黑色的眼睛走出血霧,便隻是一雙眼睛,巨大的,與他對視著。
“你救不了,任何人。”聲音低沉而平靜的傳出,以一種篤定的態度。
血霧翻湧的,然後,杜海在那血的海洋中,看到染血的麥穗地響起的哀嚎,看到沉重的鐵蹄踏平了街道,看到煉氣師們不停揮下的屠刀,他看到薩卡渾身浴血,一邊嘔吐著,一邊發狂般的大笑,看到卓爾黎在陰暗的角落,麵不改色的處理掉一個個躲藏起來的人。看到孩童在道路的中央,在士兵複雜的神情中,停下了哭聲。
他看到他看到
“你,你們,救不了任何人,你們隻是參與殺戮和破壞,或者旁觀這一些。”聲音似乎有了些變化,不再是杜海的聲音了。
杜海惶恐的看著,惶恐的聽著,他看著那些血霧凝聚而成的畫麵,一幅幅,開始化作霧,往他的腦袋裏鑽。
他不停的往後退去,不停的揮著雙手,想要推掉這些,這些他試圖遺忘掉的一切。
“夠了夠了真的夠了”杜海的聲音顫抖的,他徒勞的揮著手,揮散那片刻後又向他湧來的血霧。
“夠了夠了我說”
“夠了!懦夫!我的戰士,先於他人而死,隻要有這種覺悟,我的軍隊就能救下所有!”呆站在原地的杜海大聲吼道。
聲音蓋過了所有,然後,他的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滾滾的紅霧瞬間變為了黑色基調的斷崖,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雨水下,灰蒙蒙的天,投下的壓抑,止不住的包裹向杜海,他的心髒像是被捏著一般,緊的發疼。
人群一愣但旋即又因為他剛出的話重新吵了起來。
“開什麽玩笑,我可沒有這種覺悟。”
“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算了,別和他爭了,我們走。”
杜海看著幾個士兵自顧自要離開的聲音。
他睜著那雙不知何時,布滿血絲的眼睛,他睜著,黑色的瞳孔擴張開來。
“停下,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麽?”杜海看著士兵們殘害手無寸鐵的百姓的身影,他難以置信,又義憤填膺。
“命令,命令,皇帝陛下的命令。”他隻是聽到了士兵這樣的回答。
他看著士兵們要追逐著逃竄的百姓們。
“那我命令你們停下!”他大聲說道。
那離去的背影不曾因為他的話有哪怕一瞬的停留。
“雖然岩右將軍沒說什麽,但藤左將軍和卓隊長都傳達了陛下的旨意,大將軍最好還是不要違抗旨意的好。”
那一次,他隻是沉默的看著。
但這一次。
杜海冷冷的看著那幾個背影,雨水冷冷的落下,“戰場上,逃兵,殺之。”他冷冷的說道。
下一刻,他邁開步子,衝著那些試圖離開的士兵衝去,他的拳頭流轉著淡淡的青色。
勾勒出的如柳葉般輕柔的拳,在雨中,輕輕的撞了上去,為雨絲描繪出的畫卷,添下了幾抹血色的花。
人們惶恐的看著他,看著如此輕描淡寫的取下三條人命的杜海。
胸膛處各挨下一拳的三人,鮮血帶著被打碎的肉末,猛地從胸前綻放開來。
一時之間,打算離開的,和停在原地的士兵們,都被震懾在了原地。
杜海默默的收回拳頭,看著這些,“果然,還是要這樣嗎,當初,倘若我沒有那麽仁慈的話,或許一切就都會改變了!”他這樣想著。
杜海看著這一切,他回頭,看著那撞了一棟又一棟房屋的血傀。
不知不覺間,它已經變得隻有一層樓那麽高了,它似乎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撞倒那些阻礙它的房屋了,它停在了一片廢墟前,無能的嘶吼著。
“戰士們,衝鋒!”杜海衝愣在原地的士兵們大聲說道。
聲音驚醒了呆站在原地發愣的所有人。
“殺殺人了。”
“他們死了”
人們惶恐的說著,有的士兵甚至跌坐在地上。
他們沒有死在怪物手裏,而是死在了同類手中。
杜海回頭,他皺著眉頭不悅的看著,“戰士們,衝鋒!”他說道,聲音愈發的大。
停留在原地的人們,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懦弱,都沒有動彈。
杜海看著那血傀,“衝鋒!”他第三遍說道。
身後依舊毫無動靜,他憤怒的回頭,他攥緊了拳頭,青色的氣隱隱流轉,就要發作。
“已經夠了,杜海!”潘圖怒吼到,“已經不是戰場了,我們也不是你的軍隊了,當初,不是說好的嗎!”
杜海在潘圖的怒吼中,他的瞳孔一縮,他怔怔的看著潘圖,他的眼睛陡然清明,他捂著劇痛的心口,麵露痛苦。
緊接著的,如夢方醒的人們大喊著“殺人了,殺人了!”
“鎮長也和那個弩手一樣瘋了!”
“快跑,快跑,再不跑,我們全都要被他逼死!”
杜海看著士兵們逃竄的腳步,背影,他的心猛地又是一陣刺痛。
“不要危險!”杜海捂著心口,他的眼前朦朦朧朧的,又翻滾著紅霧,他的另一隻手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
記憶緩緩的交錯重疊著,一幕幕,已然如驚弓之鳥般的平民們在他的眼前惶恐的逃竄,被之後趕來的士兵們一一屠殺。
“別走,別走!”他捂著腦袋拚命的大喊,可越是大喊,人群卻跑的越激烈。
他看著,黑色的眼睛越來越近。
“你看吧,你根本誰都救不了,他們完全不聽你的,你根本就沒有屬於你的軍隊。”滿是嘲笑的聲音傳來。
“胡說你胡說!”杜海大聲喊著。
“秩序,不是大呼小叫,或者冷眼旁觀就能建成的。”聲音嘲笑的意味似乎更濃烈的,“你們,不過是帝王家養的一條條狗罷了,而你,是最強壯的一條。”
“住嘴,我們不是,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這是區別於動物的,正因如此!”杜海急切的辯駁著。
“想知道,怎麽掌控他們嗎?”聲音蠱惑的傳來,打斷了杜海的話,根本沒有回應杜海的反駁。
“不,我不想,我會有辦法的!”杜海咬著牙,看著那雙巨大的黑色眼睛。
“哈哈,可你的靈魂表現的似乎很想知道啊。”聲音大笑著。
“我沒有,你在胡說!”
“別著急否認,杜海,人類都是自私的,你敢說你不是想要毀滅那個怪物,才想著要讓那些士兵戰鬥的?”
“弱者和沒有主見的強者,注定是要為別人服務的,這就是他們應有的宿命,沒有追求的人,共同的命!”
“住嘴,住嘴,住嘴!”杜海的眼睛泛紅,他的情緒強烈的波動著。
“哈哈,杜海,你的靈魂在表達歡快,你沒必要否認,萬物都是自私的,我也不能幸免,更何況你隻是一介武夫。”
“想知道怎麽操縱他們嗎?其實很簡單,血腥味能很好的刺激和引導生物,就和那時一樣。”聲音忽然飄向杜卡的耳邊。
“而血,你現在不是有很多嗎?你的腦袋裏。”
“隻要想抒發出去,就可以做到的,我會幫你做到,杜海,我會幫你打敗那個怪物,而你,隻需要幫我完成一件事。”
“什麽事”
“幹掉那個入侵者”聲音大笑著,“怎麽樣,動心了?”
“我不會幫助你,而且我也不會為了私心而這麽做,一切,隻憑責任與正義。”杜海說道。
紅霧翻湧的急速向杜海湧來,與此同時,那黑色的眼睛正似乎已經達到了目的,正緩緩的隱於血霧中。
“那可未必”聲音緩緩的飄蕩著。
與此同時,杜海感到身體一顫,一陣比先前還有疼的劇痛傳來,他的心髒似乎再被撐大,杜海忍受著疼痛,整張臉都卷了起來,他突然發現血霧已經全都不見了,眼前,晃動的人影,全部變成了平民的模樣,他睜開眼睛,詫異的環顧四周,滿是鮮血的土地,燃燒著的火焰侵蝕著木材,屍橫遍野的街道上,死神在低語。
杜海不由自主的感覺到憤怒,莫名其妙,卻又理所應當。
此時此刻,他的靈魂被黑色侵蝕著,黑色的絲線凝聚著,化作一支箭,紮進杜海的心髒,貫穿了在裏麵的靈魂,然後,箭頭化作無數黑線,包裹在其上。
黑色肆意的調動著他的情緒,他的記憶。
杜卡眼中的清明逐漸化作紅與黑,他的瞳孔重新變大。
先前被吸收的血氣,此時此刻,不斷地彌漫出去,帶著一絲絲黑氣,籠罩著還沒散出去的人們。
然後黑色的氣一絲絲,沒有任何遺漏的帶著血氣,鑽進所有人的體內。
人們站在血霧中,身體扭動著,掙紮著,但都逐漸平靜下來。然後,這些人們的眼睛泛著紅光,靜靜的站著,等待著主人的差遣。
杜海走向最後一個仍在掙紮著的人,“你說的很對,而弱小的代價,就是什麽都不能擁有。”
杜海看著漸漸趨於平靜的潘圖,冷笑著捏起他的脖子,青色的氣迸發著,將他脆弱的脖子捏斷。
潘圖身子一軟,被杜海隨手丟在地上“隻剩這麽點氣了嗎?”他皺著眉頭,看向遠處緊閉大門的倉庫,“可不能讓你妨礙我啊,剩下的人,在那邊嗎?”他輕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