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黑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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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世尋渡!
    李夢看著這一幕,他沒有說話,而是就這麽陪著劊一同默哀,有許多東西,隻有自己靜靜的思索,才能領會。
    良久,劊緩緩抬頭,他的眼神中,迷茫裏似乎多了些什麽,牧回死了,紅死了,他曾經生活了許久的地方也毀滅了,茫然的他跟隨者李夢,而現在,他或許又短暫的找到了些什麽。
    他不再看向那空無一物的地板,被黑氣一掃而空的地方,隨著黑氣的緩緩消散,出現了一根扭曲的綠色細絲,那細絲像蟲子一般蠕動著,先前被包圍在黑氣中不敢動彈,而現在隨著黑氣的消散,感受到宿主的死亡,它立刻想要逃竄,但劊眼疾手快,毫不猶豫的抓起了它。
    細線落在劊的手中的瞬間,感受到活物,他飛快的像劊的手裏鑽去,想要鑽進他的體內。
    密集的黑氣從劊的指尖噴出,連帶著那根鑽進一半的細線,劊一把抓住被噴到半空的細線,其上鮮明的綠色在粉塵的侵蝕下,斑駁著,枯萎著,萎靡不振的乖乖呆在劊的手中。
    與此同時,劊順著那根細線,瞬間感受到了左側的密林深處,無數“人”中與之維持聯係的一個。他的手中,黑色的粉塵在此洋溢而出,將手中的細線完全吞沒,他已經記住了那靈魂的模樣,不會跟丟的。
    待一切塵埃落定,李夢開口說道“要不要去店裏的別處看看?”
    劊隻是開口問道“李夢,人總是要帶著遺憾死去嗎”
    “劊,並不是每件事都能在生前完成。”李夢緩緩的向外走去,“也並非任何事都能如願。”
    “正因如此,人們才總將希望寄托於他人。”李夢如是說道。
    劊靜靜思索著著李夢話中的道理,“我隻希望這一次,我不會搞砸”
    “你並沒有義務去完成這些屬於他人的東西。”李夢看著有些認真的劊,“但你還是決定要去做?”
    “嗯”劊開口說道,“我殺了他,我就應當背負起他身上的那些。”
    “可劍上承載的太多,可就揮不動了哦?”李夢說道,他手中的長劍洋溢的血氣隨著此刻,他思緒的波動,將整個房間的血漬,屍塊一掃而空,隻留下一間空蕩蕩的屋子,“偶爾,像這樣什麽都不管,也不錯。”
    “可他現在太輕了”劊說道,他看著手中殘缺的長劍,思緒飄飛,黑色的霧氣輕輕的飄蕩在劍身,似乎有什麽停留在這之上,劊默默的看著。
    “就像風雨,像死亡一樣。”
    他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視線停留在那先前還存在著屍體的地方,黑色的淤跡沉積在地板之上,一灘一灘的緩緩下降。
    而此刻,李夢正悄悄的看著白色的靈魂緩緩上升,穿過天花板,他收回視線,對上同時收回視線的劊,兩人對視著,不約而同的相視而笑。
    “那麽,就走吧”李夢說道,“不過在此之前,店裏倒還有些東西需要解決。”
    他們走著稀鬆到快要散架的木質樓梯,緩緩到達一樓。
    碗中的肉緩緩消散,些許被禁錮在其中的雪白緩緩升起,點點黑墨停在碗底,又穿過桌子,落到底下。
    兩人看著不同的風景,卻又不約而同的,都沒有聲張。
    人死後,他的靈魂究竟會去哪兒,李夢曾見到過泣離在這星球的天頂,用黑色的羅網將大片雪白匯聚,又在萬物終了時,緩緩降下一場雪,開啟一場嶄新的輪回。
    他更問過變成血傀的士兵,聽到了他升至天外的事實,他堅信靈魂的歸處,在頭頂遙遠之處。
    劊看著緩緩消失在地表的黑色,無數黑影都沉沒在不知有多深的地底,沉寂在地下那一片黑暗中,每個人死去時留下的那些,都迎來如此結局,隻有那些死於他劍下的,黑暗緩緩融於劍身。
    “倘若肉體隻是一種禁錮,我又究竟能否拯救這已經沉淪數載的靈魂們。”
    “如果人死後未完成的遺憾都化成了眼前的那一抹黑,我又是否承載得起?”
    李夢留意到了,被劊殺死的那個人,他的靈魂並沒有出現,並沒有飛升。
    劊留意到了,李夢掃去的那些屍體,那些遺憾變成了無主之物,沒有任何承載,在腳下那一片黑暗中,永世沉淪。
    他們看著這一切,然後緩緩走到二樓,留宿用的客房,走廊嘎吱嘎哈的呻吟著,像是再催促客人進房間,推開頭四間,幹淨整潔的房間沒有令李夢過多的停留,倒是劊,他在房前盯了一會,才緩緩跟上。
    往裏走,陽光從外照射,透過裏麵一扇扇發黃的紙窗往外灑去,明明外麵天色還早,裏麵的走廊卻已是日落時分的光景,昏黃的透出的稀疏血紅與深黑殘留在走廊的盡頭,像是沒有藏好的怪物匍匐在那。
    李夢一扇扇推開,越往裏,掛著的屍體越多,他們痛苦不堪的神情僵硬的,永遠停留在臉上,被繩子掛在房梁之上,像掛臘肉一般,油脂滴在地板,底下一片油膩。
    劊緩緩的走在他的身後,提劍就要上前,隻是李夢更先一步,血紅更快的覆蓋了這一切,席卷了房間內的所有。
    劊怔怔的看著這些,黑水一般的粘稠自半空垂落,又緩緩的滲入地板,消失不見。
    “李夢”劊開口說道,有些焦急。
    李夢看著雪白緩緩升空,“劊,劍不斬已死之物。”他緩緩低下頭,“已經死去,那麽遺忘與解脫或許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即使他們的痛苦無處宣泄,他們的遺憾無人承載?”
    “力,終有所不能及,在那之前,不妨抓住些更有意義的,學會選擇,學會放棄,也很重要。”
    “意義”劊重複著這句話。
    “倘若你仍覺得該做這些,那麽剩下屋子的重量,你都可以擔在劍上。”
    劊思索著,在聽了李夢的話後猶豫著,他感受著周圍,無數被拘禁的“人”懸掛在半空痛苦的掙紮著。
    良久,劊忐忑的說道“那我隻擔一個行不行”
    “當然可以!”李夢聽了劊的話,他笑著,原本忐忑的劊在聽了李夢的話後,便也如釋重負的笑了。
    就好像就好像無數房間的重量壓在了心上等待他選擇,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一些,在他做出選擇的那瞬間。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更多的時候,人往往隻能選擇放棄,他們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著對自己來說更有意義的事情,李夢很開心,劊獨立的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不必輕薄,不必沉重,就在那上升的白與下沉的黑之間,做著一個行走與世間的人,這樣,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