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人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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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當第一聲碰撞響起,緊接著,密集的聲音便如雨點般落下。
李夢看著劊,劊的眼神已經變了,火焰染紅眼瞳,燃盡黑夜。
劊隻覺得自己在嘈雜的殺戮聲中,一切變得都模糊了,隻有念頭,無比通達的念頭隨著劍,隨著那些逸散的粉塵,盡數斬去。
“鏘鏘鏘!”碰撞聲與劍尖摩擦劍身的瘮人聲音尖銳的傳出,劊用力將劍壓下,又抬起,不間停的抬劍下劈。
短短兩秒,如拉出殘影的劍不知斬了幾下,李夢雙手持劍格擋,沒有過多的等待,找準了時機,當耳邊又一次響起碰撞聲時,他雙手發力用力的將劍抬起。
劍鋒擦著劊完全不知退避的臉頰,鮮血被血劍吞食,傷口沒有飛出絲毫。
沒有感到疼痛,劊隻是覺得眼前的霧氣似乎散了些,一道劃痕斜著撕開一道口子又立即被補上。黑色的火焰燃燒著,黑色的霧氣源源不斷的溢出,隻要那火還未熄滅,隻要那柴薪還能給燃燒。
沒有絲毫停頓,險些致命的攻擊沒有產生任何的情緒,亦或者說此刻,劊的情緒已經全部被憤怒占滿了,火焰點燃一切情緒。
那張平靜之下的火焰無聲燃燒,劊沒有說話,沒有嘶吼,憤怒沒有占滿他,不像之前。
這一次,他主動擁抱了這些,他主動的驅使了這些,趨近於無的平衡,當一方情緒過於強烈,則意味著主意識的控製減弱。
憤怒轉變為一種力量,以及一種衝動,一種本能,一種平時被壓製的,戰鬥,殺戮的本能。
長劍再次壓下,本就如刀一般的劍被劊使用著,不斷劈砸,李夢在反擊的瞬間格擋。
“鏘!”劍身不斷震顫,逸散的粉塵瓦解構築長劍的血色,下一刻,黑色的光驟然綻放,豎直的劍光像星星一樣,隻是並不耀眼,更像是星星毀滅時的寂滅之光。
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李夢手中的劍直接變成了兩半,劊手中的劍直接壓下,沒有任何的猶豫。
沒有人可以逃走,在他跨越祭壇出現的瞬間,黑霧就已經包圍了周圍的一切,長劍會將麵前阻擋的斬斷。
逸散的粉塵砸在地上發出“嘭!”的輕響,被意念凝聚的粉塵此刻被放開拘束,紊亂的炸開,阻擋視線。
劊正要離去,下一刻,猩紅的巨劍直接撕開黑色向他斬去,劊在瞬間反應了過來,持劍格擋。
他隻是看到,麵前的黑霧中一閃而逝的紅光,像星星一樣閃耀的紅光,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的紅光。
巨劍樸實無華的拍飛劊,血劍隨著李夢的喘息緩緩縮小成原先的大小,散發的紅光緩緩暗淡。
那劍的模樣不知何時發生了改變,同先前完全不同,劍柄向上延伸至劍身的護手更像是惡鬼,有著弧度的觸須在先前瞬間繃直,暴漲的血紅形成巨劍,中心如獨眼惡鬼眼睛的寶石更是在剛剛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隻是此刻,觸須再度鬆弛,寶石暗淡。
李夢看著被拍飛出去的劊,劍上的寶石再次閃耀,地麵的突然噴湧而出的血紅衝散彌漫的黑霧,與此同時,這星球的某個地方,光澤迅速暗淡。
劊從周遭潰散的黑氣中爬起,麵前敵人的身後,更多的敵人隨著黑色被清掃一空,在此刻開始逃竄。
李夢沒有壓製那些血氣,血紅刺激他們的本能,被恐懼壓製的身體爆發潛能,將恐懼轉化為逃跑的動力,他們開始四散而逃。
李夢沒有把握將他們全部保住,也沒有時間分心保護他們,便隻能用這樣的手段了。
隻是他看著遠處的劊,他的身體撞在祭壇邊緣隆起的壁上,那本是用來阻止旁人登上高台,讓人們保持仰望的高台,劊撞了上去。
嗚咽的身體散發的黑色腐蝕肉體,劊的身體變得斑駁,隻是眼下,他的左邊,摟著女孩的左半邊身體仍是完好無損。
腦子尖鳴,先前在黑霧中亮起,他窺見的光亮令他腦袋刺痛,他抬頭看著眼前,混亂的黑影在那抹明亮之後逃竄。
隻是火焰,火焰不曾退散,寸寸欲裂的腦袋,眼前的一切,黑色消散,潔白的畫卷,劊的眼神越過這些,黑色在其上燃燒。
鑽入所有人體內的黑色在此刻全部化作火焰燃燒,李夢看到了這一切,黑色的火焰無聲的焚燒,靈魂無聲的滅卻,甚至自己的身上,火焰也冒了出來。
李夢雙手緊緊抓著劍,下一刻,他直接衝了上去,極快的速度,與其說是移動,倒不如說是用與星球的力量挪移了土地。
長劍撞在劊的身上,刻意的淡化了劍鋒,像棒子一樣的拍打在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劊的身上,將他集中注意力的施法打斷。
斜向上拍擊的巨劍避開劊護著的女孩,隻是那女孩真的得到了保護嗎?
李夢直到現在離得近了才看到那女孩,她被劊緊緊的摟著,就像他手中抓著的書本,用力的五指用力時深深凹陷而下,將書頁撕扯。
巨劍拍擊,將劊又一次拍到牆裏,劊一隻手死死的護著女孩,僅剩的一臂,李夢手中的劍,眼睛散發著猙獰的光,劍光一閃,將之斬落,精純的血氣被吞食,露出其中黑色的魂影。
黑色的虛幻手臂抓不住任何實物,震顫間祭壇凹坑落下的細小石子穿過手臂落下,隻有一瞬減緩。
劊掙脫了那些遺憾的約束,隻是如此,他的魂體失去肉體後便難以觸摸。
李夢接著一劍斬斷劊的右臂,連帶著肩膀將女孩整個救下。
劊隻覺得左邊一輕,緊接著右邊也瞬間輕了下來,他看著缺失的雙臂,黑色的魂影鑄就的雙臂在原處出現,他右手伸出想要抓住女孩,卻隻抓了個空。
劊掙紮著要起身,李夢一腳將他死死的踩進坑中,巨劍拍開劊想要反擊的長劍,右手摟過女孩。
長劍在劊魂影的手中從未消散,李夢抓著劍用身體抵著,直接插進劊的胸膛,剛剛暗淡的眼睛再度明亮,光柱一般的凝實血色直接從劍身散發,穿過,吞沒劊的身體,強烈的衝擊將祭壇直接打了個對穿,血色之柱在另一頭顯現,又緩緩縮小消散。
劊的肉體在這一擊中,如冰雪消融,肌膚被吞食融化,剩下漆黑的魂影。
李夢抵著巨劍前行的身體與劊靠的極近,他們麵對麵,劊的肉體在那一擊之後便完全消失了,漆黑的影子明明先前一直都沒有樣貌,此刻卻有了麵部。
劊沒有自己的樣貌,此刻的他用的是別人的樣貌,牧回的樣貌。
劊隻是死死的盯著李夢,盯著他摟著的女孩。
“醒一醒,劊,他們罪不至死。”李夢神情嚴肅的說道。
劊隻是看著空蕩蕩的右半身,空出一條手臂的他握了握拳,虛幻的觸感沒有抓住女孩。
強烈的衝擊撕開他眼中的黑白,他看著眼前的李夢,聽著李夢的話,然後他不再看李夢近在咫尺的麵龐,而是看向他摟著的女孩。
“那你為什麽不救救她?”劊開口問道,“那時候也是,現在也是。”
“為什麽偏偏又在這個時候要阻止我?”
劊怒吼,他手中的劍緩緩消散,緊接著,他的魂影,一柄劍在其中出現,直接將插在體內的血劍貫穿,粉塵洋溢,血劍從被破壞的缺口處開始,寸寸裂開。
劊的身體用力的站起,用力抬起的身體撞在抵在胸口的,裸露在外的劍身之上,將之一點點地碾成粉末,一切都在瞬間,在劊怒吼的瞬間完成。
劊同步進行的動作,作拳虛握的右手揮動在半途,長劍驟然出現。
李夢提前察覺到不妙,身體瞬間向後挪移,但劊的速度,盡數爆發的速度並慢不了多少。
“我要殺掉他們,殺掉這些惡種!”黑色的粉塵覆蓋臉頰,像麵具一樣。
“你要阻止我嗎?”
長劍撞在李夢的劍上,李夢劍上的眼睛再度睜開,散發著血紅的光亮,劍身再度延伸,構築成完整的劍。
劊的這一次前衝,踮起的腳尖產生的彈力讓他高高的躍起,魂體在半空中,他的劍與李夢交鋒。失去肉體禁錮的魂體操縱著劍向下發力,劍鋒旋轉著,魂體直接借著力向前飛去。
“我不會恨你,李夢,我尊重你的決定。”
“但也請你,尊重我的決定。”
聲音隻剩冰冷,黑色的麵具罩住整個麵龐,牧回的麵龐,劊做的事情,清醒過來以後的他已經無法狠下心來,火焰已經燒完,但他不得不做,即便隻是為了那具焦屍,那死去的孩子。
劊遮住眼睛,黑色覆蓋,他隻看到,隻看到一片猙獰的黑影在麵前揮動。
在女孩死的那一刻,騎士也好,王子也罷,所謂英雄,她已經見不到了,她隻在痛苦與絕望中死去。
已經等不到了,永遠的,兩個約定在火焰中焚燒成灰,但隻是這灰,便足夠劊前進了。
“哈真是很,討人厭啊。”劊吸了一口氣,看著那些搖晃,小聲的說道,下一瞬,粉塵凝聚成如杆子一樣的東西,將他們全部訂在原地,無法動彈。
俯衝的身體在瞬間,連人帶杆子一同斬作兩段,他的身體在原地停頓一瞬,劊隻看到黑影,劊隻是在屠戮那些怪物,那些待宰的怪物。
耳邊的慘叫像怪物的嘶吼,粉塵四濺像是怪物的鮮血,劊的速度無比之快,在落地的瞬間衡量好一切,就像之前殺掉南塵等人那樣的流暢。
身體不知覺的劃出一道軌跡將所有怪物串在一起,他揮動著長劍,身體拉出的殘影每一次停頓,都是揮劍。
隻是在短短數秒時間,劊便斬斷了一切,眼前隻剩下殘缺的處刑樁,麵具緩緩消失,劊看著一地狼藉,“怪物們”已經全部死去。
“哈哈哈哈哈,哈!”劊隻是淒慘的笑著,笑的淒厲,帶著哭腔。
隻有殺戮,隻有抹去這一切,黑色才能在眼前消失,那些遺憾,那些罪孽。
劊靜靜的站在原地,變換的麵龐一點一點變成南塵的模樣,就仿佛他回來了一樣。
什麽都沒有救下,反倒又一次將一切屠戮,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開始,回到了斷崖。
“”李夢沉默的看著,沒有阻止,沒有打擾,隻是他剛剛堅定的內心又一次動搖,劊的悲憤,李恪的堅持,他一個都沒有救下。
現在,似乎什麽都完了,劊走了他與泣離的老路,不顧一切的屠戮。
他看著頭頂漆黑的夜空,隻是似乎,還應該在做些什麽,哪怕隻是為了李恪的死,他堅持了自己的路,難道自己剛剛尋到,就要放棄嗎?
人人或許就不該區分善惡,人之初,隻是追尋光點,那尋到的,就像夜幕之上的星光,照耀指引。
人的一生,受著這些,受著光輝的引導,隻是為了走出一條回家的路,人墜落凡間,他走向死亡,隻是為了回家。
試探,尋找,會誤入歧途,也會迷途知返,他們終將回到家中,隻是這過程曲折。
而李夢,從最初,從進入這場夢的那一刻起,他所想的,就僅僅隻是讓這世界變得更好而已。
他想像那群星,綻放出光彩,指引著他人,可他卻迷失了,迷失在一個人的黑暗中,光華被黑暗包裹。
此刻,好不容易引起的共鳴,星光交相呼應,難道自己要放棄?
“不絕無可能。”李夢想通了一切,堅定的搖了搖頭,將一切雜念搖晃而出。
他看著遠處的劊,每一個人倒下,他身上便多出一道傷口,隻是這傷口卻在瞬間恢複。
“來打一場吧,劊,直到一方不再站起。”李夢說道。
劊回過頭去,他看著李夢牽著女孩的手,又鬆開,女孩坐在地上,又躺下,就像布娃娃一樣。
“誰贏了,聽誰的。”
劊的身影在瞬間消失,下一刻,安靜的四周,兩柄劍交鋒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