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絲帶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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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世尋渡!
    鮮血在失去生命的維係後緩緩流淌在體外,劊大步跟上,稍稍冷靜下來的身體感到些許的燥熱。
    似乎是氣體冷卻後散發的熱,又或許,是自己的某種渴求,劊不太清楚,隻是當他踏步,踩過屍體,踩在血中之時,恍惚間似乎有著兩根搖曳的絲帶正掙紮著向他飄來。
    鮮血化作絲帶,連接著屍體,不再帶有任何情緒,隻是純粹的,親和的。
    劊的手放在兩側,此刻隨著走動,一隻手順著身體前傾邁步的姿勢擺動,劃開那一灘平靜。
    鮮血順著他的手散開漣漪,被波動著向前,絲帶緩緩纏繞於劊的手,要進入其中。而隨著他的吸收,兩具屍首正急劇萎縮著。
    劊看著,終究有些不忍,不論生前,隻待死後,如此作為,實在不齒。
    他這才踏出那一步,下定決心踏出的離開那灘鮮血的一步,雙臂的絲帶不舍的攀附,卻隨著劊的前進緩緩脫落,垂下。
    燥熱,滿足,隨著絲帶的脫離歸於那瞬間產生的平靜與暢快,便隻是問心無愧。
    追上朱瑾,少女沒有回頭,隻是腳步不快,劊便輕鬆的追了上去。
    “他們?”劊問道。
    “你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就殺了?”朱瑾笑了笑,緊接著解釋道“是那個人販子的幫凶,大概。”
    “那個老人?”
    “怎麽,還不相信?”朱瑾笑道“馬上就能見到了,到時候——”朱瑾的腳步隨著她的話語一頓,本舒展下來的眉頭瞬間皺起,確實瞬間加快了腳步“跟上!”她在前頭說道。
    自先前莫名其妙的獲得了那奇怪的力量以後,劊的感知變得敏銳了不少,特別是在某些東西上,而現在,他清晰的感知到了前方不遠處,鮮血的氣息彌漫,非常的濃鬱。
    劊瞬間明白了過來,加快速度,隻是對比朱瑾,他的速度仍是慢了不少,兩者轉瞬間拉開距離,隻見朱瑾在不遠處一個急刹竄進那關著房門的屋子。
    房門莫名的突然整扇被碾作虛無,隻留下空洞的通道,鮮血的氣息化作的一條條絲帶爭先恐後的爬出。
    劊在幾秒後抵達,一頭紮進那血紅之中,卻見上升的樓梯之上,朱瑾正站著,麵色平靜,又似乎帶著幾分惋惜的沉湎。
    昏暗的房間沒有開燈,朱瑾的眼睛眯著,同她蹙著的眉一起表達自己的不滿。
    劊一步步拾級而走,樓梯有些細微的嘎吱,似乎因為某些力量而結構破碎,視線稍稍停留在幾處破損的落腳處,他默默走向朱瑾。
    少女自然也注意到了劊,視線卻是隻輕輕一掃便又重新轉向一側,似乎是等著劊自己來看一看。
    光線晦澀,血跡斑斑,劊被包裹在絲帶之中,階梯之上流下的些許一級級滑落,直至無力的靜躺,緊簇的紅色絲帶自後方折回,探入劊的體內,他如蝴蝶,如被絲帶包裝的禮物。
    溫馨與灰暗,劊脫離,踏入,隻一步,無數絲帶卻如斷線一般瞬間斷去,隻留下脫身而出的劊來到了那間小屋內。
    鐵籠與半耷的黑布之中躺下的人若睡去,睡在這黑暗之中,隻是未見光芒,傷痕累累並致命的,便在黑暗化作的流水中逝去。
    “”劊看向朱瑾,少女仍是看著前方,這一次,她沒有提前看向自己。
    似乎有些悲傷,在鮮血之中,在雨中,是的,似乎是下雨了,灰蒙蒙的細線落下的雨,不可見,卻又似乎朦朦朧朧,不是幻覺。
    劊輕輕的按下一旁的開關,將頭頂的燈泡點亮。
    照亮的四下,光線掃去陰霾,掃去雨線,倏忽間放晴的天空,劊這才發現這些不過隻是灰塵,同外麵那些一樣的,遮蔽光線的灰塵。
    它們從地板下緩緩升起,充斥於屋內,越來越多,吞噬著光線,非常的淩亂,就像這些在光線下橫七豎八的躺在鐵籠之中糾纏的屍體。
    光線驚醒沉睡的,籠中的孩子們,也驚醒朱瑾。
    她看著劊,緩緩舒展開眉頭,歎了口氣,卻見她輕輕說道“走吧。”
    漫出的鮮血淌在腳邊,朱瑾抬起腳,猶豫的看著,卻見自己的腳提起,鮮血藕斷絲連,如乞求。
    蜂擁的灰塵吞噬周圍的光線,附在燈泡之上,光線越來越暗,朱瑾提起的腳也越來越低,劊見她的臉色掙紮,那剛剛看向自己說話時的自然也在緩緩掀起褶皺。
    劊感受著四周,鮮血,是否有些什麽,帶著周圍的氣息,他不願意放過那個老人。
    朱瑾看著周圍的一切,半晌,她的視線最後停留在劊的身上,她的腳完全落地,昏沉的光已經令她的麵龐布滿陰暗,朱瑾深吸一口氣,輕輕仰起頭,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於是,她再度開口“走吧!”
    光線在這一瞬完全被吞噬,也就是在這一刻,她一把抓著劊的肩膀直接前衝,牆體再一次在無形的力量下化作虛無,外界的光線跌跌撞撞的衝進房內,照亮一切。
    在朱瑾的帶領下,兩人飛快的穿梭於巷道,急速穿過旁人,卻不驚起一點波瀾,仿若無物,他們正朝著來時的方向趕去,要追上某個人。
    現在是白天,盡管這天,並不亮堂。
    羅薩明白,即便是再亮的天,也照不到高樓之內的無數角落,而這天,這灰蒙蒙的天也隻是混淆了兩者的界限,讓那黑能走出來,活的亮堂些罷了。
    關鍵的,不在於天,而在於人,走出來的人。
    他透過屋子向外看去,看著外麵的衝天柱,何等的高聳。
    他又看向屋內,無數孩童被插進土裏,黑色的花在他們身上開著,既不見血,何等卑賤。
    沒有開燈,他拉著一個孩子的手,心髒處閃爍的光亮照著他低垂的頭,反射在他的眼睛中,一旁孩子的反應亦倒映其中。
    躍躍欲試的渴求,他加大手中的拉力,將往前掙了掙的男孩拉回。
    他看著這一切,猛地一咬牙,光芒一閃,緊接著變得更加耀眼,隻是幾秒,他卻又無力的鬆開了孩子的手。
    眼前的死灰色與萎縮的麻木刻在露出的頭顱之上,花朵開的很盛,重到低垂,搭在那些屍體的頭頂。
    他們應該是死了的,羅薩無比確信,又或者說如此活著,倒還不如死了。
    他看著孩童撲了上去,扯斷花朵連在那些屍體頭頂的紅色的莖,汩汩的喝著其中流下的紅色液體,而那花朵便相應的慢慢枯萎著。
    光芒逐漸暗淡,羅薩看著這一切,看著男孩在莖管再流不出液體之後又轉向另一處。
    液體枯竭的很快,男孩喝的便也非常的快,在逐漸暗淡的光下,片刻,男孩折斷了所有的花,於是,他將目光移到了那些屍體之上。
    目光饑饉貪婪,他撲了上去,在極致暗淡的光中,於下一瞬,這裏回歸黑暗,隻剩撕扯咀嚼聲。
    “”
    “你找到了嗎,笑容的意義。”良久,羅薩在逐漸慢了下去的咀嚼聲中問道。
    沒有回答,隻待片刻之後,當咀嚼聲徹底消失,一聲吞咽,男孩才說道“沒有。”
    “”,“你的笑,隻是為了進食嗎?”
    “不,隻有進食才能讓我笑。”
    羅薩移開視線看著外麵的衝天柱,它下方的地麵,黑色越發的多,以至於這天,更加的暗了。
    “慢慢來吧,還有時間,會找到的。”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