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勝天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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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世尋渡!
    旁人說的話,總隻是一種結論,對你說,也對他自己說。
    各式各樣的人走著各式各樣的路,所謂身心,究竟如何,便隻自己了然。
    故而旁人說的話,若不討喜,若上不得心,那便不上心。
    畢竟那些,既不知過程,也不知這恰恰他眼中的不完備,已是你的竭盡全力。
    人,該對自己說,說路途的艱辛苦楚,冷暖酸甜,說這一路走來的忍耐,人要清楚自己。
    一直以來,羅薩都是這樣認為的,人並不是東西,他們的身心,會累。
    眼下,黑暗之中,聲響隨光芒斂去,羅薩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累了,因為有的人,甚至不如東西。
    身後房門外的異動傳來氣息,他默默轉身,於瞬間,房門大開,光線照了進來,暖色調的黃色光線在此地並不適合,索性黑影迅速擋住光線,讓這悲慘的景象得以掩蓋。
    羅薩心髒處光芒一閃,一揮手,黑色的洪流瞬間如巨獸,如洪流,衝向房門,吞噬到來的一切。
    黑色湧到外麵衝刷通道的一切,碾碎燈泡,碾碎接觸的一切,羅薩借著光看向進食完畢的男孩,伸出了他的手。
    “下一個。”羅薩說道,於重歸的黑暗之中。
    他很累,但隻要是為了一些他心中堅持的東西,他便還能再忍耐。
    巷道於大片空地交接之處,兩個腳步一前一後停下。
    前方引起的騷亂與身後帶起的動靜將他們夾在中間,朱瑾的速度快到他的身體疼的像是要被扯成兩半。
    劊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老人,他擠在排隊的人群之中,有數人圍在他的周圍,皆是全副武裝,見他一臉苦相,顯然是在尋求保護。
    這一次,朱瑾沒有落後與猶豫,而是直接先一步衝了上去,她對劊說道“那個老頭就交給你了。”
    平地升起的風呼嘯而去,拍倒那一圍著老人的一眾護衛,迅猛的力量不觸及旁人,卻將那些貨物盡數掀起,掩蓋其上的布,在無形的風中撕裂無數口子,露出其中隱藏的真相,黑色的晶石擠在其中,但還有不少,露出其中稚嫩的麵龐。
    看似鋒銳的風劃過其中孩子的麵龐,卻沒有留下一絲一毫,隻是溫柔的,如什麽都沒有發生。
    “什什麽人?”一眾被掀翻在地的護衛慌亂爬起。
    老人似有所感,他驚恐地說道“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劊驚詫的看著那一瞬掀起的波瀾,朱瑾的身後,風平浪靜,沒有猶豫,他也於瞬間衝刺而去。
    鮮血化作的利劍擦著虛空砥礪的鋒銳而出,似乎比之先前,要更盛幾分,因那些已死去的,劊如有所感,感應到的,那些倒在房間的牢籠裏哭泣,於衝刺中劃過的空氣的嗚咽,於這升起的漆黑煙塵之中,他揮劍。
    “他們在哪?”護衛茫然四顧。
    “有血的氣味,好濃!”於劊揮劍的瞬間,他們驚呼著做出反應。
    朱瑾沒有說話,劊在她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落入中央,剛剛適應風勢壓低身子站立的眾人於這瞬間,在盡數下壓的風中,再度被拍倒。
    朱瑾站在原地,無形的力量卻總地底出現撐起眾人拋向空中,忽而橫起的風將他們砸向遠處的地上,隻剩下老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他滿臉驚恐,但還未來得及說話,劊的劍便到了,鮮血的氣息逼近,這十分容易辨認。
    盡管十分恐慌,但感受到那股氣息,在劊的劍斬下他頭顱的瞬間,他還是及時作出的反應,土褐色遍布他的脖子,劊的劍斬在其中,血紅傾瀉,將他拍在後方的貨箱之上,巨大的力量將兩者一起掀翻。
    籠罩其上的布在無形的風中被刮的滿是口子,此刻被撞倒,黑色的晶石直接灑出,傾瀉於地。
    一眾人早在戰鬥開始的瞬間慌亂的遠離,但此刻見到這一幕,遠處的一個男子還是哀嚎出聲“我的貨物!”
    劊直追而上,錯劍下刺,劍鋒卻再一次抵在老人的胸口處,無法寸進。
    “實力還是有些差距嗎?”朱瑾第一次開口,看向劊,問道“需要幫助嗎?”
    她的前方,一眾所謂的護衛被砸在地上,卻沒有一個人再敢起來,看上去都被砸昏了一般,具體是如何,朱瑾也不想細究,畢竟目標本就不是她們,此刻便有些無聊。
    老人於胸口受到衝擊的瞬間做出的反應,土褐色順著劍蔓延而上,於瞬間包裹住劊,露出他的形狀。
    “這,這是什麽東西?”他雙手徑直抓住劍,更多的土褐色順著劍身蔓延,劊想要抽劍,卻發現拔不動,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在這些土褐色的氣的包裹下,變得沉重,僵硬。
    他被困在了這如土塑般的東西之中,聽著耳邊傳來的朱瑾的聲音,他即答道“不需要。”
    被抵在下方的老人一拳將變得如土般的劍砸爛,同時一手撐地,向後爬著起身。
    他並不想乘機將那無形的,似乎是人的東西擊敗,四周詭異的力量將周遭的人盡數拍飛,他無法與之抗衡,隻是不知為何,那股力量卻沒有波及到他。
    眼下趁著這股力量沒有再出現,似乎是在喘息,他隻想抓著這個空檔逃跑。
    那些死板的護衛為了維持所謂的秩序堅持要讓他排隊,眼下被打暈了,倒也正好,隻要進入了那裏,當初和他做交易的人自然會保住他。
    他轉身逃跑,回頭看著那土褐色的塑像,如此想到。
    而劊,被拍碎的劍散去,露出了一個缺口,血氣順著這個缺口,他無法完全控製的力量再度凝形成劍。
    逸散的血氣一點點撕碎觸及的土褐色,僅一秒,他便脫困而出,先前劍在那股土褐色的力量下短暫的整合,他在那瞬間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感覺。
    似乎手中的劍變了,隻是視線受到阻礙,劍被包裹在那土褐色之中,便沒有辦法看見,隻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在劍被砸碎的瞬間,血氣四散,便消失了。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在那一瞬間,地上的晶石閃爍一瞬,露出點點紅色。
    而此刻,劊來不及多想,脫困的瞬間,他手中的劍一揮,血紅的斬擊傾瀉,氣息如洪流,四溢的洪流,那些石頭之上的紅色在這瞬間似有所感,緩緩暗淡,隻是那斬擊,卻似乎光芒更盛了許多。
    瞬間,劊又感覺到了那種奇怪的感覺,他看向手中的劍,什麽變化都沒有,似乎這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
    前方的哀嚎打斷了他的思考,他向前看去,老人的後背在那洪流之中被衝刷著,撕扯出一片血紅。
    絲線,無數絲線在瞬間出現在劊的眼中,從老人的後背延伸,纏繞在他的劍上。
    劊揮劍,絲線在這動作之下被拉長,眼前老人的後背,無數的鮮血噴湧
    他再度驚叫出聲,卻是對著天空哀嚎大喊“你說過隻要我有危險,你就會出現的!”
    土褐色緩緩攀附在他後背,一根根將紅色的絲線切斷“你在那!你不是說這裏的一切都是你的眼睛嗎!”
    “為什麽,為什麽還不來救我!”老人在劇痛之中向前一個踉蹌,倉皇起身。
    沒有任何回應,劊趁著老人在這攻擊與疼痛中的踉蹌,迅速追上前,沒有在意老人的話語,細密的絲線仍有大片透出那些土褐,纏繞在他的劍上。
    一劍橫斬,正好老人起身,劍鋒斬在那土褐之上,原本牢不可破的盾瞬間破碎。
    力量,手中的劍在血,在這絲線纏繞之下,無比的高漲,原本四散的,也在這瞬間,順著絲線,仿佛聽話了許多,穿入其中。
    沒有給老人喘息的機會,劊踏步,以右腳為支點欺身一轉,左腳頂住壓力,向左橫斬的劍從老人的前方向右斬去,血紅的斬擊一前一後,於此刻,交錯著,穿過老人的身體衝向彼此力量傳遞的方向,又緩緩消散在空中。
    劊的眼中,老人的身體驟然爆開,是無數的絲帶,簇擁著,向他撲來。
    這一次,劊沒有拒絕,吸收著這些絲帶,暢快,愉悅,於身體壯大的感覺,種種情緒傳來。
    不遠處,朱瑾看著,看著逐漸幹癟枯去的老人屍體,沒有製止。
    她隻是看著那些被關在牢裏之中的孩童,糾結著。
    強大的力量可以輕易的阻止悲劇本身,可有些東西,卻很難處理,更何況他們也隻是解決裏這偌大悲劇中,小小的一抹。
    將悲劇變為喜劇很難,將喜劇變成悲劇卻很簡單,朱瑾很久以前就明白了這點。
    她不由的想起一句話“人定勝天”。
    人能勝的了哪片天?腳下?眼前?
    人終其一生,所見,所行,也不過這片天的小小一隅,便是能勝,怕也隻是贏得分毫。
    勝天半子,操勞一生,便也就真隻贏下半子,贏下,能容下自己的心的半子。
    “唉。”少女發出一聲不曾被旁人聽見的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