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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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劊看著人群在他麵前分流,人們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各色各樣,轉瞬即逝,卻都都不曾沾染著他身後的那些。
他像是難以置信,轉過身又看向身後悲戚的碑,雨中,它似融化作水,一點點淌下,匯入下方的苦難之中。
“事實就是這樣。”朱瑾在一旁平靜的說道。
“說到底,我們也隻是一群暫時忘記了自我的,所圖更大的自私者罷了。”
“人的自私,是他在世上立足的根本,也正因如此,劊,不要忘記自己的那份用於立足的私心。”
朱瑾說著,她轉身向左側走去“不然,也就同他們沒什麽兩樣了。”
劊聽著朱瑾的話,跟上她的腳步,耳邊雨聲嘈雜,同心間的某些,並做萬千跳珠,但偏偏他的麵龐,靜的如垂濕的花。
握傘的手往上舉了舉,劊看著前方人來人往,心中那些盡數落下,成了一團亂麻,竟同眼前的人流一般相像。
自己的私心?劊的心中,方才回憶起同朱瑾朝夕相處的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糟糕的一切與旁人所謀求的改變,那麽自己所奢求的,會不會僅僅隻是找到一個地方,一個能包容下自己一切的地方?
一念至此,但當劊再一次注及四周,他反倒更加的迷茫與惶恐了,周遭的一切並不能讓他心安,他不能在其中找到哪怕一絲一毫可供自己落腳的地方。
昨夜,當他注視那根血線,或許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可偏偏那時,他的腦子一片空白,眼下,自己活著,可又為什麽,他的腦子嗡嗡作響,一刻也安靜不下來?
人在死時,是忘記了私心的吧,所以才會一片空白,那麽是不是一旦忘記了私心,也就同死了沒什麽兩樣了呢?
劊看向前方,雨聲驟然變大,他握傘的手用力緊了緊。
“一定,不想再經曆一遍,昨夜的感受了。”他在心中默念。
一切繁雜,索性都丟進他握傘的那隻手,劊的腦袋微微沉下,眼睛閉合,感受著身邊的絲絲縷縷,極短的時間,當他再度睜眼,鬼使神差的回頭望去,周遭漆黑中的一片片血紅正移動。
而遠處,尖錐紮進大地,一道道血紅被它紮穿,釘死。
溢出的血紅注入那漆黑的尖錐內部,彌漫至它的頂端,似乎就快要衝破桎梏,噴湧而出。
劊緊張的注視著,但就在這時,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一切煙消雲散。
走前半步的朱瑾不知何時腳步一頓,便與劊並肩而行了“別想太多了。”
少女看向前方故作灑脫的笑著說道“現在要做的,是向前!”
“可”劊回望身後。
少女像早已知曉一切,她輕聲歎息“所以啊,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們不是還有要在這片大地上做的事情嗎?”朱瑾問道“趁現在,它還未改變的時候。”
“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劊問道。
朱瑾得意一笑“當然是,前方啦!”
兩人於暴雨中漫步,走向前方,前進時,雨水便不再擾人。
“轟隆!”雷鳴忽然響起。
劊稍稍抬起傘,看向遠方的天空,依舊什麽都瞧不見,前方的朱瑾在這時停下。
此刻,他們又一次穿行在小巷間,一條夾在兩側的建築中的小路。
劊不解朱瑾為何一路走著大道,卻忽然轉入這條小路中,也就是在這時,他忽然發現他們已經走了很遠了。
遠到在這,兩側的房屋稍顯破舊擁擠,在雨水的洗刷下,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顫抖著,淡淡血色噴染其上。
朱瑾收起了傘,靠在一棟建築前,大門上的鐵皮昏昏欲睡,在雨中一下下點頭,勉強遮擋雨水。
“到了。”朱瑾說道。
“來這裏幹嘛?”劊問道,向著朱瑾靠去,卻見朱瑾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劊疑惑的向後退去,有些不解,此巷不曾有人經過,留劊一人在路上,倒也顯得空曠。
朱瑾舉起右手手背,靠著門輕輕的敲了敲,看著劊,笑眯眯的說道“仔細看看?”
也就是在朱瑾開口的瞬間,房屋內傳來了動靜,幾乎在敲門的同時,一道聲音如貼著房門般傳出。
“什麽人?”聲音並不連貫,斷斷續續的,音調很平,像剛學會說話一樣,且那聲音嘶啞的,如顆粒摩擦傳出。
兩人的聲音混在一起,令朱瑾的笑容斂去,她看著劊,劊在聽到朱瑾的話後閉上了眼睛,下一刻,當他睜眼時,世界便變了。
劊的瞳孔猛地一縮,淡淡的紅色,似乎並不是這些建築在歲月中產生的,而是有著一股力量人為的操縱著。
他看見數個血紅的人形,而在這些中,朱瑾所站的房門後麵,一個扭曲的血色肢體貼在房門上,正朝他們看著,透過這個肢體往裏,另一個扭曲的血色肢體連滾帶爬的行走著,追逐著另一道人影,它像是剛學會走路,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艱難。
兩者幾乎同時感知到劊的視線,它們的目光同時看向劊,如沒有眼珠的空洞,這片劊眼中的血色世界,兩人的眼睛漆黑的,什麽都沒有,卻如一瞬間在劊的腦海中放大。
“朱瑾,門後麵!”劊猛地大吼道,在這安靜的可怕的小巷中,而更詭異的是,他如此的大吼卻沒有引起任何居民,路人的反應,就如昨夜那樣。
“看清了?”朱瑾玩味的笑道,像是為了讓劊看清楚些,她還又稍稍等了兩秒,門縫間的黑色在這時悄然散出。
“那我可就動手咯?”朱瑾接著說道。
少女轉身,她身後的大門在這瞬間猛地倒下,門下的伸出的些許黑色如觸須,此刻被門壓在地上,生生切斷。
朱瑾踩著門進入,門被砸在地上的聲音在安靜的街巷中如放大了無數倍,使得本就巨大的聲音在此刻成了這世界的焦點。
朱瑾麵色平靜的看著麵前的場景,扭曲的黑色怪物已經將獵物,一個活人的四肢按住,將之壓在身下。
聞聲,它轉頭看向朱瑾,全身一簇簇黑色寄生於肉體之上,它就是這樣一個由血肉和黑色混合構成的怪物。
張開嘴,其中的血色如樹的根莖般粗糙,它衝著朱瑾低吼,朱瑾眼神微眯,似乎極為不喜這樣的聲音,如什麽尖銳的東西摩擦一點點磨平的聲音。
更像是老人的聲音,但要尖銳上不少,它開口說道“你要——”
話還沒說完,下一刻,它便如炮彈般飛了出去,砸在牆上。
不曾留下一點痕跡和聲音,它似撞在無形的屏障之上,夾在中間,體表的那些黑色似感知到危險,盡數往肉體中擠去,倒也短暫的,變得同旁人無異。
隻是緊接著,那肉體便開始劇烈膨脹,偏偏因為某種力量的擠壓,它隻能橫向擴張,於是它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一張肉餅。
而後,隻見得它越來越扁,越來越大,最終,隻聽見“嘭”的一聲,它破裂開來。
黑色轉瞬間化作無數粉塵炸開,卻被困在兩麵無形的屏障中,隻是充斥在一個極窄的平麵,隨後無力的滑落直至消失於地表。而其中落下的紅色如幹癟的根係,也化作液態流入地底。
朱瑾走進,瞧了瞧那個躺在地上的普通人,若有所思。
旋即,她輕輕搖頭,似不願過多的深入,便轉身準備離開,正好瞧見劊小心翼翼的走進屋子裏,正好穿過房門。
“解決了?”劊見朱瑾轉身,他問道。
“當然。”朱瑾笑了笑,“走吧。”
朱瑾向外走去,隻見劊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位身上“他?”
“死不了。”朱瑾大大咧咧的說道。
劊便點點頭轉身,率先離開的房間,隻聽見朱瑾的聲音傳來“這麽相信我?不自己仔細看看?”
劊在外麵的街道等著朱瑾,待少女靠近,他搖了搖頭回答道“反正我也看不明白。”
“順手而為,倒也及時,隻是可惜,沒有看到它們究竟想要幹什麽。”朱瑾有些遺憾的說道。
此地牆上的血紅都已散去,一切似恢複正常,清涼的水汽撲麵,雨水不曾落在朱瑾身上,她慢慢悠悠的撐開傘。
“走吧。”她帶著劊離去,離去時,她不留痕跡的瞥向一處。
漆黑的房間內沒有開燈,三個人趴在地上,頭對著頭湊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從外表看同旁人無異,隻是他們的行為卻無比的詭異。
似乎是一家三口,隻是他們的聲音卻都如初生的嬰兒般尖銳。
“你好我是爸爸——”
“你好我是媽媽——”
“你好我是兒子——”
三人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內,緊接著便是詭異的笑聲,三人笑的身體顫抖,抖出些許顆粒,但下一刻那些顆粒便重新進入他們的體內,如剛剛的一切都隻是錯覺。
待片刻後,他們的體態越來越正常,忽的,它們本彎曲的腰猛地繃著,他們瞬間爬起,再看時,相對而立的他們,男人率先從那魔怔的笑中解脫。
他隨意的走動,緊接著是女人,而後是男孩,待三人都恢複以後,男人將房間的燈打開,又拉開了一直合著的窗簾。
“今天的天氣真糟糕啊。”男人看著窗外的雨說道。
“是啊,好大的雨。”女人附和道。
“哪裏哪裏,我也要看。”男孩舉著雙臂說道。
女人將他抱起,一家三口一起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