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喑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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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劊怔怔的看著那突然闖入的漆黑步足,寂靜之中,空氣似乎在歌唱,淒厲的歌唱,他耳朵發涼、發痛。
而後,那被壓在下方的白色似也同劊一樣,堪堪反應過來,在劇痛之中,它扭曲繃直的觸須向空中徒勞伸去,固態的它正不斷液化,也因此,那些搖晃掙紮的觸須正像通了水的水管那樣噴灑著。
與此同時,它像蔓網那樣從重壓下擠出,貼附在地麵的觸須們正掙紮著,不斷的向外爬去,不停隆起的觸須越來越慢,越來越軟。
直至它被吸力扯著,就像清理掉一張網那樣吸入步足下方,它再沒有能夠顯露半點痕跡。
而吸收掉白影的步足緩緩抽起,不似來時那般迅速,帶著令人恐懼的壓迫,它慢慢縮回穹頂。
似有蟲子攀爬在劊喉嚨裏,發癢發疼的嗓間,仿佛有聲音呼之欲出。
劊一時忘了逃跑,隻剩下那些浮現在各種物體表麵的血影,它們似等待已久,待步足徹底縮回穹頂,它們瘋狂的爬向地麵短暫存在的,被砸出的凹坑中。
劊能看見,那裏還有殘存的一小片,像被火點燃的,發黑的紙屑。
寂靜,卻又好像,有無數的聲音正瘋狂的叩響門扉,劊不知為何的捂住了耳朵,他不自覺的張開嘴,無聲的吐氣。
眼神正在交錯。透過黑暗,與那燃燒著的紙屑,它中心消失的缺口像一隻眼,他們遙遙相望。
劊無言的發顫,渾身的嗡鳴令他不由站直,緊了緊牙冠,然後,一柄劍瞬息間綻放。
湛藍的色彩亦區別於此,濁氣縈繞在劊的周身,在劍的照耀下,它們凝聚而成的虛幻,仿若真同怪物那般趴在劊的背上。
它瞪大眼睛,腦袋倒掛在劊前方,血盆大口張開著。
而隨著此刻,當劊喚出的那柄劍顫出的清脆尖鳴——同劊一起。
劊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著,他握劍的手繃直,抖動越來越劇烈,但經由此處,隨著抖動,越來越多的黑色被他抖出。
血影在劍響的瞬間止住了身體,它們回頭看向劊,看向那顯眼之處,激烈掙紮的劊。
它們慢慢的爬了過去,越來越快,黑壓壓的一片,點綴的血色從暗沉變得越來越嬌豔,閃爍的色彩在一瞬,刺眼的,發出危險的光芒。
而劊的腦海,從來到這兒開始的一切閃爍著,殘忍、恐怖、疼痛、暴戾、絕望、困苦。
本應令他哀嚎痛哭的,絕望沉淪的,卻因從始至終的痛,他無比清醒。
此刻,他再度攥緊混在腦海裏亂竄的思緒,連帶著他本身,一並捏碎,隻剩痛苦的清醒。
劍連著他,他連著劍。
“來啊來吧。”他的另一隻手不停的握拳捶打著腦袋,喉間擠出的聲音喑啞,卻一刻不停的響徹他的腦海。
握著的劍再度熊熊燃燒起來,它靠著周圍的濁氣點燃,又隨著劊的前衝,拖在他身後的火像他憤怒的具現,一瞬燃至半空,又猛地熄滅。
劊的雙手扭曲,蹬地的腿彎的愈發,在抽搐中,他的速度不減反增,就像承受著重壓,他腳下的地麵下陷。
劊眼中的世界猛地變換,編織皮肉,填充色彩,在他發出聲音的瞬間。
他看見本簡易的破碎黑樓變成了鋼鐵大廈,看見迎麵衝來的沾血怪物變成了猙獰的人類,看見了天空的開裂穹頂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眼睛。
更看見了坑道裏僅剩半張臉的女人和散落一地的屍體,瘦削、殘缺、傷痕累累。
在他衝出的瞬間,那種擠壓穿梭的感覺再度傳來,本隔了什麽的感覺在瞬間,變得無比真實。
然後聲音開始傳來,喘息,嘶吼,隨著劊本身,外界的種種一股腦的湧進。
饑饉的目光,野獸的行徑,帶血的身體,破碎的衣衫,以及不斷響起的,未開化的吼叫。
他將劍重重砸下,帶火而成的大劍在與地麵接觸的瞬間,焰浪四散而出,爭先恐後的咬上那些手腳並用的人類。
藍色的火在瞬間變成黑色,並急速的像劊的身上蔓延而去。
提起劍作勢欲揮的劊身體一頓,盤旋在劍身的火急劇收縮著,連帶他的身體。
“我知道,我知道!”他吼道,肌膚在瞬間如起疙瘩那樣,細密的凸起又在頃刻間壯碩。
劊的全身布滿了晶簇那樣的刺,他死死的握著劍,轉瞬間步入火海,用力一揮。
力量破風,割火裂魂,擠壓到極致的劍隨揮動,如長鞭般,隻見隨劊的揮動劃出的一線。
細密殘影,劊不斷的挪步,一次次將劍揮出,像被抽打著,傷痕累累的火焰掙紮著向天,又在哀嚎中,隨一下下不斷增加的裂隙破裂。
同人模樣一般無二的鬼魂漫無邊際,似隨劊的動靜,遠處的樓頂、地麵,一切可以施力的地方陸續有這些家夥的同伴探頭。
劊屹立在這些家夥匍匐的簇擁中,他的心念一動,火焰便能從地底噴出,將之提起,而後將引頸受戮的它斬作兩段。
他的四肢在急速的行動中不斷被擠壓,每時每刻都傳遞著穿梭的感覺,穿梭在虛實之間,拉扯的感覺帶來的痛逐漸變為快感。
因逐步的麻木、逐步的萎縮,它的表麵似粉塵般剝落,如肌肉的脈絡漆黑,時隱時現,劊不斷的呈現出人、鬼的模樣。
不斷揮劍,腳下被拉扯的感覺引得劊一瞥。
他提起腳,用力的一腳便將它的腦袋踩爆,眼中的景色在高速穿梭中閃爍,他將人的腦袋看成了破碎的骷髏。
然後他再度衝去,熊熊火焰已熄,隻剩焦枯的煉獄與如沼怪的固液態鬼魂。
但劊的身體也好不到哪去,如雷擊的樹般幹枯扭曲,瘦削到極致的他裹緊了因力貼束在他身上的黑袍,稍稍喘息。
隻一停頓,周遭便穩定在了一個畫麵上,不再無聲,無數色彩構出的繪圖正常,隻是遍地屍骸,人的屍體在死後一般無二。
黑袍輕敞,那胸口的寶石稍一猶豫,紅光一閃,瞬息間遍布全身。
像喘息般不自然的一下下填充,劊能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恢複力量,他看著麵前,源源不斷湧來的人潮以及——從那黑色的,如山高的蟲蛹裏擠出的身體畸變的怪物。
那紊亂的思緒在這瞬間的停息中炸了開來,他看著那怪物,它手臂粗壯,身體細長,雙腿分化出數條,長著尖爪。
而它的腦袋,嘴部獠牙裸露,眼睛像蝸牛那樣伸出,唯一看著像人的麵部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黑斑。
劊咬牙正要再上,胸口處,一股意識猛地發出尖鳴,一瞬間將劊紛亂的思緒撇開。
他看見他的手腕被衣袖帶了帶,緊接著是整個身體,但整個人麻木站著的劊卻徑直被這股力拽倒在了地上。
他躺在屍堆中,視線是逐漸靠近的人,他隻是輕輕的抬起手,如枯爪的五指握拳,下一刻,一道紅色猛地射出,一下釘進了視線外怪物的身體裏。
猛地收束,瘦到輕盈的劊被拽了過去,他在半空中舉起劍,劍身流轉,他將握著劍柄的手腕抵在胸口,將劍鋒猛地刺進了怪物的腦袋裏。
然後他蹬著怪物的身體落地,又在空中斬像它的身體。
斬在了緊密的東西上的感覺傳來,劊看見他的劍斬在了怪物的手臂上,不深不淺的嵌入其中。
下一刻,他猛地瞪大了雙眼。
麵前的怪物就這麽憑空懸浮了起來,緊接著它瘦長的身體蜷縮,將如鐮刀般的四對腳對上劊的胸口。
下一刻,這八隻尖爪盡數釘在了劊的身體裏,隨著蹬力,猛地將劊踹飛。
但怪物的手臂,傷口卻像嘴般死死的咬住了劊的劍,於是在這瞬間,劊僵在半空,身體隨下拉的爪子,劃開,像是要被拆成兩半。
劊的劍險之又險的散去,他這才得以脫身而出,殘破的身體在半空已一個弧線墜落,慌亂的血色,連忙填補缺口。
又隨著劊的滾落,兩者翻滾著落入人堆中,野獸的手指像爪子那樣扣進肉中,無數的手抓住劊的全身。
眼看就要被一張張嘴分食,劊渾身一震,下一刻,衣衫的紅色被扯出,它們包裹住劊的身體,猛地炸開。
被波及的劊再度被拋飛,於半空,他看見那怪物正反身鑽回黑蛹中。
於紛亂的嗡鳴與身體的痛楚中,精神極度衰弱的劊終於昏了過去,隻剩元氣大傷的長袍,它自行射出的紅繩不斷交替,令劊在高樓間蕩著,朝著手腕處氣息牽引的方向不停的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