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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裏一片清澈的湖，幾隻小舟依在青山旁。這年沈眉僅七歲，她頗不耐煩地和家人站在岸邊看那擺渡的老頭。
    她這一身都經過精心打扮才出門，出門前她娘不停絮絮叨叨告訴她家裏要來一個重要的客人，切記不能失禮吧啦吧啦……
    聽說客人中有一個和她年齡差不多大的男孩，她娘特地強調要她好好和那男孩玩。
    她才沒那麽聽話，等下她一定要狠狠欺負他！
    上岸的隻有兩人，其中一位老者與父親交談著，另一位，便是那個與她年齡相仿的男孩。
    沈眉聽見自己心裏傳來三聲邪惡的大笑。
    她假裝漫不經心溜到那男孩旁邊歪頭打量他。男孩皮膚呈現一種病態的白，一雙眼微微眯著，眸底帶著倦意。沈眉看他這番弱不禁風的模樣，便故意重重往男孩肩上一拍：“啊呀呀，這位兄台……”
    大概是她力道太大，那男孩竟是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沈眉仔細看看自己那富含殺傷力的手，覺得這雙手在人間一定是個禍害！
    那日沈眉被她娘狠狠罵了一頓，然後被罰去院子紮馬步。
    大約過了了兩個時辰，沈眉隱隱約約聽見扣門的聲音。她一時好奇便循著聲音追上，正巧看見上午來的那老者端藥進了門：
    “小勻，好些沒有？”
    沈眉躲在門外恍然大悟，原來那男孩叫小勻……正想著，屋裏突然傳來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把屋裏屋外的三人嚇一跳。隨後沈眉聽見那個叫小勻的男孩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她內心不禁惋惜：長這麽好看，可惜是個病秧子……
    一番收拾後，那老者歎口氣出了房。
    等老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沈眉大方走進屋裏，那一霎她看見小勻嚇的往角落縮了縮。
    她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沈眉湊近一臉惶恐的小勻，很開心的揉揉他的臉臉：“你放心吧，你這麽可憐姐姐一定會好好罩著你的！”
    當日沈眉以“帶你玩耍帶你飛”為由帶小勻去了後山——毒莊禁地。
    後山之所以被列為禁地不是因為裏麵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裏麵養了很多毒蛇，外人一進去必死無疑。
    但是沈眉是誰？百毒不侵的奇人。
    在沈眉又成功毒死一條蛇之後，她很開心的把蛇都扔給了小勻：“你這麽弱不禁風的，聽說蛇肉很補身子的，你快拿回去煮了吃吧！”
    小勻：“真的能吃麽……”
    你以為我是你百毒不侵嗎……
    沈眉看他這麽不相信自己，立馬氣呼呼的扔下小勻大步往林子外走。一邊走一邊想等會怎麽收拾他，正這樣想著沈眉回頭看看小勻，想好的計劃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很多年後沈眉還會夢到當年那一幕：小勻霧氣氤氳的眼睛和似珠玉般下墜的淚花。
    她那一瞬真的是愣了，她看見小勻哭著追上她：“等……等等我……”
    她不能明白為什麽一個男生也能哭的這麽楚楚動人……那一霎她想拉起他的手，告訴她其實是和他開玩笑的。
    然而夢中的她亦如當年那樣嘲諷的彎起嘴角：“真是個膽小鬼……”
    涼風徐徐吹來，樹梢上的積雪碎了一地。
    沈眉視線落在桌上的茶杯上，剛倒的茶還冒著熱氣，煙霧氤氳，似一層紗將兩人隔開。
    “你說的小勻有什麽別的特征嗎？”青梨沉默一會，問。
    “他掌心有一顆痣，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
    連名字都不知道，這人怎麽找……
    又靜了一會，氣氛詭異的厲害。
    “你的要求我當然可以實現。”青梨思考後滿懷期待的湊近沈眉，“但是報酬嘿嘿……”
    “報酬自然是沒問題。”沈眉從容的笑笑。
    一想到又有收益了，青梨馬上陷入對未來的幸福生活的美好幻想中。一旁沈眉看見傻兮兮的青梨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了。
    傳說中清緣閣吃人的妖怪哪去了，說好的高冷閣主呢？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沈眉略為苦惱的站在簷下，準備等雪小了一點再回去。背後突然響起腳步聲，沈眉以為是青梨便沒注意。沒過多時背後那人突然遞給他一把傘來：“青梨托我帶給你的。”
    沈眉這才回頭，發現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子。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清緣閣中另一個妖怪蘇墨染了吧，沈眉心中暗暗想，見蘇墨染還拿著傘趕緊接了過來。
    “多謝了！”沈眉微微行了個禮，撐開傘走進雪地。
    沒過一會，青梨悄悄溜出清緣閣，走了幾步突然發現蘇墨染在旁邊。她嚇了一跳，拿手臂捅捅他道：“我要去行動了！”
    “你確定不是去買瓜子？”他挑眉。
    “你看我長得這麽正經像是那樣不正經的人嗎？”
    蘇墨染：“……”
    街上的人漸漸稀了，天幕暗下來，各家都亮起燈光。沈眉躲進一家茶館，思量著雪小一些再回去。
    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沈眉撐著腦袋看外麵的紛紛揚揚的雪。正神遊，思緒突然被一陣喧鬧打亂，她抬眸，麵無表情的看著從麵前路過的一男一女。
    “你這個負心漢！”那女子狠狠打了男子一拳，隨後一路小跑出了茶館。
    周圍的人皆是驚訝：“好烈性的女子。”同時把負心漢在心裏罵了幾百遍。
    沈眉不屑挑眉，突然想起小時候她曾一臉嚴肅對小勻說：“若是老娘的男人被別人搶了，老娘一定會把他們雙雙毒死。”
    那時正是海棠開的時候，風吹過帶走花浪陣陣，粉而泛白的花瓣像雨水般傾盆而下，又如同冬日中滿天飄揚的雪花，腳底是厚厚的一層落花，踩上去悄聲無息，軟軟的仿佛駕著一朵花雲。
    她那時還沒有想到自己是喜歡小勻的。
    沈眉不經意抬頭，發現那個“負心漢”不正是京城第一紈絝段勻曦。
    “喲，沈家二小姐怎麽也在這裏啊？”他同時也注意到了沈眉，聲音略帶嘲諷道，“難道是良心發現出來體察民生？”
    周圍的人皆是暗暗笑了一聲。
    這確實不怪她，在這之前沈家二小姐可是任性出名的。她曾因為下人說錯一句話直接賜那人□□，她也曾一句話不合和別人當街掐起架來，若是輸了立馬哭兮兮的回府告狀。說她有良心還是奉承她。
    雖然她現在是沈眉，但她也打算給她洗白。沈眉挑眉看段勻曦，緩緩道：“我可沒心情體察民情，不過我看段大人倒是好興致……”
    她視線落在剛剛女子打過的地方，若無其事地啜一口茶。
    他臉色果然馬上變得不好了。
    “怎麽還不打起來呢！”青梨看得有點不耐煩了，內心期待兩人趕快轟轟烈烈地打一架，然後因恨生愛……
    事實上青梨想多了。
    突然有人挨著她坐下來,自然地抓過桌上的一把瓜子，問道：“你有沒有覺得沈二小姐性子變了許多？”
    “先不說性子，其實我覺得她長相比以前好看些。”青梨以為是蘇墨染,便詳細道，“以前她眉如彎弓,有句話說‘眉如彎弓，衣食不窮’這便造就了她一副大小姐脾氣。如今眉短於目，心生孤獨。倒是一副寡情的模樣，比曾經好看許多。”
    身旁的人低低笑出聲來：“沒看出來你還會麵相。”
    “那自然……”青梨得意洋洋的踢了踢腿。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
    她扭頭，旁邊的正是前幾個月出塞的華安。
    她一瞬間有些緊張，但又想到自己沒變作沈莊的樣子時便微微鬆了口氣。她真實的模樣華安是沒見過的，所以她可以大膽說話了。
    “你怎麽這樣的表情？”華安奇怪的問。
    “沒…沒事……”青梨打算醞釀一下感情。
    又靜了一會，鄰桌的人突然討論起幾年前毒莊被滅門一事：“毒莊裏人最後都被毒死了，他們生產□□幾個朝代，最後竟然落得這樣淒慘的下場……”
    “聽說無一人幸存，五日後打柴的樵夫上山砍柴的時候聞到一股腐爛味，他便壯了壯膽推門進了毒莊，結果當場嚇死。那之後還是朝廷出麵……誰也沒想到毒莊竟是一直為朝廷效命……”
    沈眉聽到最後一句話時頓了頓，然後起身離去。因為走得太快，所以她沒注意茶館裏的段勻曦抬頭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撐了傘走進雪裏，雪沒小反而落得大了一些，她歎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雪能停。
    這時候青梨已經醞釀好了感情，模仿小姑娘嬌羞一笑：“我這樣的表情是因為見到了華公子……”
    “？”華安不能理解。
    “你當我什麽都沒說！”青梨翻了白眼，看見沈眉出來茶館便抬腿跟了上去。華安覺得挺好玩的，也一路跟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