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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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湘的第一段笛音已接近尾聲。
    其中意境卻與二皇子皆然相反。
    二皇子的意境是施仁政、得民心、固江山。
    許湘的意境是:笑盡廟堂中的人和事。笑那爭名奪利之人、笑那齷齪貴族勾當、笑那封建統治的腐朽。
    十二大儒臉色難看,這要是在塵世中就是大逆不道。把朝廷的黑暗一麵全都掏出。
    可平心靜氣下來,又想開了。這裏是學院,學院就應百花齊放。不能一棒子把不同意見打死,那樣學院的存在目的就沒了。
    又見那知音頭鳥的舉動。
    “難道是我們一直都錯了?”
    多少年來這頭鳥都沒動過,這次卻是反常。這些大儒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固有思想。“我們一直堅守的忠君愛國、造福百姓的音樂理念難道有問題嗎?”
    “為什麽我們演奏時這隻頭鳥從來沒有看上過?”“這小子第一段還沒終了,所有的知音鳥全部進入聽音池中,此子樂感了得啊!”
    大儒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他們卻不知道,這頭鳥根本就不是因為曲子有多好聽才過去的。
    再說許湘,因前世裏受佛教影響頗深。這曲子頭一段就有了出塵的意味。更兼許湘所處的時代,與前世的社會製度,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所以表達出的意境,那是超越時代感的。
    曲聲未斷,直轉下一節,隻聽得笛聲有些滄桑意味。
    曲中有著苦笑若譏的聲音。
    這二段意境轉為:
    “二笑沙場幾人還,不戰屈人方為妙。”
    這段又是跟二皇子唱著反調,二皇子盛讚保家為國、血戰沙場。
    許湘是全盤否定戰爭解決問題。
    許湘這段是站在了全人類的角度去看問題。國與國之間的爭戰,就算有一國統一了又能怎麽樣?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樣的戰爭毫無意義。
    為什麽就不能和平共處呢?三個王朝並沒有民族上的差異。你們的矛盾是從哪裏來的呢?難道就是為了你們這些貴族的利益分配,而不顧天下百姓的死活去發動所謂正義的戰爭?
    這種階級矛盾遲早有一天會全麵爆發。你們這樣的內耗下去,會給草原、沙漠的異族創造出很多機會的,等異族看準了機會,那樣你們就後悔莫及了。
    曲中的悲觀情緒卻用譏笑的形式表現出來。
    聽得這些大儒們心驚不已:
    “這十幾歲的少年能有如此的想法也是太不尋常。可這又怎樣呢,現實就是這樣。你得有這個能力去改變這個世界的秩序。這知易行難的困境,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改變的。”
    曲中提的問題讓大儒們陷入思考。
    不過有些大儒還是比較開明。
    “樂曲本身就是思想的一種表達,要是全以我等的好惡去評斷是非,那就太片麵了。這就是我們這琴院要用知音鳥去聽曲的原由所在。”
    “即使我們在座所有人都不喜歡這種論調與意境,也不會影響學院整個大比的公平性。”
    笛聲時而明亮、時而悠長。
    每一個音符從這玉笛飛出,都仿佛變成有形的微風,吹向四麵八方。
    此時幾裏方圓所有鳥類聽見笛曲,都變得神情木訥。直勾勾的飛向琴院,就像聽到了某種召喚一樣,聚集而來。
    少時,院中所有空地都站滿了各種鳥類。
    所有的鳥都忘記了對人類的恐懼,忘記了旁邊就是自己的天敵。
    大到孔雀小到麻雀,猛到蒼鷹,弱到蜂鳥,就連遠處畫院的兩隻仙鶴也飛來落在高台之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這,這什麽時候所有的鳥都變成知音鳥了,都來聽曲?”
    這奇怪的就是沒有一隻鳥發出鳴叫,就連排泄物都一個沒有,好像在認真地聽曲,忘了一切。
    十二大儒看著台上台下的群鳥,臉上都露出古怪之色。
    這樣的陣式,古今未見!尤其看那兩隻仙鶴,眼睛都直了。
    這二位活了一千多年的老仙家,在畫院裏從來沒有離開過,據說千年前被王聖人馴服以來,就一直守在畫院裏。
    仙鶴眨著雙眼,看著許湘手中笛子,好像在思考著,為什麽此人會吹出如此動聽的曲子。可瞬間就像吃了安眠藥,匍匐在地,竟然大睡起來。
    許湘吹著曲子,突然感覺手中笛子溫熱起來。感覺有異,便睜開一隻眼睛看向笛子。
    隻見無數白色粒子,從兩隻仙鶴身體內奔向笛子。心中一驚,差點兒沒拿住笛子,笛聲驟停。
    還好是斷在第二段結尾處。
    調整了一下思緒,許湘冷靜下來。
    “現在是在通關,可不能分心太過,便不管異樣,繼續吹向下一段。”
    可笛聲好像被附上了什麽東西,吹出時有空靈和聲相伴,曲中意境頓時倍增。
    在場之人與書院外所有人,都能聽得懂笛中所表達的思想。不管你是什麽水平,還是什麽閱曆,就連場中鳥類都識得此曲妙處。
    那些對樂理了解較深的人,更是聽得直白了當。
    這第三段意境為:
    “三笑紅塵是非場,恩怨情仇一筆消。”
    解脫!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牢籠。
    困住了所有人的思想,每一個人身上都肩負著使命、責任、七情、六欲。
    這一刻,就在這一刻大家都拋下了思緒。身體就好像跳脫了這個紅塵。就連許湘自己也被笛聲打動,深入其中。
    腦中在明悟的邊緣,可隔著一層窗戶紙就是打不開。
    曲聲回蕩在書院每一處,在編曲的舉子們停下手中的筆。
    無神地看著台上。
    書院四個學員已是麵色如紙:
    “這還是曲子嗎?”
    其中一人一動不動,有所明悟的閉著眼睛。
    十二大儒屏住了呼吸。
    此曲最後一段,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就連他們也是望塵莫及,心裏卻是狂喜不已。“這曲子也有如此功效!能讓心境提升些許。”他們幾十年的沒有動靜修為,竟然有了鬆動的跡象。
    台下唯一站著的小明,突然腦中創意無限。眼睛看向許湘,竟然在短時間內將本來準備的曲子,一舉推翻,重新換了思路。
    一曲終了。
    全場名副其實的“鴉雀無聲”。
    十息過後,就聽得叫聲四起。
    隻見那些清醒過來的鳥兒,看到自己所處的位置,不經大聲鳴叫,四散飛掠而起,各自逃向林中。
    廣場上羽毛滿天,紛紛落下。
    四下裏的人才緩過神來,曲已終了。大家的心境恢複,不覺心情大暢,都有靈魂受到洗禮之感。
    此時,剛才閉著雙眼的四書院學員之一,躬身對著台上十二大儒行了一禮說道:
    “列位尊師,弟子偶有所誤,請恕弟子狂駕之罪,弟子煩請尊師們允弟子回房靜修,弟子感覺,不出幾月便能入得夢境。”
    隻見十二大儒立時全部站起,一臉驚容,其中一位大儒說道:
    “風兒不必多禮,速去感悟為妙!”
    此人名叫司馬風,入院已有十五載,離夢境不遠。
    此次感悟讓其有了突破的征兆。
    隻見他對著許湘深施一禮:
    “此蕃感悟,全憑師弟一曲點撥,大恩不言謝。”隨後轉身向後院而去。
    此時這司馬風已斷定許湘能通過大比,已經叫起師弟來。
    許湘不明所以的回了一禮,看著他遠去。
    大儒們看著許湘,全都露出感激地微笑。學院多一名夢境就多一分底蘊,尤其還是琴院的。本來琴院的弟子就少,這二十年來沒有一個入夢,此次許湘一曲,功勞極大。
    隻聽中央位置大儒開口說道:
    “‘平江香公子’對吧?”方才你曲中最後一段意境已至夢境。”對於我等也有助益,如許公子後麵的關卡不能通過。”待大比完畢,也請回琴院一敘,我等自有計較。”
    “什麽?就算不通過,這許湘也可破格入這琴院?”
    台下所有人都有這種感覺,此人必會受到琴院密招入室。
    許湘也是一頭霧水道:
    “小子最後一段也是偶得,怎敢受前輩如此誇獎。”
    “許公子不必過謙,要得,要得,切記要回來琴院一敘。”
    然後大聲喊道:“過關!!”
    直到此時,許湘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笛子突然會如此神奇,竟然將自己的最後一段曲,演繹得如此脫俗。
    隻見不遠處的兩隻仙鶴,此時已清醒過來。眼中驚恐地看著許湘手中的笛子,便頭也不回地向後山慢慢走去。
    眾人好奇地看著兩隻仙鶴一瘸一拐的走向後山。而不是用飛的,都大感莫名。
    大儒們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們能感覺到兩隻仙鶴的氣息明顯的弱上不少,也不知什麽原因。
    許湘看著它們,心裏百轉千回。
    “我這笛子是在吸取他們的靈氣嗎?方才笛子突然變化,一定是與它們身上濃鬱的白色粒子傳輸有關。”
    “但為什麽此笛見到別的什麽鳥,就沒有這個功效呢?難道是需要有夠厲害的鳥類,才會這樣?嗯!一定是這樣。”
    此時,聽音池內的知音頭鳥已經走出來。
    遠遠地看著那兩隻仙鶴的背影,臉上露出不可察覺的嘲笑,好像在說:
    “真蠢!”
    天空中的羽毛已經緩緩落下。眼看著所有人,將被羽毛弄得狼狽不堪。
    琴院上空,突然憑空出現一朵巨大的牽牛花。
    足有二十丈大小,隻見花頭猛地一縮,空中的羽毛全部被吸入花中。
    眾人長舒一口氣:“這要是落下來,所有人都要更衣了,要不然太不成體統了。”
    然後才反應過來。
    “這花是什麽東西,世上竟有如此大的牽牛花?”
    尤其是小明,此時看著那大花已經興奮得不得了。
    “這花也太美了,桃紅色的大喇叭頭,幾十株花蕊處為奶白色,有如月光一樣散發著清新之美。花身柔長,傘狀線條剛勁有力,吞吸間花頭張合,形態若美人玉手拈花。”
    小明從小就愛牽牛花,此時看到個這麽大個的,簡直要手舞足蹈,神態不由得癡了。
    隻聽得空中有一雄渾人聲響起:
    “繼續!”
    隻聞其聲,卻不見其人。
    隨著聲音落下,牽牛花又憑空消失,什麽也沒留下。十二大儒集體向空中一拜,也不解釋什麽,向弟子示意繼續大比。
    眾人包括許湘都張大嘴巴看著剛才牽牛花消失的地方,表情怪異,但也不敢發問。
    書院門外,
    此時早已經炸開了鍋。
    本來大家在大門外細細的聽曲。曲終時,所有人都如沐春風般的陶醉表情。可還沒反應過來,廣場上的忽然多出的雞、鴨、鵝就炸開了。
    原來幾裏外村莊內的家禽,聽到曲子全部跳欄趕來這裏。到了這裏由於進不得門去,也本是安靜聽曲,曲一停反應過來,後麵跟著跑過來找家禽的村民也趕到這裏,一陣大亂。
    所有的家禽從沒見過如此多的人,自然恐懼起來,紛紛亂跳亂叫。
    真的比菜市場還要熱鬧百倍。
    此地之人均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哪經過這場麵。個個都顧著用手捂著鼻子,希望能擋住些味道,卻沒有人組織去指揮趨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