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16 信筆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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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是如此的奇怪和無意義。還記得那天我對你說,高考後不再理你的事嗎?我再解釋一遍我的意思吧——高考後我們幾乎再不會見麵,你所希望的人生和我所希望的也大相徑庭。
    毫無疑問,你我都不會留在這座城市上學,你會去往南方讀書,之後離開這個國家。我呢,我會一直往北,在某個地方定居。我們曾短暫相遇過的這個城市也並非你的故鄉,或許在未來我們都不會再回到此地。這兩年大概是我們的人生裏距離最近的時光,隨後漸行漸遠,注定會有截然不同的生命。
    所以,高考後不再理你,不是我的主觀意願,隻是一個我們心中都清楚的事實吧。
    這幾天我忽然想起初一時的班主任,他僅僅帶我們一個月便一聲招呼也不打地離開了。周五放學時,他還同我們揮手告別,周日再返校,講台上坐的已是新任班主任了。
    我沒有他的聯係方式,在之後的日子裏也再未見到過他——這也正常,本就是兩個生活軌跡毫無交匯處的人。漸漸地,在六年後的今天,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這個人,他真的存在過嗎?真的擔任過我的班主任嗎?他的音容笑貌我皆已忘記,也記不起他曾教過我什麽,腦中殘存的隻是一個模糊的姓名。可是,在這天底下重名重姓的人裏,又怎麽分得出那個是他呢!他對我來說,和不曾存在過又有什麽區別呢?這才僅僅過了六年。
    這兩年在你的生命裏隻是短短一個小節。幾十年後,當你垂垂老矣時再回想起高中時光,隻怕是早已記不起還有薑湄這個人物了吧。這時,我的存在與否對你來說有什麽關係呢?
    那麽,還說什麽和好不和好的呢?就算你是真心的吧。我無法理解為什麽我們之間會到這種地步。”
    楊炳猶豫良久,提筆寫下回信。
    “現在這個時候本應該好好複習的,這句話由我說出顯得十分諷刺,畢竟我已經劃水劃了這麽久了。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好好複習。所以這封信你自己收著就好,不要再回複了。
    長話短說。我個人認為,你不會不知道我們之間為什麽回到這種地步。其實你心中早有答案,隻是不想麵對它而已。
    那就由我來說出口吧。我們之間的關係,像年幼時期的寶黛。這絕非常情,是唯一的。多年後,即使記憶扭曲模糊,寶玉也不會忘記大觀園裏的黛玉和這段寶貴的年華。
    我的確是自私的,我做的事情幾乎都是為了我自己。比如吳岱宗,我這樣對他隻是想完善自我形象而已。之所以選擇他是因為他的確很帥,沒有其他原因。但是你要相信,我對你做的有些事情是站在你的角度考慮的。譬如現在這封回信吧,從絕對自私的角度出發,我完全可以不寫,任你怎麽想,和我又有多大關係呢?
    這段言論也自私至極,希望你能諒解吧。
    勿回,靜心學習。”
    “薑湄……”晚上放學時,蔣夕佳悶悶不樂地叫道,“你要不要回寢室?”
    “回啊,一起走吧。”路過楊炳的座位時,薑湄像感應到什麽似的停頓一下,楊炳也正好抬頭對上她的目光,二人在那瞬全然屏息靜氣,仿佛有什麽東西把他們定住。她即將離開時,楊炳如釋重負似的露出嬰兒般的笑容,薑湄也跟著傻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
    “你跟楊炳又和好了……”夕佳打不起精神,鈍鈍地說,“我今天生氣又傷心……怎麽會這樣呢……”
    “怎麽了?”薑湄挽起夕佳的胳膊,“是因為考試嗎?”
    “這是一方麵吧。你知道嗎?秦東楊整整一天沒有下來找過我了。”夕佳的聲音愈發低沉,“課間我去上廁所都不敢用太長時間,我怕他來了以後找不到我。我等啊等,等了整整一天。整整一天他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更沒有下樓來找我。”
    “今天不是考試嘛……時間本來就少。”薑湄試圖找到安慰的方向。
    “少嗎?上午考試結束,他從我旁邊過去,沒看見我也沒有打招呼。下午也是。吃完晚飯,我看到他和劉夢一塊兒經過舞蹈教室門外的走廊,他沒有一點點繞進教室找我的念頭。”她的聲音裏漸漸帶上了哭腔,“我不是不許他和劉夢一塊兒,我也沒有權利不允許他跟別的女生說笑打鬧。但是,他不能不來找我啊,有了劉夢就把我忘了?以前在班裏就是這樣,我假裝不在意,現在倒好,直接不來找我了……”
    “你不要老是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就像那天你跟我說的,要有自己的人生啊……”薑湄說,“現在應該好好學習才是。”
    “好好學習……”夕佳大哭起來,“我三檢都考成什麽樣子了!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我還是沒辦法靜下心好好學習。因為秦東楊不來找我,我就能、我就能難過成這樣……越想越覺得、我自己沒出息……初三的時候就是、我沒有辦法考上想上的高中……我很恨自己……很恨自己……”她把頭埋在薑湄肩上,嗚嗚咽咽說不出完整的話語。
    “不要總把目光放在過去啊……向前看,人應該向前看……”薑湄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你真的很優秀,相信自己吧,這次不會重蹈初三的覆轍……”
    路上的行人慢慢稀少,混沌的路燈下隻剩兩個相依相形的身影。
    三檢成績發布的晚上,舞蹈教室隻剩吳岱宗、蔣夕佳、薑湄、楊炳四人。
    “吳岱宗,班主任叫你去找他一趟。”說罷,門口傳話的人便離開了。
    “完了……羅成叫我。”岱宗站起身,把桌上胡亂散著的書籍擺正。他歪著嘴角,似笑非笑地歎口氣,“我該回家了,這次考試考砸了。”他拿出視死如歸的架勢走出教室。
    不多時,岱宗帶著一個大紙箱回來悶頭收拾雜物,一教室裏盡是搬離帶來的響動。夕佳開口打破了這份怪異的沉默:“你要回家了?”
    “不是,回班裏。”岱宗自嘲般說:“我到他辦公室裏往那兒一站,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羅成問我:‘這次是咋回事?’我低著頭回答:‘我也不知道。’他又說:‘回來吧?’我說:‘好。’從頭到尾聽話得不行。他限我十分鍾之內回班。”
    “時間這麽緊?我們幫你收拾吧。”說著,蔣夕佳招呼著楊、薑二人。
    “不用了不用了,你們把我這帶不走的拿去用吧——這一提抽紙看看你們誰要,還有這一摞演草紙,零食也分了吃吧。”說話間,岱宗已裝滿紙箱,他用力把它搬起,又說一句“就當是我給你們留的遺物”便離開了。
    “他還是隻把我當做同學。”楊炳做含情脈脈狀,戀戀不舍地望著岱宗離去的方向——盡管關上的門把他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那還能把你當什麽!”薑湄回上一句。
    “沒有,開玩笑的。我隻是在扮演一個性少數群體的悲慘形象。”楊炳說,“高一時我確實被他吸引過一段時間,但是我立馬說服自己放下了。他也沒有那麽好。”
    “你可以說服自己,我怎麽不能呢?”夕佳往嘴裏接連不斷地塞著零食,含含糊糊地說,“我真是一個廢物……”
    “好了,蔣夕佳。”楊炳說,“在晚自習控製不住自己吃零食才是真正的廢物。你真的該減肥了。確切地說是你早就需要減肥了。”
    “你怎麽老是打擊蔣夕佳。蔣夕佳就算胖,也胖得很好看。”薑湄的話聽不出究竟偏向誰。
    “得了,得了。”夕佳的笑容裏滿是無奈和自嘲,“你們倆別一唱一和了。”
    “你別想秦東楊了。不在意他的第一步就是不去想他,不去想他就是不要逼迫自己不去想他。”薑湄笑笑。
    “我倒也想這樣啊。”夕佳說,“可是我做不到。就算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他是一個無藥可救的渣男。”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高一時候的事情。那個女生被他耽誤了將近兩年。”薑湄搖搖頭。
    “我知道他和孫半夏的事……孫半夏現在也有新男朋友了。”夕佳說。
    “所以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那個孫半夏現在還是我們寢室夜談的明星人物呢!”楊炳插進一嘴。
    聽到這話,夕佳驚訝萬分:“你們還在說她?她和秦東楊還有聯係?”
    “沒有啊,就是一直說一直說而已。宿舍裏他們那些人都喜歡討論女生。說說這個的臉蛋那個的身材之類的話。”楊炳頓了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有興趣去問秦東楊吧——我通常都塞著耳機。”
    他的話音落下後很久很久,夕佳仍然靠著椅背出神,不理會那二人接下來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