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15 枉自歎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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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午後,悶熱異常。
    舞蹈教室。
    吳岱宗用左手撐著腦袋,右手上的筆在套卷上雲淡風輕地寫寫畫畫。
    楊炳的桌子橫擺,麵朝岱宗的側臉。他埋頭趴在桌上,似是在午睡的樣子。
    一牆之隔的自習室,仍是蔣夕佳、薑湄、譚孟佳、盧鑫隆、王江成幾人,他們在教室裏分散地坐開,默然無語。
    如若時光就這般平靜的流逝,倒也是難得的靜好景象。然而,兩年前的冬天攢起的無名之結,注定了這段距離高考愈來愈近的日子不會安穩度過。
    “我以後隻有下午和晚上的自習下樓。”第二天晚飯時間,夕佳對薑湄說。
    “為什麽啊?因為某人?”
    兩人站在自習室門外走廊的欄杆前,目光漫無目的地遊離在對麵屋外穿梭不停地人影間。
    “也不算是吧,環境不太適合我……”夕佳歪著頭無奈地笑笑,“況且人太多感覺王江成也不太樂意。本來我在這裏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地……”
    “管他幹什麽呢?”薑湄說,“哪個地方適合自己就在哪唄……”
    “我也不知道,感覺很迷,在班裏成績也就那樣,下樓也不見得好。並且現在自習室裏來得人越來越多,很多都是對麵的三班偷偷跑來的。”夕佳眼神空洞,喃喃地說著。
    “他們班主任、趙文亮就是很奇怪——有時候瘋狂吹捧年級長,有時候又專門對著幹。他不是跟他們班的人說‘去自習室自習怎麽了?能有人把你們攆出來嗎?’”
    說到這裏,她又懊惱地揉揉吧頭發,“我不是說成績不好就不能來,畢竟我自己也不夠格……主要是來了以後就一直說話,反正這裏管得鬆,也沒人來檢查……”
    憂慮一層層浮現在夕佳的眉眼間,“也不知道為什麽,你們幾個到了高三以後成績都是逐步提升。就算楊炳不是吧,他一直都很好。你跟秦東楊慢慢地都能穩定在年級前十。”
    “我呢?我從年級前十退到二十,又退到三十。也沒有之前的鑽勁兒了,心裏老想著亂七八糟的。我覺得,我好像已經完蛋了。”
    聽到這話,薑湄忙打斷她,輕輕拍拍她的後背,“瞎想什麽呢!還有幾十天才高考呢,變數這麽大,誰能這麽篤定地下結論呢……”
    “我知道。”夕佳的話裏隱約透出認命般的無奈和不甘,“一直都是這樣。初三的時候也是,在同樣的情感裏,我沒有考上想上的高中。我永遠得不到我想要的。班主任說,是因為我想要得太多。可是,真的有那多嗎?”
    “想那些又有什麽用……抓住當下才是重要的。”薑湄的胳膊摟住夕佳的肩頭又滑下來。
    夕佳笑笑:“馬上三檢了啊……三檢以後我就去隔壁舞蹈教室好了。”
    “我也想去……隻不過不想跟楊某坐在一個屋裏而已。”薑湄垂頭喪氣地趴下,“今天中午白茵茵還在說高考完以後要和胡承德去哪裏哪裏玩兒。可是我呢,高考後連個一起玩兒的人都沒有……給我的感覺就是,我的生活之所以糟糕不是因為即將高考,而是我生來如此。高考後除了糟糕外隻會再增加空虛……”
    “總想著別人也不行啊,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夕佳緩緩說著,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薑湄轉頭看看她,長長歎口氣,“很可悲,好像我的生活離了楊某就變味兒了,怎麽會這樣呢?這明明是我自己的人生啊!”
    “薑湄同學當然要有自己的優秀人生了!”楊炳的聲音驀地從兩人身後傳來。
    “你什麽時候站在這兒的!”夕佳驚道。
    楊炳不置可否地笑笑,繼續說:“薑湄同學想去舞蹈教室當然可以啊,怎麽能為了我楊某待在壞環境裏影響自己的學習呢?”
    薑湄瞥他一眼,走進自習室重重地把門關上。
    不等薑湄心神定下,夕佳進屋來告訴她:“楊炳說,你如果高考語文考不到一百四十分,他就不上大學轉行做遊戲直播。”
    “你問他,是不是以為這樣就了結了?不管他回答什麽,都不用再跟我說了。”
    暗黃色的晚風悠悠蕩蕩,在黃牆紅瓦的教學區裏打著旋兒。楊炳悵然站在欄杆前,不知在想些什麽。
    三檢前夕,薑湄和夕佳搬了舞蹈教室。自習室在考試期間照例被用作考務辦公室,屏蔽儀、金屬探測儀等存放在此,每場考試結束後,老師們也會在這裏整理試卷並加以密封。
    盧鑫隆、王江成等人回到班裏,舞蹈教室裏除薑、蔣二人,還有吳岱宗、楊炳和譚孟佳。
    此時已是五月初,天地間夏的味道漸漸濃鬱起來。
    第一天的考試結束後的晚自習,薑湄正坐在桌前複習次日的科目,楊炳卻冷不丁地在她身旁蹲下。
    “薑湄,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字典嗎?”楊炳問道。
    薑湄以轉過臉去作為唯一的回應。
    楊炳隨之起身蹲在另一側,繼續說:“薑湄,可以借我用一下你的字典嗎?我在和你說話。”
    他用孩童般期待的目光看著薑湄,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仿佛他們隻是剛剛相識——楊炳坐在薑湄前麵,上課時轉頭來問,“同學,可以借一下你的書嗎?”薑湄把書遞給他。他翻開扉頁,看到姓名一欄,輕輕感歎一句“薑湄,在水一方,好名字。”
    “不可以。”薑湄生硬地回答。
    沉默一會兒,楊炳再次開口:“薑湄,你沒有發現,這是我試圖結束這種狀態的方式嗎?”
    “那你又為什麽要借我的字典呢?”她反問道。
    “我現在需要字典,我之所以選擇你的字典而不是其他人的,是想讓這件事成為和好的契機。”
    聽到這話,薑湄氣不打一處來。“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你嘴上說著想和好,實際上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著想,是因為需要字典所以才來找我。這種話竟然好意思說出口!”
    “我是很自私。但是你要知道,人的本質都是利己的。”楊炳倒仍舊平靜。
    薑湄沒有答話。一世界沉默著。她低頭看著書上那不成邏輯的文字,他蹲在地上雙手神經質地撥弄褲邊。
    最終,楊炳打破僵持:“一直這樣下去有什麽意思呢?不要那麽……不成熟了,像小孩子一樣。”說罷,他起身回去了。
    半晌,一封署名薑湄的來信飄然落在他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