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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沒有突飛猛進，也沒有倒行逆施。兜兜轉轉分分合合，日期來到九月下旬。樹上那些梧桐葉邊角變得黃而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地上總是有掃不盡的落葉。秋天這個時節是如此悄無聲息又是如此固執不已。
    “班長，咱們國慶節放幾天假啊？”秦東楊翻著日曆，手上掐算著時間。
    “三四天吧。”蔣夕佳撓撓頭，“我也不確定，往年都是這麽長時間。這不是還早著嗎？下周末才是國慶節。”
    “可是我要提前想好請幾天假啊，班長。”東楊笑起來，“我姐要結婚了。”
    “你請幾天假啊？”聽聞此事，夕佳的神情低落起來。
    “我十月八號就回來了。班長不要著急。”東楊放下日曆擺擺手。
    “打你。”夕佳拍一下東楊的後背，“你怎麽請這麽久！”
    “我也沒辦法啊……”東楊笑著摸摸下巴，“我姐要結婚，不得不耽誤這麽久學習的時間。”
    “拉倒吧，我看你挺高興。”夕佳說。
    “班長，今天晚上的數學課我不想上了。”東楊說，“我跟你這麽一說，我連下午的語文課都不想上了。”
    “你又肚子疼了？”
    “沒有，班長。”東楊仍是那副學究派頭，“我要早點回去收拾行李。親愛的班長，請你幫我簽個到吧！”
    “就你的事兒多。”夕佳撇撇嘴，略加思索便答應下來。“那行吧。你周日早點來。”
    “什麽？”東楊把手放在耳朵旁，“周日還要來學校？你騙我的吧，班長。我一直都是周一早上來。”
    “得了，你愛來不來。”夕佳扭回頭去。
    下午，秦東楊在語文課前便匆匆離開了。
    語文課上，蔣夕佳與楊炳和薑湄坐在一起。
    “現在是吃螃蟹的好時候。”楊炳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是啊，中午我給我媽打電話，她說今天晚上做了螃蟹等我吃。”夕佳接上一句。
    “蔣夕佳，上完語文課我們就走吧。回家吃螃蟹。”提議後，楊炳轉頭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著夕佳。
    “直接就走……”夕佳一時間愣住了。“這是不是不太好啊……”
    “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提前走過那麽多次，不是也就那樣了。”楊炳聲音低下來，“今天晚上是無聊的數學課，回家吧！”
    “讓我想想……”夕佳嘟囔著。
    “楊炳每次都說自己要提前走，但是從來沒有提前走過。”薑湄在一旁不滿地說。
    “這次是真的。”楊炳的語氣一本正經，“我本來就不打算去上數學課，更不要說還要回家吃螃蟹。”
    “就是，楊炳每次都騙人。”夕佳聲援薑湄。
    “你們怎麽不信呢？”楊炳的話轉向懇切，“我騙你們有什麽好處呢？”
    “誰知道。”薑湄輕哼一聲，“說不定是因為騙人這個過程十分有趣。把我們當猴耍。”
    “那你說說，薑湄。”楊炳認真地看著她，“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你騙過。”薑湄不依不饒，“但是我忘記具體的情況了。我可以確定你騙過我。”
    “蔣夕佳，蔣夕佳。”楊炳拉著夕佳的袖子，“你聽聽薑湄說的是什麽話！”
    “我覺得薑湄說得有道理……”夕佳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得那這句搪塞。
    “蔣夕佳！”楊炳做出生氣的樣子，“你也跟著薑湄不講理。”
    起風了。窗簾不斷鼓起又癟下去。旗子迎著風，狂舞的身形投擲在階梯教室合上的窗簾上。將落的太陽發出明亮又頹喪的光，照亮空中飄落的銀杏。
    下課後，楊炳告訴二人自己先走一步，便匆匆離開了。薑湄和夕佳走回班裏收拾書包，也預備離開學校。這時，陳媛回到班裏拿上落下的東西。
    “陳媛，楊炳在樓下的教室裏嗎？”薑湄問。
    “楊炳？我沒注意。”說罷，陳媛離開教室。
    直覺告訴薑湄楊炳的話裏必定有詐，她把自己的懷疑告訴夕佳，夕佳卻不以為意，她完全相信了楊炳，相信他要急著回家吃“螃蟹宴”。
    “我還是覺得楊炳在騙我們。”薑湄拉著夕佳走下樓梯。
    “你被他騙得次數多了，太敏感了。”夕佳拿出得很有道理，誰不想回家吃螃蟹呢！”
    正走著，二人在樓梯間撞見楊炳。
    “你怎麽還沒有回家？”薑湄心裏一驚。
    “我發現東西忘帶了，我回班裏拿一下。”楊炳麵不改色。
    “真的？”
    “我騙你幹什麽。”說著，楊炳朝她笑一下，便三步並作兩步離開了。
    “走走走。”薑湄叫上夕佳迅速跑下樓梯，從後門走進將要上數學課的教室。她一眼便認出了楊炳的書包放在沈遠誌身旁的凳子上。
    薑湄迅速走過去問遠誌，“這是楊炳的書包嗎？”
    “是啊。”遠誌尚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他說他回班拿東西。”
    “等他回來，你告訴他，就說我來過了，我很生氣，因為他又騙了我。”薑湄氣衝衝地說完，便離開了。
    走出校門時，天色已晚，晚霞難名形狀的陰翳浮印在漸暗的夜幕上。薑湄已由生氣轉為悲傷，她與夕佳站在校門口，一時不知道該去往何方。這時似乎並不是那麽迫切地想要吃到螃蟹了，也並沒有那樣餓了。
    “蔣夕佳，我真的好生氣好生氣。又生氣又難過。”薑湄坐在行李箱上，拉住夕佳的手。“他又騙了我。”
    “我能理解……”夕佳低下頭緩緩地說，“他又騙了你，就像秦東楊一次又一次騙我一樣……”
    “我好傻。”薑湄的聲音裏帶上了哭腔，“他會怎麽想我呢……是不是看我像一個傻子，隨隨便便就上當了，就相信他說的話了……”
    二人說話間，一個身影從遠處跑來。那身影與二人間隔著被風吹得打旋兒的枯葉和塵埃。
    “薑湄！”楊炳叫道，“我沒有騙你吧！”他跑至薑湄麵前，輕輕拍一下她的肩膀，笑道：“回家！”
    薑湄也笑了，眼睛一彎，淚水便順著流下來。
    四天的國慶節假期轉瞬即逝，返校那天，秦東楊並沒有出現。蔣夕佳不知道東楊究竟會請假多久，隻是每天早上進班後盯著身邊東楊的空座位出一會兒神，再低頭寫作業或是背書。
    如果是在平時，東楊一定會在她坐定一會兒後走進班裏，一邊放下肩膀上挎著的書包，一邊笑容滿麵地慢悠悠問：“班長，你猜猜我今天早上吃了什麽？”
    這短短一句話便是二人之間默認打招呼方式，有了這句話，夕佳的一天才算是正是開始，這句話把她從昨夜的夢裏拉回今晨的現實。夕佳不記得她與東楊間的問候是從哪天開始，同樣，她也不願去想象這樣的招呼結束的時候。
    秦東楊不在的日子裏，蔣夕佳也很少同薑湄和楊炳說話，仿佛這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隻是門著頭把這些日子挨完罷了。
    第四天清晨，夕佳坐在班裏時天色卻仍是黑糊糊一團，她並未在意。失去太陽的這些日子裏，她的感官似乎不如以往敏銳了。
    在她低頭計算一道難解的數學題時，一根手指在她的腦殼上輕輕彈了一下。
    “班長，你猜猜我今天早上吃了什麽？”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抬起頭，看到天際亮起金色光芒。
    太陽又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