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14 近黃昏

字數:3747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花樣的華年 !
    下午的體育課結束了。遠處的一個背影閃爍著太陽反射的光芒,薑湄不用細看便可篤定那人正是楊炳。
    這天楊炳卻走走停停,一隻手放在臉上,另一隻手裏攥著眼鏡。薑湄發現了他的異常,忙快步走上前問詢。
    “你怎麽了?”
    “你看我的左眼是不是腫了?”楊炳把手拿開,彎下腰讓薑湄細看。
    “有一點腫……紅紅的。”薑湄用指尖輕輕碰一下他濕漉漉的眼角,“你是不是揉了好久?”
    “嗯。”說著,楊炳直起身又用力揉幾下,“很疼。”
    “不要揉。”薑湄拉住他的袖子,“把手上的髒東西揉進眼睛裏,眼睛會腫得越來越厲害。你這是怎麽了?摔倒了嗎?”
    “踢足球的時候摔在地上了。”楊炳含混地回答。他低頭看看手裏的眼鏡,“鏡片也掉出來了。還好沒有碎。回去安上。”
    “那不然過會兒你請假出去看看,找班主任說一下。”薑湄絮絮囑托著,“以後踢足球的時候小心點。我看你跟秦東楊、程曉宇他們踢球的時候跑得那麽快,萬一互相撞上那就慘了。程曉宇不是腳經常崴著嘛……就是踢球不注意。”
    回到班裏後,楊炳用冷水洗了受傷的眼睛。直到上課時,紅腫卻仍未有消退的跡象。他側過身去對著薑湄,同她小聲說話。
    “薑湄,這次聯考考炸給了我很大警醒。”他不斷擠著那隻紅腫的眼睛。
    “沒事,就一次而已。”薑湄說,“這次你的政治和地理成績不是對不上嗎?可能是登記錯了。這種事情經常有,以前趙亦瑤就有過一次。”
    “我覺得自從陳媛搬走以後,我們這裏就成了浮躁之源。”楊炳回頭看看正在認真做筆記的陳媛,“我們應該試試換個位置。”
    “坐到清淨的最後一排嗎?”薑湄笑笑,半開玩笑地說。
    “我真的打算坐在最後一排。”楊炳的聲音低落而認真,“薑湄,你也應該考慮考慮,你不是一直想坐在後門口嗎?”
    “是啊。”薑湄點點頭,“可是如果真就這麽走了,還是有很多顧慮的。”
    “能有什麽顧慮呢?”楊炳瞥一眼正眉飛色舞對蔣夕佳說話的秦東楊,歎口氣,“他們兩個很適應這種集團性學習方式,在討論中學習新知識。尤其是秦東楊,成績飛升啊!蔣夕佳也是悶頭跟著他混。”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我們倆好像更適合安靜地自己思考,而不是一群人在一塊兒。”薑湄繼續說,“如果到了最後一排,也可以不顧忌老師了,完全自學。就是不知道這樣效果怎麽樣。”
    “薑湄,我們可以試試。過幾天換位置的時候坐在最後一排。在一檢之前還會有一到兩次聯考,如果不合適再回來也可以。”楊炳說,“我們還有試錯的機會。”
    “好啊。”薑湄喃喃地念叨著,“到最後一排……”
    “不過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坐到那裏不會改變很多的。”楊炳說,“就當是簡單地換一個環境。不過分地期待未來,也不沉迷於過去。幸福就是過好當下的,過好自己。”
    下課後,楊炳站起身眨一下眼,淚水便從左眼裏流出,眼周圍仍是通紅一片。
    “眼睛還疼嗎?”薑湄問。
    “還是有點疼。”楊炳用力眨著,“眼睛裏像是有什麽東西……我去向班主任請假,找醫生看看。”
    不一會兒,他回到班裏背上書包,對薑湄說道,“我明天早讀前就會回來。你在這裏安心學習吧,不要擔心我,很快就回來了。”
    “他回家了嗎?”楊炳走後,東楊滿臉堆笑地走來問。
    “回家了,很快就回來。”薑湄拿出請假條,“這是他的請假條,你晚上回去給宿管。我正想去找你呢。”
    “楊炳走的時候生氣嗎?”東楊把請假條裝在口袋裏,毫不見外地在楊炳的空位上坐下,似是要長談的架勢。
    “不生氣啊,怎麽了?”
    “如果他沒有生氣,那真的是太好了。”東楊做出語重心長的樣子。“薑湄啊,等楊炳回來,你一定要勸他不生氣。大家都是同學,這是多麽深厚的情誼啊。程曉宇會向他道歉的,如果眼鏡不能用了,也會賠他一個新的。”
    “你們到底怎麽了?程曉宇為什麽要向他道歉?”薑湄被這番話弄得摸不清頭腦。
    “楊炳沒有告訴你他是怎麽受傷的嗎?”東楊說,“我看上節課你們不是一直在說話嗎?”
    “他說是踢球的時候摔在地上了。”
    “是這樣的,薑湄。”東楊做著手勢指點江山,“足球是一項源遠流長的體育項目,在宋代的時候名叫‘蹴鞠’。眾所周知,在劇烈體育運動中,誤傷、受傷的情況是再所難免的。在剛剛我們通過足球鍛煉身體的時候,程曉宇同學不小心把楊炳撞到在地上了,接著程曉宇自己也摔在了楊炳身上。隻不過程曉宇沒有受傷。”
    “所以呀,薑湄,你一定要讓楊炳相信程曉宇不是故意的。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不要辜負了集體對你的信任。”
    “你為什麽還要格外強調他不是故意的?”薑湄問,“跟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
    “沒有啊,薑湄。不要多想。”說罷,東楊忙起身離開。“班長,我要跟你說件事……”
    幾天後便是體育會考。會考在本校操場舉行,由外校老師監督。
    考試在中午剛過時便開始了,那些常年在校外的人也重返校園,班級罕見地整齊了。薑湄又見到了丁樂。人群裏,丁樂的身影顯得越發瘦小。薑湄想對她說幾句話,卻想不出說什麽好。短暫的相伴和丁樂的病情讓她們的關係止步在相識與相知間,而此時的境地表示同情或是鼓勵似乎都不那麽適當。
    測試過最後一項八百米長跑,薑湄慢悠悠走出操場。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朝她走來,仍是滿身秋天清爽的陽光。
    “你要去哪裏?”薑湄問。
    “去一趟超市。”楊炳回答,“一起吧。”
    一路上來回穿梭著剛剛考試結束的人,二人並排走著,並沒有許多話。深秋的風在充滿陽光的下午磨去了往日的肅殺,隻是在吹拂人麵的過程中間或卷落幾片幹燥的樹葉,枯黃色在暖橙色裏飄零,淒清之感由此浮現。
    “我回去就要坐在最後一排了。我已經把許多書搬到最後那張空桌子裏了。”回班的路上,楊炳說。“先斬後奏。”
    “我們那一塊兒現在很亂嗎?”薑湄問。
    “還好。隻不過我要認真學習了,坐後邊方便一點。”
    進入教學區,楊炳便不再言語。他快步向前走幾步與薑湄拉開距離,薑湄會意,在原地磨蹭著,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洞洞的樓梯轉角。時間就如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