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9 暫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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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試前一周,楊炳回到學校。
    “你回來了。”薑湄望著他,有些驚訝。
    “是的。”他看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已換了旁人,便問道:“我的位置被安排在哪裏了?”
    “蔣夕佳前麵。”薑湄指指最後一排的角落。
    “她也因為沒有參加月考被發配邊疆了嗎?”楊炳笑笑,走回新座位。不多時,他又搬著凳子在何熙身旁的過道上坐下。
    從這時起直至放寒假前,楊炳始終坐在這裏。
    期末考試很快來臨。考試期間用以自由複習的晚自習常常彌漫著奇異的氛圍,和同學對答案時的戰戰兢兢、對過答案後的憂慮懊悔、一遍遍看錯題翻舊書的心不在焉、對即將考試科目的隱隱擔憂、期待考後假期的躁動不安交織在一起,構成了屬於考試的獨特空氣。
    教室外是冬季黑得嚴絲合縫的夜色和北方如假包換的寒氣,教室內卻熱烘烘的讓人頭昏腦脹。四麵的窗玻璃上盡是由於溫差凝結成的水珠。
    “不想複習了。”薑湄重重合上筆蓋,向後靠在椅背上。“這樣真的好機械,沒一點兒意思。”
    話音剛落,下課鈴便打響了。凝滯的空氣稍稍活泛起來。
    “一向穩重的薑湄同學今天怎麽如此浮躁?”楊炳笑著說。
    “那大概是因為,我變成了一個隻會應付考試的廢物。”薑湄回答。她起身站在窗前,望著走廊上的黑色人流和對麵樓上晃眼的燈光。
    “必須要應付過十二年的考試,才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啊!”楊炳起身站在她身旁,“就當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吧。”
    “非如此不可嗎?”
    “非如此不可。”
    “簡直是在浪費時間。”薑湄頓了頓,又補充道:“也不能完全說是浪費吧,還是學到了很多的。隻是隱隱約約感覺,這樣的機械行為在消磨某些很寶貴的東西。”
    “這個倒不必擔心。”楊炳笑著搖搖頭,“薑湄同學的靈氣是不會被消耗的。”
    薑湄轉頭白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楊炳沉默一會兒,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急急忙忙說了一通話:“薑湄同學,我是認真說的。還有那天看到你,我隨口說了句‘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和別的一些‘情竇初開’什麽的,真的不是無聊的輕薄話,隻是有感而發,雖然口不擇言、言不及義……”
    說到這兒,他垂下頭,手足無措地盯著地麵。
    這話,說在一個冬末夜晚,即將十六歲的楊炳對著十五歲的薑湄。也許正是因此,在許久後的那個四月的悶熱午後,剛滿十七歲的薑湄聽到同樣十七歲的楊炳說出那句話時,才會如此悲哀。
    “你是神經病嗎,薑湄?”十七歲的楊炳站在被自己故意調成製熱的空調前,問向麵前的薑湄。
    最初的愣神後,薑湄跑向操場。她坐在看台下的台階上,想到了許多許多曾經發生的事情,這一件自然也包括在內。自己真的從原來那個靈動的小姑娘,變成了怨婦一般的人物嗎?抑或,這隻是評價者楊炳的心境不同呢?然而不管怎麽說,楊炳不會憑空心性大變。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顆泛白的魚眼珠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禍令人行妨……”薑湄默念著《道德經》中的話。以此類推,情動,大約令人心動蕩。情動令人心動蕩。心性變得反複無常患得患失,也是必然的吧,也許就是代價……
    考試結束後不久的晚自習,成績發布。
    “薑湄,你這次考得這麽好啊!”楊炳瀏覽著成績表。“班級第三,年級第十……薑湄同學一定是吸走了我和何熙的能量!”他笑著抬頭看看薑湄。
    或許是請假在家的時間過久,楊炳的期末成績很不理想,勉強掛在班級第十。何熙的成績也不盡如人意,比楊炳還要再差一些。
    “不過,我是真的為你高興。”楊炳的語氣認真起來。“剛才的隻是玩笑話。”
    “那……謝謝你。”薑湄回答。
    “對了,剛才我做出一個重要決定。”像是為了吸引旁人的興趣,楊炳故意停頓稍許方才繼續說道,“我決定,下學期選座位時,坐在你前麵。”
    “趙亦瑤想要坐那裏的……”薑湄看看那個位置,亦瑤仍坐在座位上埋頭學習。
    “我的名次在她之前,當然有優先權了。”楊炳笑笑。
    “班長,你對這次考試成績有什麽看法呢?”東楊不緊不慢地朝夕佳走去,仍舊在她前麵的空位上坐下。
    “我這次考得狗屁不是,在班裏都排十幾名,更別說年級了。”夕佳歎口氣,“不過你這次倒是挺不錯的,我記得是咱班第四吧?”
    東楊點點頭,說道:“沒事的,班長。都會過去的。一場小小的考試而已。”
    “我這次心態還好吧。”夕佳揉揉頭發,“我也認了,畢竟最後一個多月都沒怎麽學習。”
    “不管怎麽說,班長應該開心才是。”東楊笑起來,“明天下午就要放寒假了。”
    “是啊,放寒假。”夕佳重複著東楊的話,“雖然過了元旦,我老是還覺得時間停留在去年。每次一直等到放完寒假,我才感覺新的一年開始了。”
    “對於我們而言,確實是過了寒假才算新的一年。”東楊點點頭。
    “你這一說,我還有點兒憧憬寒假過後的生活呢。”夕佳笑了。
    “新的一年嗎?”東楊說道,“所有在這一年開始的,都會在這一年結束。”
    此時的夕佳沒在意這句無厘頭的話,隻顧著沉浸在對未來和春天的期許裏。然而她尚不知曉,這“新的一年”的前一半中,她確實如願以償,至少看起來是這樣。隻是在餘下的一半中,宿命般的東西把這些悉數奪去。
    這是高二上學期的最後一個晚自習,第二天下午家長會後寒假正式開始,從初秋到冬末的種種事端終於暫時了結。而後,那場延續一年半的疾風驟雨不容置疑地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