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墳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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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阿白塗抹幹淨,睜開眼睛之時,再去看那奔湧的奔馬溪,卻是不同以往,原本奔騰不止的溪水,現在看去卻是碧波浩渺,再去細看,之前一直籠罩在溪麵上的薄霧,如今已經消失不見,溪麵上的動靜一覽無餘,而且隱隱約約之間,仿佛還能看見溪麵下好像還有樓房的影子。
    阿白眨了眨眼,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拉扯了一下黒雕的衣擺,朝溪麵那團樓房陰影指了指。
    黒雕搖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跟著那新娘衣飾的女艄公上渡船,阿白眼見四下無人,隻得跟了上去。
    隨著女艄公的搖擺,渡船晃晃悠悠地漸漸往溪麵中心靠近,溪麵下那團陰影也越來越大,卻也隻能看到是樓房的外形,看不見陰影之下到底是為何物。
    漸靠溪心,渡船停了下來,女艄公不理會黒雕,回頭朝阿白細聲細語道,“相公,到了。”
    阿白正是一頭霧水,隻見溪水麵上突然旋轉,一處巨大的漩渦猛然出現在阿白等人麵前,還未來得及反應,徑直地把渡船吸入溪水麵下,黒雕赤目睜起,一把抓住阿白,不讓他旋出渡船之外,女艄公突然咯咯笑起,留下一句話,“相公,你可要小心點,待會我會回來的。”隻待她說完,憑空消失在阿白和黒雕麵前,隻留下那新婚服飾掉落在地。
    阿白喘息著,他可從來沒想過這奔馬溪居然如此詭異,想到之前來這奔馬坊市交換物品。
    “奔馬坊市?”阿白猛然瞪大眼睛,他突然發現,落到溪水下,那團黑影居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那樓房外形,不正是奔馬坊市的的嗎?
    “師父,這這這……地方,我以前來過。”阿白吞了口唾沫,說話有些結巴。
    “這是奔馬坊市,我……我以前來這交換過物品。”
    黒雕自從落入這溪水麵下之後,原本隱秘的赤目已經徹底展露而出,黒雕仔細地看著這地方,突然冷笑一聲,“好地方。”
    黒雕蹲下抓起一塊土壤聞了一下,腥臭不已,再抬頭看向北方,一個小紅點落在頭上,看似極遠,卻又有縷縷暖意傳來。
    “此處應是一個陰陽之地,不過隻是初具雛形。”
    “走,去你那奔馬坊市看看。”
    話音剛落,黒雕便飛快地朝那團陰影走去
    “陰陽之地?”阿白琢磨了一下,沒得出什麽名堂,眼見黒雕要走,便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那處黑影越靠越近,阿白走近之時,眼前一幕讓他膛目結舌。
    白骨,到處都是白骨,這與他之前到的奔馬坊市一模一樣,藥房,鐵匠鋪,還是路邊要與交換物件的小攤的位置都是一致的,那些白骨身上的衣飾,阿白如果沒認錯,便是之前他來的奔馬坊市交換,所見到那些店主還有攤主。
    “怎麽會這樣?”眼前這一幕讓阿白不知所措。
    阿白跑進去看,他突然想起他去交換曜金石的那位掌櫃,他跑過去,看到那家壯闊的店鋪,輕輕地推開房門,踏進去,眼前驀然就是兩具白骨,一具白骨完完整整地落在凳子上,旁邊還有一隻茶杯,茶蓋半翻,另外一具白骨零零散散地掉落在櫃台之上,阿白默然,從服飾上他已經認出,那個座位上的便是那富態掌櫃,而那櫃台之上的便是那店裏的夥計。
    阿白恭恭敬敬地半拜三下,便是要退出店鋪之時,突然聽到座位有一聲聲響。
    “可憐人?活在這片土地上,誰不是可憐人?”
    阿白驚悚,回頭去看,卻是與之前毫無二致,阿白胸口起伏不定,確認是與之前一樣之後,便恭恭敬敬地退出店鋪。
    隻是在他關門之後,那半翻的茶蓋輕輕轉動,慢慢地蓋好了茶杯。
    退出店鋪之後,阿白直接去找黒雕,幾步路程,便看見黒雕圍繞在那個奔馬坊市中最大的藥鋪子來回走動。
    “師父,怎麽了?有什麽發現?”
    “奇了怪了,我剛剛好像感受到人族的氣息。”
    “你是說,這裏還有人?”
    “沒錯,我追尋到這,便是此處氣息最重。”
    阿白抬頭望去,一如當初的場景,隻不過想來推開門後,還是隻會見到具具骸骨,便是在阿白追憶之時,黒雕湊近藥鋪子,正欲打開藥鋪子的門,卻聽到一聲急切地叫喊聲,“不可!”
    黒雕與阿白同時回頭朝那聲源看去,卻是遠遠看到一衣衫襤褸的老者,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小跑過來,那頭茂密的山羊胡子可是讓人入木三分。
    那老者走近,站在黒雕與阿白麵前,橫著拐杖,大聲斥問道,“二位從何而來,所為何事,何故闖入我家窄之中?”
    阿白眼見此人走到麵前之時,頓時心生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特別是山羊胡子,更是讓他驀然想起一人。
    “大師?……你可是羅溫大師?”阿白輕聲問道。
    那老者混濁的眼珠子轉了轉,眼神一凝,朝阿白看去,嘶了一聲,放下拐杖圍著阿白轉了轉,而後嘴唇微顫道,“嘶,你好像有點眼熟,就是有點想不起來你是誰。”
    阿白咧了咧嘴,倒也是,現在他身上還衣著著樓家灣兒那貴族服飾,一身氣派,可不像從前那破衣襤褸,見到自然不能馬上認出。
    見到熟人,阿白有點開心,洋溢著滿懷的笑意朝老者介紹道,“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阿白,當初我領你去我家為爺爺看病,後麵爺爺……他失蹤了。”
    “噢!”老者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指著阿白笑道,“是你小子啊。”
    隨後指著阿白身旁的黒雕,問道,“那這位是?”語氣略有些警惕。
    阿白急忙介紹道,“這是我師父。”
    老者恍然,點點頭,問明來者之後,沒有與阿白繼續寒磣,轉身就走,便是要走進那間藥鋪子。
    “等等。”一直在旁邊冷眼相看的黒雕突然出聲阻止老者,“有客人來訪,何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老者臉色一變,不顧黒雕的言語,徑直朝藥鋪子走去。
    黒雕幾個箭步,瞬息之間走到老者身旁,摁住他的肩膀,說道,“艄公辛辛苦苦帶我們下來,又何必不讓我們進去呢?”
    “艄公?”阿白一臉震驚,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老者轉過頭來,卻不是那張山羊胡子的老者麵龐,正是那瘦弱無比,帶著胭脂妝容的女艄公臉龐。
    “嗬嗬嗬,你是怎麽發現我的?”女艄公被黒雕摁著,倒也不急,轉過頭來問道。
    黒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說吧,那個老頭在哪裏?”
    女艄公一臉茫然,眼神迷茫。
    黒雕見她如此作態,冷哼一聲,正欲扯去她這身皮囊,卻見女艄公嬌笑道,“誒呀呀,真是粗魯。”
    “想知道,那就得問我相公了。”
    “問我?”阿白瞪大了眼睛,心裏滿是疑惑。
    “裝神弄鬼。”黒雕怒喝,一把扯下這皮囊,隻見一縷黑煙飄散,那女艄公瞬間在阿白麵前消失不見,正如之前所見到那般一樣。
    隻聽到那女艄公的繞梁餘音,“嗬嗬嗬,相公,時間未到,你先待我半日,半日之後,我們……共度良宵。”
    阿白還在茫然不知之際,隻見黒雕表情嚴肅,眼神徑直地看著阿白,莊嚴肅穆道,“阿白,那女艄公來曆不明,剛剛她身上有一絲人族的氣息,我懷疑是她偽裝的那名老者,那老者我所料不差,應該是此地的看護者,我們要離開此地,就必須找到這名看護者。”
    “看……看護者?”阿白皺了皺眉。
    “沒錯,所謂陰陽之地,是為陰陽相交之地,陰陽轉換,陰陽相融,當初你能進來便是那看護者給予你便利,讓你進來,此地陰陽轉換之後,便是重現當初此地生前的樣貌。”
    “那當初那些人,與我交易那些人,究竟是活著還是死去了。”
    “當初那些人死去了,也是活著,在特定的時間,他們便能重新重現生前的姿態,一如當初。”
    “那些人與我交易也就是他生前便是要和我交易嗎?”阿白突然一語問住了黒雕。
    黒雕仿佛是受到了重創,搖搖欲墜,嘴裏喃喃道,“此生活著,是否是死去的作態。”
    突然,一股濃鬱的藥香飄散而出,究其源頭,正是此前不可進去的藥鋪子,阿白不理會還在痛苦思考的黒雕,拉著他朝藥鋪子走過去。
    就要靠近之時,黒雕清醒過來,一把抓住阿白的手腕,緊緊捏著,道:“此地的守護者,便是你在此地所見過的一人,你要好好想想,不要放棄。”
    說完,黒雕便鬆開阿白的手腕,昏倒在地。
    阿白大驚,還欲扶起黒雕,身後的藥鋪子的房門突然打開,一股巨大的吸力把阿白朝內吸入。
    阿白眼前一黑,再次能看清眼前場景之時,突然發現眼前有一位留著半尺長的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一手拎著蒲扇,一邊盯著火燎得旺的藥爐子。
    見到阿白,咯咯笑道,“小友,好久不見。”
    “你就是那個看護者?”阿白試探地問道。
    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聞言,自嘲一笑,搖了搖頭,“哪裏算是什麽看護者,囚籠還差不多。”
    “那……”阿白還想再問,卻被山羊胡子打斷道。
    “別急,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會慢慢跟你說清楚。”
    “你也別叫我什麽看護者,就叫我羅溫大師,這個名號響亮,說起這個名號,那可是有故事的。”
    阿白一看眼前這名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興致勃勃地想要介紹自己的光輝曆史,瞬間覺得眼前此人一如既往地讓人無言以對。
    羅溫大師見阿白有些愁眉不展,寬慰地問道,“小友,咋了,有啥事?”
    “看護者,算了,羅溫大師,你先給我弄明白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師父還昏倒在外麵呢,你不說清楚,我就是要去找我師父了。”阿白有些生氣道。
    羅溫大師一愣,隨即一拍大腿,笑罵道,“你瞧我這記性。”
    羅溫大師突然一轉嬉笑的麵容,麵帶凝重,語氣沉重地說道,“此地,便是一座墳,一座埋葬著整座坊市的墳。”
    “墳?”阿白大吃一驚,指著外麵皺眉道,“那女艄公又是怎麽回事?”
    見到阿白提及女艄公一事,羅溫大師苦笑不已,苦著嘴巴說道,“那女艄公是這墳裏怨念不散所形成的,千變萬化,飄忽不定。”
    “之前我看過周圍的村子,見你心性純良,而那曜金石剛好我也需要一些,便開啟門戶讓你進來。”
    “可誰知那怨念經過千百年的凝聚,已是可化人形,加之此地陰陽交替,更是讓她如魚得水,不受天地束縛。”
    阿白還是愁眉不展,思量許久,還是開口問道,“那我之前所見的艄公又是怎麽回事,我那是進來可是有桃林相夾岸。”
    阿白眉頭一挑,追問道,“奔馬坊市可不是如此,這坊市在我們附近的村子都有其名氣,很多人都來過此地,為何他們都沒有遭遇此事。”
    阿白一連二問,氣勢如虹,羅溫大師苦著臉色,長歎一口氣,說道,“此地既然有陰陽,自然也有真假,在這惡墟之間,即便是泥丸之地也是有可能有袖裏乾坤,其中的盤盤道道,我就不和你多加解釋。”
    “想來你也聽說一則傳言,奔馬坊市幾乎無人可找,那便是我們沉在這洶湧的奔馬溪下,有人見過在溪水下,可是誰會相信。”
    “那些見過的人,也都是我放了進來,當然,他們沒能看得見此地白骨累累的情景,畢竟我還是需要這坊市來與人交換物品,實為生活所累。”
    “不過……”羅溫大師話音一轉,“你的確有些不一樣。”
    “雖說我是看你心性純良,幫你一把,順便解決我的需求,但是能讓那怨魂騙過我,化身艄公與你接觸,這……”羅溫大師湊過去,圍著阿白轉了兩圈,山羊胡子都翹著老高,還是沒看出什麽名堂。
    最後羅溫大師深深地看了阿白一眼,說道,“那你想來也是見過那掌櫃了。”
    “掌櫃?那個掌櫃……”阿白有些腦大,感覺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糾纏上他。
    “就是與你交易的掌櫃,那人生前可不簡單,有時候我都不明白他到底死了沒有,可是那些白骨又不是騙人把戲。”羅溫大師自問自答道。
    此言一出,阿白神魂皆冒,他猛然想起離開之時,有人留語,“可憐人?在這片土地上,誰不是可憐人。”
    阿白默不作聲,把這句話放在心底,畢竟眼前的羅溫大師雖說是看護者,但是對他是否還會再起變數,保不準,畢竟人心難測,黒雕還在外麵昏迷,他可不能出事。
    羅溫大師見阿白似有心事,重新坐在藥爐旁,搖著扇子,問道,“怎麽?有心事?”
    阿白搖搖頭,想其黒雕還有那怨魂,便繼續開口問道,“我師父是怎麽回事?”
    羅溫大師長哦了一聲,冷笑道,“他啊,昏睡過去而已,半個時辰就可以醒過來,他的氣息我不喜歡,獸族……哼哼,要不是看你的麵子上,我可是讓他在此地生死不能。”
    阿白見他談到獸族便戾氣十足,連忙轉移話題,“那怨魂說半日之後,共度良宵,究竟是怎麽了?”
    談到這個,這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嘿嘿地笑起來,隨後麵孔一板,正氣道,“還能幹什麽,就是與你洞房。”
    “啊?”阿白險些一口老血噴出,指著羅溫大師怒喝道,“那你不幫我阻止她。”
    羅溫大師一臉無辜,攤著手,無奈地忍著笑意說道,“我能怎麽辦,她生長於此,此地就是她的家,我不過就是一個看管者,說起來我還算是她的半個客人。”
    “而且你想,就算我要去阻止她,送你們離開。”羅溫大師咂咂嘴巴,歎氣道,“她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可是沒那麽容易成功嘍。”
    最後羅溫大師回頭重新盯著那藥爐的火候,小聲道,“此地看管,不如囚禁,有個怨魂,解解悶也好。”
    阿白頹然而坐,便是此時,門外一陣敲門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