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人行,皆可為我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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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城外北麵,北麓山脈沿支一處半山坡,一座破落的小木樓房,陷漏的屋頂便用稻草鋪蓋,隻是到了刮北風的時候,稻草蓋不住,一溜煙兒就跑了,整個房屋寒風通露,幾乎住不了人,隻有一位年邁的老者和一名麵容姣好,眼神潔淨的少女居住於此。
春風十裏,姑蘇城外的稻田已是染上了綠意,破落小木樓裏,少女扶著老者顫顫巍巍地落座,隨後連忙起身,轉身過去便是在一處小角落裏,小心翼翼地掀開陶罐,仿佛是極其易碎的一件物品,當少女看到陶罐底部隻有幾粒陳黃色澤的米糠,麵色一黯。
老者也是曆經滄桑,笑問道,“沒有米了嗎?”
少女垂著頭,微微點點頭。
老者會心一笑,在自己背後摸索著,雙手哆哆嗦嗦地拿出一片蠟燭色澤,純潔乳白的魚咬尾模樣玉佩,遞到少女的掌心上。
少女心思何其靈巧,疑問道,“爺爺,你這……是要我去換錢嗎?”
老者拉住少女的手,笑著點頭。
少女得到肯定的回答,卻是一把回推玉佩到老者手上,決絕道,“爺爺,這不行……這是你的祖傳之物,不能這樣。”
老者扶須笑道,“不過身外之物,何足掛齒。”
“你總不能讓爺爺餓死吧。”
少女麵露難色,遲疑不已。
“咚咚咚……”一塊拳頭狀大小的石塊砸入小木樓內,一陣孩童的嘲笑聲漸行漸遠。
少女轉身蹲下乖乖把那塊石頭扔掉,老者麵有怒色卻無可奈何,最後癱坐在椅子上。
少女抬頭仰麵欲泣,眼神看向老者,神情透著疑問。
老者欲言又止,最後隻是說道,“任何事情都要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門外,一位黝黑瘦子站在小木樓屋簷之下,正欲抬手敲門,聽到這一番話,若有所思,而這黝黑瘦子身後站著兩位魁梧大漢,一位神情桀驁不馴,一位作態乖巧溫順。
黝黑瘦子轉身向那位乖巧溫順姿態的壯漢耳旁低語一番,壯漢聽完,抱拳便往姑蘇城內走去。
一旁的那神情桀驁不馴的那人聽他們一番言語,嗤之以鼻。
黝黑瘦子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事情的真相往往出乎意料嗎?”隨後便抬手敲了敲門。
“咚咚咚……”這不是石頭砸落的聲音,而是門外的敲門聲,老者和少女對視一眼,皆有疑惑之色,不過少女躊躇一番,還是走去緩緩地開了門。
看到門外站著這兩人,見到生人,少女還是頗為羞澀,細聲細語道,“你們是誰?”
黝黑瘦子看出少女的羞澀,麵帶笑意道,“我們從北方過來,路過此地,便是想在此稍作休息,打口水喝。”
少女有些猶豫,樓內卻是傳來了一陣滄桑的聲音,“小婉,讓他們進來吧。”
被喚作小婉的那名少女聽到,歉意地欠了欠身,側身讓黝黑瘦子兩人進屋。
木樓內漆黑昏暗無比,還有一陣陣微風從旁邊的破洞或者頭頂上大洞吹進,魁梧大漢走進了,皺了皺眉,麵有厭惡之色,倒是走在身前的黝黑瘦子麵不改色,絲毫看不出臉上的神情變化。
心思百轉的少女早已注意到魁梧大漢的神情變化,當她發現黝黑瘦子沒有表露任何神態之時,微微一愣,心思上倒是多多注意上此人。
“陋室貧寒,無茶無酒招待,還請見諒。”老者麵帶歉意。
黝黑瘦子連忙擺擺手,笑道,“無妨,隻是討口水喝便可。”
老者點點頭,眼神示意讓少女準備一些水,隨後看似隨意問道,“姑蘇城離此地不過十裏左右,年輕人的腳力不會如此不堪吧。”
黝黑瘦子似乎沒有聽出老者的言外之意,徑直回答道,“稍作休息便會趕往姑蘇城裏。”
老者無言以對,剛好少女端上一碗涼水呈上,黝黑瘦子謝過,一飲而盡,魁梧大漢在黝黑瘦子的淩厲眼神之下,也接過一碗涼水喝下。
“叨擾了!”黝黑瘦子起身拜謝,便是要離開,老者行走不便,便要少女起身送他們一程。
……
小木樓門前,被喚作小婉的少女,摸了摸那名黝黑瘦子送於她的一方曜金石塊,想起他臨走時所說的話語,麵色一紅,羞澀不已。
“婉兒姑娘,來日方長,我們有緣或許還會再見。”
…………
“喂,我想不通,不就幾碗水嗎?何必送出如此貴重之物,而且懷璧有罪,說不定還好給他們惹得殺身之禍。”
“難不成你這貧民出身還會是個散財童子?”神情桀驁不馴的魁梧大漢嘲弄道。
一直走在前麵默然不語的黝黑瘦子停下腳步,但又往前走了幾步,最後還是停下來,轉頭與那魁梧大漢說道,“元彪,我知你奉我為主,心懷不甘。”
“無非是自恃四境修為,看不起我這身不過堪堪鴻蒙之境的小修。”
“但是我又何曾把你放在眼裏,你那四境便似空中閣樓,漂浮不定,取你在身旁,便是對我有一種警醒之意。”
“而且四境或許對你便是天塹一般,對我隻不過是起點罷了。”
元彪雙眼一眯,朗聲大笑,隨即沒有多言,他可不信眼前這瘦子有什麽能力可以輕鬆到達四境,修為越往後,破境便越發困難,每一境都困守多少自詡為天才翹楚的少年人,眼前這人與那些天才翹楚相比,嘖嘖,更是相差雲泥之別。
黝黑瘦子平言淡語,仿佛是說一件極其微小的事情,卻是有一種豪言壯語之勢鋪天蓋地而來。
黝黑瘦子也是看出元彪眼裏的嘲弄,微微一笑,也不多加解釋,絲毫不以為意,至於他所說的懷璧之罪,他自然會處理妥當。
…………
姑蘇城內一座寒山寺聞名遐邇,依落烏江之旁,曾有詩僧寒山子乘一艘小蓬船,蜷臥船艙,隨船酣睡,睡醒於此,搖船停泊至小橋邊,便上了烏蹄山,來此縛茆起居,寺內建有一口沉銅大鍾,每每有僧人敲鍾,的確有暮聞覺昏衢,疏冥昧,曉聞破長夜,警睡眠之感。
此時寺外,一名黝黑瘦子領著兩名魁梧大漢來到此寺,瞻仰遊觀。
正是遊覽到此的凡正白與元彪、婁克守三人。
三人走進寺內,交一番禪緣錢財予寺內僧人,原本不苟言笑的苦頭僧人瞬間變得眉開眼笑,恭恭敬敬地請三人入寺,起先還想跟隨三人來介紹寺內景觀,或許還能再博得一些錢財,可惜領頭的黝黑瘦子婉拒這一請求,隻是告知順便走走,走馬觀花罷了,都已經說到這一份上,苦頭僧人隻得作罷,告知三人一些禁忌,那些地方不得隨意走動,便告退離去。
三人走過正殿,寒拾殿,再路過一片碑廊,恰逢遇到一名落魄的遊子,腰間別著一壺酒壺蘆,手裏還拿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喝得酩酊大醉,東倒西歪,恰巧到在三人麵前,落魄遊子睜著半眯半睜的眼睛,嬉笑道,“有酒,來來來,多喝酒!”隨後又飲了一口,貪醉在地。
就在三人想繞過此人之時,這癱睡在地的大醉之人,突然起身,左搖右恍地走到一片空白無人的石碑旁,長歌當哭,便要落筆在石碑之上。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鍾聲到客船。
筆落驚神人,凡正白還未看出何等奧妙,身旁的兩人便是已經脫口稱讚,元彪更是撫掌稱快。
而作詩之人,那落魄遊子,便是在三人驚覺此詩驚為天人之時,已經便搖頭晃腦,舉手飲杯,瀟灑離去。
待他們發現詩人已經無影無蹤之時,元彪更是懊悔不已,凡正白欣然一笑,能見此等詩作,已是不虛此行。
便是在遊觀寒山寺之時,凡正白突然朝先前去往姑蘇城打探消息的婁克守問道,“那老者可有何問題?”
婁克守低聲道,“那老者出身清白,曾是一戶農家,因為沾染上一些不明不白之事,又無證據證明此人是毫無瓜葛,一來二去,便是默然此人是牽扯在其中。”
凡正白頻頻點頭,感慨道,“人心有時候不需要證明什麽,隻需要知道他們認為的是什麽。”
婁克守也是讚同,回道,“後來這老者不堪受辱,便一氣之下搬到半山坡上那處小木樓裏,山下都流傳他搬走便是在逃避他的罪責,幾乎是人人喊打,他那孫女也是經常被人欺侮。”
“真是愚昧無知。”凡正白聞言怒道。
“其中曲曲折折,牽涉多少,我們怎會明悟,可憐人也必有可恨之處,這些賤民便是隻會為眼前的蠅頭小利而百般刁難,你又怎知那老者是否曾存害人之心?”元彪嘲弄道,對於這些貧民的鉤心鬥角,他可是一目了然。
凡正白點點頭,但是最後搖頭道,“即便是害人之心,有時候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若是這個世道善人易欺,惡人橫行霸道,這個世道遲早毀掉。”
元彪聞言險些捧腹大笑,指著凡正白笑道,“你可知這是什麽世界,惡墟實力為尊,即便是有規則,那也是強者的規則。”
凡正白點頭應允,“因此我們便是要這個世界上的強者多是善者,那麽這個世道便會清明。”
元彪還是不同意,搖頭道,“善者可活不到成為強人那一天,那位絕世強者手裏不沾滿血淋淋的鮮血,他們手中又何曾沒有無辜之血。”
凡正白低頭不語,爺爺走後,他便是冒出一個念頭,他要走上這個世界的強者之列,要為自己,自己的爺爺解決一切危險的事情,但是他也怕他最終也會因為成為冷血無情之人。
不得不說,一路南行,所遇的好壞之事,有兩位老江湖提馬坐鎮,倒是讓他這毛頭小子見識不少,三人之行,處處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