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宴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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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夢劍!
一身官服的楊立元對門而坐,占據最裏麵中央主座。對麵客座之人背影寬厚、虎背熊腰,正是從關外而來的蒙豪山。路玉山、孫羽、孫佩弦主仆三人及隨蒙豪山而來的三名得力手下則是側座相陪。
這桌筵席之下,另開六桌酒席,從路府同來的一眾仆人都被邀進大廳,接受豐盛菜肴的款待。
此次蒙豪山奮不顧身救下楊立元,又查清幕後指使者的真實麵目,通緝令一下,朝廷兵馬處處設卡,蕭逍燕和孫少陽等人就是有三頭六臂,落網伏法也隻是早晚間事,因此楊立元設宴答謝蒙豪山的救命恩情,同時請路玉山等人協助他捉拿強賊,為兒子徹底洗雪仇恨。
路玉山奸計得逞,順水推舟滿口應承。他所率仆人打手們平素橫行慣了,開始時還忌諱楊府有喪,但三杯酒下肚,立即放肆起來,猜拳行令、杯觥交錯,毫無顧忌地大吃大喝。
楊立元也暫時拋開了喪子之痛,臉上現出笑容。主客間相互奉承、你謙我讓,正在興頭上時,一名差人進廳走到楊立元身旁耳語一句。
楊立元起身向在座眾人告個罪,步出客廳。
路玉山等人也看到了被衙役拖入院中的肖霆。
把仇人剜心祭子,這本來就是今晚的重頭戲之一,路玉山並沒有起疑,就連蒙豪山也轉過身來,目光透過廳門望向院中,看楊立元如何舉行這殘忍的禮祭?
天入深秋,夜晚尤其寒冷,肖霆衣衫帶血,猶如破布般掛在身上,被寒風一浸,頓時“阿切”打個噴嚏。
楊立元從走出廳門的刹那,眼眉已經立了起來,仿佛突然間由一尊笑麵佛變身為可怕的惡魔。
從屬下手中接過火把,楊立元一腳把肖霆由衙役扶持的手中踹得趴往廳門前空地上。
“賊子,今天不把你們斬盡殺絕,枉對我兒的冤靈!”楊立元手中火把向空一舉,咬牙切齒道“來人哪,給我布陣!”
隨著楊立元這聲大吼,院門“咣當”一聲被人大力推開,一隊隊官兵蜂擁而入,彎弓搭箭,將客廳牢牢圍困。
突發的變故令路玉山等人大吃一驚。
“路盟主別來無恙?”得意的笑聲響起,一位道人緩步入院,四十多歲年紀,臉容偏瘦,身形適中,手提拂塵,仙風道骨。
“雲陽賊子!”路玉山恨得咬牙切齒。
“路玉山,你也有今天?”兩位白衣中年男子隨在雲陽真人身側,手提長劍,玉樹臨風,正是蕭逍燕座下風流四使中的袁誌威和尹成軍。
“姓路的,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卻自以為是,想號令武林,討伐川中。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這個狗屁盟主在老子眼裏壓根一文不值!”叫囂聲中,兩位黑衣老者提著兩把白生生如同人腿骨打造的帶鏈骷髏鬼爪闖進院中。左邊老者麵色陰冷、目光沉凝,右邊老者卻是神態張揚,一進門便破口大罵。二人身材一般的高大粗壯,雖然相貌已近古稀,身形卻仍舊壯如鐵塔,麵似煞神。
“聖山尊者何必為這種偽君子動氣?”正在大罵的聖山尊者身後,一個獅鼻闊口的矮胖大漢領著四名服裝各異,但卻個個氣度不凡的武林豪客緊隨而入,邊走邊道“路玉山自以為剿了我們大名府風月七樓,卻不知道他早已經落入門主彀中。今天滅了聖劍山莊,看天下誰還敢捋川中九聖及我們風月門的虎須?”
說話之人正是大名府風月七樓之首的鐵腿獅頭黃鷂飛。隨著他的走入,其後高高矮矮一眾武林人士源源不斷地湧了進來。看樣子風月門暗中留在大名府的勢力已經全部出動,要在今晚與路玉山決一死戰。
率先入院的雲陽真人譏笑路玉山一句後,快步走到早已被十多名將軍、捕頭護在中間的楊立元麵前,單掌立於胸前,躬身施禮道“府尹大人總算相信貧道所言不虛了!”
肖霆目睹這一切發生,他突然間明白過來。原來楊立元和雲陽真人早已經設下圈套要讓路玉山往裏鑽,自己卻自以為是地闖了進來,白白做了兩邪相爭的犧牲品。
廳中正在喝酒的路府家丁們發覺情況不對時,已經被弓箭手堵在屋中。這幫人也算是凶悍至極,一個個竟然毫無懼色,探手摸上刀柄,隻要路玉山一聲令下,就要撲出廳去,和十倍於己的官兵展開搏鬥。
路玉山卻似乎並沒有逃走的意思,神態沉著,起身走到廳門口,隔遠向楊立元施了一禮,指指滿院的弓箭手問道“不知大人這是何意?”
楊立元氣極而笑道“路玉山、路盟主!你不用再給本官裝糊塗。我楊某人今天不把你們這幫賊子鏟盡誅絕,枉對那些被天盜害死的無辜生靈!”
路玉山露出冤枉之極的神色道“大人千萬不要中了旁人的離間計,被人利用!”
“還敢狡辯?”楊立元瞪圓雙目,怒問路玉山道“究竟是誰在利用楊某人?這句話虧你能說得出口。”
楊立元說話間已經氣得渾身顫抖,抬手指住路玉山罵道“為了利用官府勢力鏟除異己,你竟然狠心殺我寵妾、害我愛子。楊某若不把你這狠毒的豺狼在我兒靈前剝皮碎骨,難泄滿腹怨氣。”
“楊大人!”路玉山大叫一聲,聲色俱厲道“雲陽子被風月門以美色收買,和賊人串通一氣想要加害路某。大人怎可不加以調查就聽信一麵之詞,把罪名強壓在路某頭上?”
不等楊立元答話,雲陽真人一旁念道“無量壽佛!昨夜貧道尚是路盟主府中坐上客,盟主對貧道的態度前恭後倨,無非是想象利用府尹大人般利用貧道的身份替你做掩護。如果不是貧道無意中發現你府上丫環藏有刻了府尹大人愛妾姓名的珠衩,想來此刻路盟主一定還在拉著貧道的手喝酒,又怎會講貧道的壞話?”
楊立元最恨被人利用,而且是利用他對寵妾、愛子的感情,這令他尤為不能接受。聽雲陽真人這麽一說,立即大聲罵起來道“姓路的,你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府中下人一時貪財,偷了玉兒頭上的珠衩。那是楊某人在玉兒生日時候特地為她定做,萬萬不會認錯。可憐我的玉兒,嬌滴滴一介女孩兒家,你怎麽能下得了手?”
路玉山心中大恨。雲陽真人並沒有冤枉他,那個楊立元的寵妾確實是被路玉山派人暗中劫走並加以殺害,以便能利用楊立元的怒火來對付風月門。
一定是埋屍的家仆路全見財起念,他一向喜歡前院的丫環小蓮,卻沒有防備小蓮得到珠衩後到處賣弄,以至被雲陽真人這內鬼看到,留下致命的把柄。
路玉山暗中想通了一切。難怪蕭逍燕會任由自己利用官兵力量摧毀風月七樓,隻因他謀定後動,自認穩操勝券,單等自己和歐陽玉等人鬥個兩敗俱傷後,才出來坐收殘局。也或許那根珠衩壓根就是雲陽真人事先偷去,等事發後才拿來對付自己。
假如雲陽真人知道惡釣客親自出手竟沒能消滅鄭大鵬等人,他還會如此急於發動最後的攻勢麽?
雲陽真人一心想拆穿自己身份,但現在聲名對自己還重要麽?不久的將來,一切都將推倒重來,盟主這個位子在自己眼中已失去它原有的份量,可笑古振銘還在為了這個虛名殫精竭慮,妄圖在聲譽上擊敗自己。
“一群鼠目寸光之徒!”路玉山臉上忽然露出釋然的微笑,雖然仍站在這裏,但整個人的神情卻如同一下子從目前的窘境中解脫出去般變得輕鬆無比。
形勢至此已經發生調換,歐陽玉、柴少寧這老少兩代強者將成為風月門不得不背負的沉重包袱,蕭逍燕絕對想不到他在大名府籌謀劃策之際,自己也已經將戰火成功引往了他的老巢風月門總舵及川中九鬼所在地,青州!
路玉山思想急速轉換,現場眾人也發覺到了他神情上的變化。誰也不清楚路玉山為什麽能在這山窮水盡的地步綻放出如此輕鬆的笑意?
雲陽真人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他暗自提高警惕,目光巡視中,突然看到了一身舊服、捧著一口大碗蹲在廳門一側,如被嚇傻了般低頭不語、絲毫不引人注意的一名馬夫。
“無量壽佛!”雲陽真人一宣道號,提高嗓音道“堂堂惡釣客什麽時候做了別人的馬夫?路盟主果然好大的麵子!”
雲陽真人這話一出,滿院皆驚!“惡釣客”的凶名震動天下,凡是他現身的地方,無不引發一場血腥殺戮!
路玉山臉上的笑容更甚,但已由微笑變為一種冷笑。
雲陽真人已拿到珠釵做證據,甚至有可能暗中擒走路府中人交給楊立元嚴刑逼供。他曾經是路玉山的同謀,知道聖劍山莊太多內幕。雲陽真人的倒戈,對路玉山實在是一個致命的威脅。
楊立元如果沒有下定剿除聖劍山莊的決心,他絕不敢撕破臉皮,在府衙中布下如此大的陷阱。單從圍困在廳外、數十倍於聖劍山莊人數的重兵來看,便知道楊立元今夜誓要將路玉山等人一網打盡,以防將來遭到無休無止的暗殺報複!
因此路玉山已經不打算做過多無謂的解釋,更何況惡釣客的身份也已經被人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