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眼灰燼裏閃現的“歸墟異動”四個字，順手撒了把辣椒麵。
    “這次撐了多久？三個時辰？”
    地下宮殿的藥材庫裏，白芷的狐耳突然豎起。
    她放下正在分揀的月見草，指尖沾了點藥粉彈向空中。
    粉塵組成的圖案顯示，玉像統領們的能量核心正在退化。
    這個發現本該令人振奮，她卻輕輕歎了口氣：“才削弱到這個程度就撐不住了？”
    趙寒光在倉庫深處清點新到的“煙花”。
    這些刻滿星紋的爆裂符被偽裝成普通爆竹，整整齊齊碼在貼著“年貨”標簽的箱子裏。
    他獨眼掃過最新一批的暗記，突然笑出聲：“老林這手字還是這麽醜。”
    青銅古劍刻出的符文歪歪扭扭，卻藏著足以弑仙的殺機。
    第十二年驚蟄，方寒脖頸的星紋終於蔓延到鎖骨。
    他在鏡前反複試驗後發現，這些紋路能隨著呼吸頻率改變亮度。
    當晚他偷偷摸進藥廬，卻看見白芷留下的字條。
    別試了，第七百二十號試驗體比你早發現三年。
    落款處畫著個狐狸笑臉。
    第十五年深冬，古路迎來了史上最平靜的除夕。
    玉像虛影例行公事的咆哮被孩子們的鞭炮聲蓋過，連巡邏弟子都懶得抬頭看。
    隻有柳千機注意到，霜華真人的冰魄劍在子時突然結出星紋。
    這是三百六十處暗樁全部激活的標誌。
    “總算完成了。”
    霜華摩挲著劍身上的紋路，語氣卻帶著遺憾，
    “可惜沒能多拖幾年。”
    銅人長老的機械音在此時響起。
    “警告，歸墟底層檢測到異常能量壓縮。”
    陳景正在給一茬星紋草剪枝。
    聽到警報，他剪刃微微一頓，隨即繼續修剪那條稍長的側枝。
    “不是蘇醒，是回光返照。”
    金色眼眸掃向星圖，歸墟底層的暗金王座正在瘋狂抽取力量，連封印鎖鏈都被拽得錚錚作響。
    卻是為了延緩自身的崩解。
    “慫了？”
    趙寒光不知何時靠在門框上，火槍管還冒著剛試射完的餘煙，
    “老子剛給新兵們演示完怎麽打移動靶。”
    地下宮殿突然輕微震動。
    林塵的青銅古劍自行出鞘，劍尖指向某個正在坍塌的虛空節點。
    白芷麵前的藥鼎自動凝結出冰霜，鼎中映照出玉像統領們互相吞噬的駭人景象。
    “它們在下沉。”
    青蘿的三千玉針同時指向地底，
    “王座在回收力量自保。”
    演武場上，陸明軒的霜痕劍突然發出歡快清鳴。
    年輕修士們疑惑地四下張望，卻見他們嚴肅的大師兄第一次露出近似微笑的表情。
    “終於等到它們撐不住了。”
    炎綾兒雙刀上的星火突然暴漲，嚇得旁邊啃肉幹的弟子差點噎住。
    她望著天際逐漸縮小的暗金裂隙，突然覺得手裏的烤肉都不香了。
    “這就完了？我新研製的星火爆裂符還沒試呢...”
    陳景剪下最後一根多餘的枝條。
    星紋草在晨光中舒展葉片，葉脈構成的地圖上，代表古路的紋路比十年前粗壯了整整三倍。
    他輕輕彈去指尖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時袍角掃過星圖，恰好遮住了歸墟最後一絲掙紮的波動。
    “急什麽。”
    他對虛空輕語，仿佛在回應某個不甘心的存在，
    “這才二十年。”
    銅人長老的機械臂默默更新著倒計時。
    光幕上的數字從“三十年”跳轉為“九年三百六十四天”，又在某個程序設定下悄悄多加了三天——
    這是它三百年來學會的小小幽默。
    第三十年。
    霜降那日。
    無涯閣的晨鍾沒有響。
    銅人長老的機械臂懸在鍾錘旁三寸處，胸腔投射的光幕上跳動著歸墟最後的能量讀數。
    星紋草早已爬滿閣頂，葉片在無風狀態下自行搖曳，將方圓千裏的靈氣波動過濾成舒緩的溪流。
    “結束了？”
    炎綾兒把雙刀插在腰間，手裏捧著剛出籠的星紋包子。
    她咬了一口，燙得直吐舌頭，卻還含糊不清地嘟囔：
    “我新調的餡料還沒試完呢...”
    地下宮殿的藥材庫裏
    白芷的狐耳輕輕抖動。
    她麵前那鼎熬了三十年的藥液終於澄澈見底，底部沉澱的暗金色結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
    青蘿的三千玉針懸在半空，針尖凝聚的藥珠遲遲未落。
    它們監測了三十年的毒素指標，突然沒了用武之地。
    “沒意思。”
    趙寒光把火槍拆成零件，獨眼掃過槍管內壁刻滿的三十道星紋。
    每年一道，如今剛好刻滿。
    他隨手抓起塊絨布擦了擦，布料上“恭賀新禧”的繡紋還是二十年前春節剩的。
    歸墟方向。
    天空格外幹淨。
    那道盤踞三十年的暗金裂隙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半點能量殘渣都沒留下。
    年輕修士們有些不習慣地仰著頭，仿佛突然失去了某種陪伴多年的背景音。
    “就這樣？”
    方寒摸著脖頸已經完全成型的星紋，語氣裏帶著難以置信的失落。
    他偷偷練了二十年的“絕地反擊”劍訣，如今連展示的機會都沒有。
    書架後轉出的陸明軒看了他一眼，霜痕劍穗上的暗金絲線突然斷了一根。
    這是星隕共鳴解除的標誌。
    柳千機的星劍懸在任務大殿上空，劍尖垂下的光幕一片空白。
    他盯著看了許久，突然輕笑出聲：
    “三十年前發布的任務，今天總算能歸檔了。”
    ……
    霜華真人站在演武場中央。
    冰魄劍插在身前。
    劍身映出的不再是暗金裂隙，而是她眼角新添的細紋。
    三百六十處星紋暗樁在她神識中依次熄滅，像一場精心策劃了三十年的煙火表演終於落幕。
    “比預期早了三個時辰。”
    銅人長老的機械音響起，帶著幾分程式化的遺憾。
    陳景站在閣頂。
    手中捧著第三十茬星紋草。
    這株植物的根係已經蔓延到古路每一條靈脈深處，葉片上的紋路與星火軍團最新版戰甲上的陣圖一模一樣。
    他輕輕摘下一片葉子，葉脈間流動的金光突然凝結成鑰匙形狀。
    與三十年前消散的那把分毫不差。
    而地下宮殿深處。
    林塵的青銅古劍突然發出龍吟。
    十萬八千道劍光衝天而起，卻在觸及穹頂前化作溫柔星雨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