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靈從陳景的衣領裏鑽出來。
    火靈的身軀在嚴寒中縮成了團子。
    它突然豎起耳朵，衝著西北方發出低鳴。
    “有東西過來了。”徐山立刻舉起鐵杖，“三個人，修為不低。”
    風雪中浮現出三個披著雪白鬥篷的身影。
    為首的是個麵容冷峻的青年，腰間懸著七星玉牌：“星神殿巡查使。三位從墜星海來？”
    小滿的九曲綾無聲滑入袖中。
    陳景卻上前半步，孩童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怯懦：“幾位大人，我們是采冰的，迷路至此…”
    青年冷笑：“采冰的？”
    他突然甩出一道銀光，直射陳景麵門。
    徐山的鐵杖剛要抬起，卻見陳景“不小心”絆了一跤，恰好躲過銀光。
    那銀光擊中後方冰柱，炸開一片星火。
    “大人饒命！”陳景跌坐在雪地裏，嚇得臉色發白，“我們真是采冰的，前日還在冰湖村歇腳…”
    青年眯起眼：“冰湖村三年前就被雪崩埋了。”
    陳景的眼淚說來就來：“怪不得找不到人…爹娘還在村裏等我…”
    哭得情真意切，連小滿都差點信了。
    另一個巡查使突然道：“師兄，檢測不到靈力波動。可能真是凡人。”
    青年仍不放心，取出一麵星紋鏡照向三人。
    鏡光掃過時，小滿感到袖中的九曲綾微微震顫。
    徐山的手已經摸向後腰的短刀。
    就在鏡光即將照到陳景時，孩童突然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打得極其自然，卻讓鏡麵詭異地偏了半寸，正好錯過他們三人。
    “晦氣。”青年收起寶鏡，“往南走百裏有個驛站。再往北就是禁區，擅入者死。”
    待巡察使走遠，徐山長舒一口氣：“好險…小子，你剛才那噴嚏？”
    陳景從雪地裏爬起來，撣了撣衣角的冰屑：“讓‘鏡光應該照偏’這件事‘存在’而已。”
    他眉心的印記微微發亮。
    “不過撐不了多久，他們很快會察覺異常。”
    小滿望向北方：“道宮碎片還在更深處？”
    “在禁區內。”陳景的目光穿過風雪。
    “那裏有更麻煩的東西守著。”
    越往北走，風雪越猛。
    到後來已經不是自然現象，而是某種帶著惡意的靈力風暴。
    徐山不得不動用靈力護體。
    老獵戶的舊傷又開始滲血。
    “這樣下去撐不住。”小滿用九曲綾撐開屏障，“景兒，你想辦法破開這風暴？”
    陳景卻搖頭：“不是風暴，是‘拒絕’。”
    他伸手觸碰風牆，指尖泛起漣漪般的波動。
    “這片土地在拒絕所有生靈。”
    赤靈突然跳到風牆上。
    火靈的身軀被吹得東倒西歪。
    但它額間的火焰紋路突然變成青色，與陳景的印記如出一轍。
    風牆居然微微分開一道縫隙。
    “跟著赤靈。”陳景率先踏入縫隙，“別用靈力抵抗，讓自己‘被接受’。”
    小滿和徐山依言照做。
    奇妙的是，當他們放棄抵抗後，那些淩厲的風刃反而變得柔和起來，甚至托著他們往前行。
    縫隙盡頭是座巨大的冰穀。
    穀底矗立著半座青銅宮殿。
    正是無涯道宮的殘片。
    但更令人心驚的是宮殿周圍。
    無數冰雕以各種掙紮的姿態凝固在原地。
    每個雕像胸口都插著星神殿的製式長劍。
    “是曆年來探索禁區的修士。”徐山聲音發沉，“都被做成了警示標本。”
    陳景的目光落在宮殿大門上。
    那裏坐著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懷裏抱著把鏽跡斑斑的青銅劍。
    老者周身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卻讓赤靈緊張得炸毛。
    “守墓人。”陳景輕聲道，“初代無涯道君留下的後手。”
    老者緩緩抬頭，眼眶裏沒有眼球，隻有兩簇跳動的青火：“星神殿的狗，又來送死？”
    徐山剛要解釋，陳景卻按住他。
    孩童獨自走上前，眉心的印記亮起柔和青光：“無涯第七代傳人，陳景，前來歸位。”
    老者歪了歪頭，青銅劍發出嗡鳴：“證明。”
    陳景不答，隻是抬手虛按心口。
    一縷青金色的道血滲出，在空中化作複雜的符文。
    老者眼中的青火突然大盛：“無之道韻…但為何摻雜著星神殿的臭味？”
    “因為這就是現在的我。”陳景坦然道，“被汙染過，破碎過，但道心未改。”
    青銅劍突然飛起，直刺陳景眉心。
    小滿的九曲綾剛要出手，卻被徐山攔住：“等等！”
    劍尖在距印記寸許處停住。
    劍身上的鏽跡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流淌的星輝。
    老者緩緩起身：“原來如此…你選擇了最難的路。”
    “請前輩歸位。”陳景躬身行禮。
    老者卻搖頭：“我鎮守的不是道宮，而是道宮下的東西。”
    他跺了跺腳，冰麵裂開縫隙，底下竟是翻滾的熔岩。
    “初代道君封印的‘沸星之核’，最近越來越不安分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整個冰穀突然震動。
    岩漿中浮起數顆銀色的眼睛。
    每隻眼睛都映出星神殿的徽記。
    “星尊的標記！”小滿驚呼，“他把封印汙染了？”
    “比那更糟。”老者舉起青銅劍，“他在借助沸星之核衝擊其他道宮封印。”
    陳景突然踏前一步，直接走向岩漿邊緣。
    熾熱的氣浪將他額發烤得卷曲。
    孩童卻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既然星尊送上門…”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陳景縱身躍入岩漿！
    “景兒！”小滿想要衝過去，卻被老者用劍攔住。
    “看仔細。”老者的聲音帶著某種期待。
    岩漿中，陳景的身影被金紅色吞沒。
    但很快，青金色的道痕如蓮花般從岩漿中升起。
    那些銀色眼睛驚恐地想要逃離，卻被道痕一一捕捉、分解、吸收。
    當陳景重新踏上冰麵時，眉心的印記已經變成青金與銀白交織的模樣。
    他手中托著顆跳動的心髒。
    完全由星光組成，卻散發著無之道韻。
    “沸星之核…”老者喃喃道，“你竟然把它煉化了？”
    “隻是暫時壓製。”陳景將星核按入胸口。
    衣衫下浮現出蛛網般的光紋。
    “但足夠修複這座道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