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兒昏迷前說了，要等大家恢複，要從長計議！”
    青衣長老也踉蹌著爬過來，老臉上滿是焦急和後怕，“顧師侄！使不得啊！你是我星輝宗如今最強的戰力，是弟子們心中的旗幟！”
    “你若再有閃失，宗門就真的完了！”
    “那天坑詭異莫測，皇城又虎視眈眈，我們不能再冒險了！”
    就連周圍一些勉強恢複些許的弟子，也掙紮著開口勸阻，“大師兄！三思啊！”
    顧長淵站在原地，寒風吹動他破碎的戰袍，獵獵作響。
    他沒有看小滿，也沒有看那些勸阻的長老和弟子。
    他的目光始終死死地盯著北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沒有絲毫動搖。
    隻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和決絕。
    “等？”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等師尊恢複？等他恢複需要多久？”
    “一個月？一年？十年？”
    他猛地轉過頭，目光如電，掃過小滿和眾人，“皇城會給我們這個時間嗎？！”
    他抬手指向那片依舊被九龍光柱和守陵人死寂身影籠罩的天空。
    盡管光柱黯淡，守陵人沉默。
    但那無形龐大的壓力依舊懸在每個人的頭頂，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們怕了！他們比我們更害怕那天坑裏的東西！”
    顧長淵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看透局勢的銳利。
    “所以他們才會不惜代價，甚至可能動用同歸於盡的手段，也要在我們之前毀掉那裏！”
    “我們等下去，等來的不會是恢複，隻會是皇城更瘋狂，更不顧一切的毀滅打擊！”
    他的話像冰冷的刀子，剖開了殘酷的現實。
    讓所有人啞口無言。
    剛剛升起的那點微弱希望再次被巨大的危機感壓得粉碎。
    “至於送死。”
    顧長淵緩緩握緊了手中的半截斷劍，斷劍嗡鳴，仿佛回應著他決絕的意誌。
    “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為宗門，為師尊，蹚出一條可能存在的生路！”
    他看向小滿懷中氣息微弱的陳景，眼中閃過一絲深切的痛楚，但隨即被更強大的信念覆蓋。
    “師尊倒下了，但他指出的方向不會錯！”
    “那個守陵人最後的話，是唯一的線索！”
    “我們必須有人去確認，那天坑裏到底是什麽！”
    “是絕望，還是……一線生機！”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聲音沉凝如鐵，“如果真是絕望，那至少，由我先去承受。”
    “如果萬一，有一線生機。”
    他的目光掃過殘破的城池和疲憊不堪的眾人，“那我們就必須搶在皇城之前，抓住它！”
    小滿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麽，卻發現所有的言語都變得蒼白無力。
    顧長淵說的每一個字，都砸在事實上，砸在那令人絕望的處境上。
    她知道，他是對的。
    等待，可能就是坐以待斃。
    可是。
    讓他一個人去？
    她的目光落在顧長淵那身破碎的甲胄，那不斷滲血的傷口，那柄隻剩半截的劍上。
    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我……我和你一起去！”
    小滿猛地咬牙，就要將陳景交給旁邊的長老。
    “不行！”
    顧長淵斷然拒絕，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小滿師叔！你必須留下！”
    “師尊需要你！宗門需要你！”
    “隻有你的九曲綾和修為，才能最大程度地引導眾生生機，穩住師尊的傷勢，協調防禦！”
    “你走了，這裏怎麽辦？！”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守護好師尊，守護好星輝城，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援！”
    小滿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知道顧長淵說的是事實，是最殘酷也最正確的選擇。
    她看著眼前這個早已褪去青澀，在血火中飛速成長，甚至扛起了超越年齡重擔的師侄。
    心中百感交集。
    最終化為一聲哽咽，重重點頭。
    “……好！我留下！”
    “但你……必須給我活著回來！這是命令！”
    顧長淵看著她通紅的眼睛，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極淡，近乎虛幻的笑意。
    “放心吧，師叔。”
    “我的命硬得很，沒那麽容易交代。”
    他不再猶豫，轉身看向那些麵露悲壯和擔憂的弟子們，聲音沉肅。
    “諸位師弟師妹！守好家！等我消息！”
    說罷，他猛地一跺腳，身形化作一道流光。
    甚至不顧自身傷勢未愈，強行催動所剩無幾的靈力。
    如同撲向烈焰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朝著那極北之地，那天坑裂縫的方向，疾馳而去。
    “長淵——！”
    小滿的呼喊被呼嘯的寒風吞沒。
    那道決絕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風雪和黯淡的天光之中。
    城頭上，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沉重的擔憂。
    ……
    皇城秘殿。
    “報——！”
    一名暗衛如同鬼魅般現身，單膝跪地，聲音急促。
    “星輝宗顧長淵，孤身一人，已離城向北原天坑方向而去！”
    水鏡前，臉色陰沉的供奉猛地一怔，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和狠毒交織的光芒。
    “好！好一個不知死活的莽夫！”
    “正愁找不到機會！他竟然自己送上門去了！”
    他猛地揮手，厲聲道，“命令‘影殺衛’立刻出動！”
    “不必攔截，遠遠跟著他！等他探明天坑虛實，或者觸發什麽禁忌之後……再動手！”
    “務必生擒！本座要親自搜他的魂，看看陳景到底知道了多少！”
    “是！”
    暗衛領命，瞬間消失。
    供奉看著水鏡中顧長淵消失的方向，臉上露出了猙獰而期待的笑容。
    “去吧去吧，替皇城當好這個探路的卒子吧…等你沒了價值……”
    他的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陰冷而得意。
    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也無法注意到。
    在顧長淵毅然決然衝向北方的那一刻。
    小滿懷中，昏迷不醒的陳景，那垂落在身側，被鮮血浸透的手指，幾不可查地…微微彎曲了一下。
    與此同時，他眉心那點微弱卻堅韌的星輝，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
    仿佛某種深藏的，連主人都未必完全知曉的後手。
    被觸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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