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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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傷如何了?”唐薪問他。
    “我,傷已經好多了。”
    唐九發現唐薪幾天不見像是消瘦了許多。他望著唐薪蒼白的麵龐,感覺自己鼻子酸脹得厲害,胸口傳來一陣陣鑽心似的疼痛,他再次懇求道:“哥,你讓我進去看看你,好嗎?”
    唐薪沒答應,又忍不住問他:“你跟什麽人結下了情緣契?”
    唐九聽完,頓覺五雷轟頂。
    唐薪果然是知道了。
    “我跟他沒有……我們並不知道那是情緣契。”唐九試圖解釋道,“我不喜歡他,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歡他,我隻喜歡你。”
    唐薪摳著手指,沉默不語。
    “哥,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我跟他會牽扯到了情緣契,我以為那個契約隻是……”唐九也解釋不清,隻能繞過契約的事,哀求道:“哥,你打開屏障可以嗎?”
    唐九開始不停地敲打著洞穴的屏障,他被屏障的術法擊傷了手,鮮血順著指縫滴在雜草叢生的地麵上,卻依然敲個不停。
    “你快停下,別敲了,手已經流血了。”唐薪看到他手上的傷,心裏有了一絲絲動搖。
    “那你打開屏障,我就進去看看你,哥,你瘦了好多。”唐九更加劇烈地敲打屏障,像是借此逼唐薪打開屏障。
    唐薪不忍直視他血淋淋的雙手,便閉上了眼睛,說道:“九兒,回去吧,我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的。”
    “為什麽不該?”唐九停了動作。
    唐薪無聲地歎了口氣,並不回答。
    “是因為……夏昀玥嗎?”唐九遊移不定,說道:“我已入魔籍,身上有魔印,我現在就是魔族人,為什麽我們不該在一起?”
    唐薪聞言直搖頭,覺得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姑姑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唐九腦海中浮現出了夏無憐的臉,似乎明白了過來,“實在不行,我這就回去跟靈域所有人坦白真相,從此以後我不再是夏昀玥,我隻是唐九——”
    “不要這樣,沒必要為了我做到這般地步,對你、我,對魔、靈兩族都沒有好處。”唐薪極力維持著冷靜,聲音顫抖道:“更何況,情緣契一旦結下便無可解,你跟那個人……”
    唐九的手驀地僵住,“哥,你說什麽……情緣契無解?”
    “情緣契是命契,會一直持續到其中一方生命結束那一刻。”唐九道。
    “不可能,不可能……”唐九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他覺得就算情緣契真的無解,但他跟青冥最初商議的銘文契約或許是能解除的,如果說情緣契跟那個契約是牽連的,是不是也可以一並被解除?
    “他是男子還是女子?是你們靈族人嗎?”唐薪問他。
    唐九回想起這幾日跟青冥在一起的一幕幕畫麵,控製不住思緒萬千,有些遲疑地說道:“他,是男子,不是靈族人……我,我不喜歡他。”
    唐薪探索似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覺得那眼睛清澈透亮,並無躲閃,應該是沒有說謊。可沒說謊又如何,結契已經成為了事實。
    “九兒,你回去吧,我還要繼續打坐安神。”唐薪道。
    “我不走,我就在這裏等你。”唐九幹脆坐在了洞穴之外,就這樣跟唐薪麵對麵坐著。
    “你坐在那裏做什麽?”唐薪看到他死皮賴臉地擋在洞穴口,甚至擋了山崖的道路,頓時就來氣了。
    “你不打開屏障,我就不走,一直坐到你心魔褪去為止。”唐九硬聲道。
    唐薪聽得胸口一悶,原本平複的心魔一下子又被怒氣給點燃了。
    .........
    星朗一覺睡醒時已經是傍晚,魔域的天色已經完全昏暗下來。他摸黑從床榻上爬了起來,收拾完一出門,發現整個小院黑燈瞎火,隻有堂屋裏亮著燈。
    他推門往屋裏一看,驚得差點被門檻給絆倒了。
    “青冥?”星朗跨過門檻急忙跑到青冥身邊,卻不敢靠他太近,受驚似地喊道:“你你你,你咋在這兒跪著呢?”
    青冥閉著眼,沒吭聲。
    “夏昀玥呢?你家貓主呢?”星朗蹲到他麵前敲了敲青冥的腦門。
    青冥睫毛顫抖了幾下,睜開了眼睛,但那眼睛有些無神,他說道:“出去了。”
    “出去……去哪兒了?他怎麽讓你在這兒跪著?你犯啥事了?”星朗去拉他,“你起來,跪多長時間了?你怎麽這麽聽話呢!你聞哥過去也讓我跪著,我每次都找機會偷懶的!你這傻孩子!”
    青冥掙開他,說道:“我犯錯了,他罰我跪,星朗兄別拉我。”
    星朗扶了扶額,詫異地問:“你犯了啥錯?”
    青冥道:“以下犯上、目中無主、倨傲無禮、言行輕浮。”
    星朗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都什麽呀……”
    青冥繼續一本正經道:“我不聽從他的命令,對他動手動腳,還親了他,甚至出言不遜……”
    星朗幹咳了幾聲,說:“你還真跪著反思啊......不是,你們倆不是挺好的嘛,親幾下挺正常——”
    青冥道:“他不喜歡我。”
    星朗:“嗯?”
    青冥:“他喜歡別人。”
    “這……”星朗這回說不出話來了。
    看不出來夏昀玥竟然還是個朝三暮四、沾花惹草的主!而他這會兒出門,莫非就是找其他心上人去了?
    正巧這時,星朗聽到屋外傳來了些動靜。接著,一聲警惕的問話從門外傳來。
    “你們是什麽人?”
    青冥和星朗紛紛扭頭去看,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站在門廊下的水渠橋上,她手裏挽著個藤編籃子,麵色疑惑地看著屋裏的兩人。
    “您是......蘇姥姥?”青冥遲疑道。
    “你怎麽認得我?”蘇姚觀察著屋內跪著的男子,總感覺他說話的聲音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我……”青冥回憶著第一次來晴山苑時發生的事。
    那位醉歡樓裏帶回來的人……
    “你認識她?”星朗問青冥道,“她誰呀?”
    “晴山苑的鄰居。”青冥簡短道。
    蘇姚邁進了門檻,環顧著屋內,問青冥道:“九兒不在家嗎?你怎麽跪在這裏?你是他的……什麽人?”
    “我是他的……”青冥斟酌著,含笑對蘇姚道:“他是我的主人。”
    “主人?”
    蘇姚震驚得手上的籃子都掉了,裏麵裝的點心接二連三地滾落了出來。
    “誒呦,姥姥,您可小心點,這點心包的可真好看,跟朵花似的,還冒著熱氣呢,別糟蹋啊。”星朗趕忙幫她把點心挨個兒拾起來放回籃子裏,忍著嘴饞又把籃子遞給她。
    蘇姚接過籃子,問星朗道:“那你呢?你又是他的什麽人?該不會也是……”
    “您問我?”星朗指著自己的鼻子,做了個嫌棄的表情,道:“您別多想,他才不是我主人。”
    蘇姚依舊警惕地看著他們。
    星朗道:“姥姥,您別怕,我們可不是壞人,您方才是叫他九兒是嗎,九兒他帶我們回來的,他有事出去了,這會兒應該也快要回來了吧。”
    他拍了拍青冥的肩膀,問道:“他到底上哪兒瘋跑去了?”
    青冥搖了搖頭,對蘇姚說道:“姥姥,抱歉,他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您若是找他有什麽事,我可以傳達。”
    蘇姚將籃子放在堂桌上,走到青冥跟前微微彎腰,仔細端詳著他的麵容,說道:“我聽著你的聲音很熟悉,你該不會那個......”
    青冥:“…......”
    蘇姚一拍手,兩眼放光道:“醉歡樓!是你!一定是你!”
    青冥:“………”
    蘇姚上前拉著青冥的胳膊要將他扶起,“你起來,九兒那混小子,怎麽能讓你跪著呢!整天不是關著就是跪著,他太過分了。”
    青冥想掙脫,但又怕自己不小心傷到這老人家,“姥姥,您……”
    “既然叫我一聲姥姥,就得聽姥姥的話,你給我起來。”蘇姚拽著他的胳膊就要把人拉起來。
    青冥難為情道:“姥姥,我得聽從他的命令,他不回來,我不能起來。”
    星朗在一旁觀望著,忍不住咂咂嘴,心道青冥這人之前在夏昀玥麵前看起來挺囂張的,怎麽半天不見就被收拾得這麽聽話?
    夏昀玥本人都不在這兒竟然還要乖乖地罰跪。莫非夏昀玥對他施了什麽迷魂術法?
    他忽然間瞟到青冥的頭發,咦?剛才怎麽沒發現呢!青冥什麽時候把頭發梳起來了?!
    怪不得他感覺這人看起來跟先前相比有點不太一樣。
    星朗走近瞧著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頭頂的金色發冠鑲嵌著一塊透亮的赤色晶石,若非是價值連城之飾,就是稀世珍奇之物。
    誰給他梳的?難不成是夏昀玥?
    而另一邊,無論蘇姚怎麽拉青冥,青冥都不肯起來,結果蘇姚氣得丟下他的胳膊,坐到一旁椅子上,說道:“我今兒個就在這兒等他回來,他必須給我個說法,怎麽能讓人跪著,他自己又出去瘋跑!”
    “就是,放著家裏的美人不要,非要去找別人。”星朗嘴上附和著,手上扒拉著籃子,說道:“姥姥,這點心我能先替九兒嚐嚐嗎?”
    “哦,差點忘了。”蘇姚起身去桌前,拿出兩個點心就塞進了青冥手裏,說道:“你快拿著嚐嚐,姥姥我專程給你們包的。”
    星朗眼紅地朝青冥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直接拿了塊點心就往嘴裏塞,一口咬下去,發現還挺好吃,皮兒薄餡兒甜,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清香。
    青冥禁不住蘇姚的熱情,便張口去咬糕點,才咬了一口皮兒,就聽到屋外天空傳來幾聲轟隆隆的悶響。
    他警覺地朝屋外看去,發現天井的一塊天空也不知道何時變得黑雲密布,方才的悶響是打雷聲。
    “這是要下雨了呀。”蘇姚走到屋門口望了望天色,“壞了,我得趕緊回去收拾院子裏的東西,你們先吃,別客氣,全吃幹淨嘍,別給九兒留。”
    蘇姚邁著小步子急匆匆地走了。
    “好嘞姥姥。”星朗應著蘇姚,手上嘴上都沒歇停,不一會兒就把籃子裏的糕點吃了大半。
    “他什麽時候出去的?”星朗嘴裏塞得嚴實,含糊不清地問青冥。
    “天還沒亮就走了。”青冥看著手裏的糕點,終究還是咬了一口,他嚐著味道還挺香,於是把手上的兩塊都吃掉了。
    “他沒有說去了哪兒嗎?”星朗問。
    “沒有。”
    天邊又響起一陣雷聲,潮濕的風吹進了屋子,很快便聽到屋頂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響,門廊的屋簷也開始接連往下滴水,恰好落入水渠中,激起層層飛濺的漣漪。
    青冥難免又想到了天雷反噬,不過這次不同,他未曾有任何不適的感應,想來唐九那邊應該也安然無恙,魔域隻是單純的下雨罷了。
    可唐九究竟去了哪裏?他此刻在唐薪家嗎?他這會兒又在做什麽?
    “他喜歡的人該不會是魔族人吧?”星朗走到屋門口望著屋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繼續道:“他火急火燎地趕回來,連覺都不讓人睡,是去找那人了?”
    “或許吧。”青冥道。
    “你看看,我就說你是苦命地愛上了自家主人了吧!”星朗把腦袋靠在門框上,觸景生情地想起了付聞——他自己的主人。
    “莫非付聞也喜歡其他人?不喜歡你?”青冥問他。
    “……嗬嗬,他……。”星朗臉上有些無精打采,說道:“他是塊石頭。”
    青冥琢磨著一個人被形容為“石頭”該是什麽樣子,問道:“難道他沒有感情,不愛任何人?”
    星朗搖了搖頭:“他可是人族,擁有天地六域最純粹的軀體和靈魂,怎麽會沒有感情,他就是……倔頭倔腦的,頑固不化。”
    青冥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抱怨似的寵溺,問道:“付聞連續三世都記得你?”
    “我們其實……”星朗返回屋裏,岔開話題問道:“你真打算一直跪到他回來啊?他如果今晚不回來,而是跟那人……”
    星朗話說了一半便打住了,他瞧著青冥恍惚出神地盯著地麵看,也不知道在沉思什麽,明明方才還神色如常地在跟他交談,怎麽轉眼功夫就麵色大變了?
    星朗預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