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雪花魚籽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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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盯著前方,一動都不敢動。夏昀玥站立在他身旁,側目看著他挺身跪著的模樣,沒有說話。
僵持無言間,青冥突然靈光一閃,領悟到了打破冷場的秘訣,隻見他緩緩地抬起了手,把從前山帶來的粽子拿至夏昀玥的身前,卻仍舊目視前方,不敢看夏昀玥。
夏昀玥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眼饞地向青冥遞給自己的粽子,他沒想到青冥竟然懂他的意思……
他的確餓了,想吃粽子,而且就想吃青冥手裏的粽子!但礙於這樣那樣、那樣這樣、沒完沒了的擰巴和糾結,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問青冥要。
而眼下青冥主動遞給他了,他也就領情地伸出了手,把青冥手裏的幾個粽子全拿了去,然後轉身就回了竹屋。
青冥留戀地望著夏昀玥進了竹屋又關上了門,他微微蜷起了手指,手指上有夏昀玥方才拿粽子觸碰到他時留下的餘溫。
他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輕輕蹭拭,想要留住那點溫度,留住那點氣味,但還是未能阻止溫度和氣味轉瞬間散成了輕塵。
青冥明白夏昀玥是餓了,出門也是想找吃的,而夏無憐讓他帶回來的粽子裏包的,是靈域浪回灣的秘製雪花魚籽醬,剛好夏昀玥喜歡吃雪花魚籽醬。
這貓的鼻子那麽靈,應該早就聞到粽子餡兒的味道了,因此絕對不會錯過這幾個粽子。不過粽子顯然不夠夏昀玥填飽肚子,青冥猜想他一會兒應該還會再出門。
事實果然如青冥所料,半個時辰後,被粽子開了胃、但沒有吃飽的夏昀玥又拉開了竹門。
這次,他意誌堅定地從青冥身邊走過,任憑自己身上魚籽醬殘留的味道明目張膽地四溢揮散,頭也不回地繼續覓食去了。
青冥見他沒有搭理自己,反倒是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稍稍鬆懈了一些。可他繼而又開始糾結,到底要不要跟過去?
他很擔心夏昀玥的狀況,畢竟夏昀玥的內傷還沒有徹底痊愈,身體還處於恢複修養期,他擔心餓壞的饞貓不顧安危地到處亂跑找吃的,或者禁不住誘惑地暴飲暴食。
然而,此刻夏昀玥對他視而不見、冷若冰霜,即使嘴饞想吃粽子,都不肯開口問他要……
青冥思來想去、再三斟酌,他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不要纏著夏昀玥以身試險,於是最終選擇繼續跪在原地,他直覺夏昀玥還會回來。
……
戌時入夜後,無聲島的後山陷入了靜寂安然。
青冥孤零零地跪在竹屋的小院裏,聞不見仲夏蟲鳴、風吹葉舞,隻能在清冷月光的無聲奚落中,重溫昨晚枕邊的悲鳴夢囈,幻聽身旁土壤被靴履踩踏時,發出的殷切複吟。
他試圖將繁蕪的思緒消解成沒有溫度的水,然後將其完全地融入夜晚的寧謐塵土之中,他企願卸下身上沉甸甸的枷鎖、洗淨指縫間夙世苦海的鹽水味兒。
可這樣對罪行避之若浼的矯情悒悒之態也未能持續太久——
隻聽天邊一聲轟鳴霍然炸裂,漆黑夜空中驚現兩股光團,其中一股嫣紅如血,另一股燦然奪金。這兩股光團宛若熔漿的漾漾漣漪,以前山腹地為中心,向四麵八方交錯著一圈圈衝擊擴散,將原本純淨的幕色塗抹得徹底花了妝容。
青冥望著夜空中遲遲消散不盡的兩股靈流光暈,不用猜都知道是夏昀玥惹惱了夏無憐,又跟夏無憐發生了衝突。
他知道這姑侄二人見了麵恐怕不會相安太平地閑聊超過三句話,夏昀玥那張嘴說不出幾句甜言蜜語哄她姑姑開心,夏無憐也必然沒有閑工夫跟夏昀玥拉扯家常。
青冥憂心著前山的情況,但理智警告他不要跑過去添亂,他的出現隻會讓本就亂成一鍋粥的現狀更加混亂不堪。
於是他穩跪原地,閉目凝神,將相隔百裏外的能場靈流盡可能地捕捉感知,他直覺前山打鬥的動靜雖說不小,但應該無人受傷。
好在這次震動之後,整個無聲島漸漸又歸於太平,夏昀玥和夏無憐隻是點到為止,他們兩人就算有天大的怨念,也不敢鬧出更大的動靜。
青冥本以為這番衝突之後,夏昀玥會一走了之,離開靈域,直接去往魔域,畢竟魔域的內亂還沒有結束,唐薪被陸馳逸劫走之後的安危狀況也不明。
但事實出乎青冥的預料,夏昀玥並沒有著急回魔域。天近拂曉、旭日初升時,夏昀玥竟然又返回了後山這裏。
……
夏昀玥回來時,懷裏抱著一木箱的陶瓷罐,箱子最上麵還堆摞著些五色斑斕的花花草草,走起路來木箱子裏麵碰撞聲叮咚作響、木箱子外麵花瓣碎葉飄灑紛揚。
拐過石頭小路的一個直角彎後,夏昀玥就被闖入視野的青冥的身影打斷了步伐。他看到青冥還筆挺地跪在那裏,紋絲不動,看起來既乖巧,又讓人心疼。
夏昀玥盯著青冥的背影,在心裏頭認真地思考起來青冥一直跪在這兒是什麽意思?他是在反思嗎?可他究竟犯了什麽錯?
若是單看重生之後發生的事,青冥雖說各種言行舉止以下犯上、惡趣不端,但仔細想來以下犯上是因為青冥喜歡他,並且要為他解開封印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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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青冥自始自終都溫柔體貼,隱忍持重,甚至甘願跪伏在他身下,由他掌控主導,受他欺淩弄……總的來說,除了無邊雪的胡鬧以外,他們之間所有的縱情雲雨都是酣暢而悅然的。
再加上青冥將他從七孚宮救出來,又協助他潛入北境救唐薪,當真是無時無刻不在他身邊守護著他……如此種種羅列下來,青冥實在不該跪在這裏反思呐……
可轉念一想,青冥終究不單純是青冥,他還是曾經奴虐他、羞辱他、欺淩他的少年盛魔唐珞熺,還是曾經把上界攪得天翻地覆的鎮魔錐器魂。
若是再加上前世那一籮筐的破爛事兒,那麽隻是讓青冥跪在這裏反思過錯,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夏昀玥一邊想,一邊麵不改色地朝竹屋走去,他從青冥身邊經過時,依舊把青冥當成空氣,徑直進竹屋去了。
青冥看到他手裏抱著的木箱子,疑惑重重,他不知道夏昀玥拿這些東西回來是要做什麽。他很好奇,很想追過去問問,但看到夏昀玥冷漠的態度,他終究是不敢輕舉妄動,繼續跪在原地苦熬。
……
不幸的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依舊如此。
夏昀玥每天都是一覺睡到自然醒,拎著空木箱子出門,又帶著滿滿一木箱的花草枝葉返回竹屋,然後開始閉門鼓搗瓶瓶罐罐。
青冥跪在屋外,能聽到竹屋裏傳來“咚咚咚”的搗藥聲,還有罐子之間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響,除此之外,還有術法波動和靈場氣息。
他忍不住猜想莫非夏昀玥在製作什麽獨門秘藥?他的主人改行了?不打鐵鑄器了?
當真是搞不懂。
直到第六天,夏昀玥終於沒有再拎著木箱子出門,青冥便知道,夏昀玥應該是忙活完了。
而這一天,夏昀玥一覺睡到了昏沉鬧人的午後,他把睡飽的自己收拾好後,伸著懶腰從竹屋裏出來,結果看到青冥依舊是胸背挺直地跪在那裏……
這幾天他強迫自己忙於鼓搗花花草草,總算是將自己的注意力從青冥身上轉移了出去。然而忙完之後,他再度陷入無所事事,於是青冥也自然而然地再次引起了他的過分注意!
青冥這副堅強罰跪的模樣著實讓他看得舌頭打結、頭腦發懵。他仔細扳指頭算了算,青冥應該是跪五天了,這家夥真不愧是塊鐵,自始至終都沒彎個腰,或者低個腦袋,甚至跪姿標準、神定如鍾。
可再怎麽說,青冥也是個修成人形的劍魂,五天的罰跪還是消磨人的,他那張俊俏的臉蛋看起來已經疲憊不堪,眼睛也閉上了,夏昀玥一時分辨不出青冥究竟是不是睡著了。
夏昀玥歪著腦袋遠遠地注視了他一會兒,徑直走到了他麵前站定,剛好這時,青冥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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