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沒有接話，他聽著上空的刀劍碰撞聲越發迫近，便知道那二人應該是快要比試完了。
    袁啟昌也轉向遠處，見白、紅二道刃光降落於地麵，並漸漸消隱，淩霄和夏昀玥一先一後現出身形，正並肩朝他們走來。
    袁啟昌目光掠過淩霄，眯著眼睛看向走在淩霄身邊的青年，問白染道：“那位就是您的愛徒嘍？”
    白染道：“正是。”
    袁啟昌嘿嘿笑了兩聲，“小夥子長的還挺……等等……他……”
    白染故作疑問：“嗯？”
    袁啟昌探著腦袋，睜大了眼睛，也驚掉了下巴。他像是看到了什麽鬼怪妖孽似的，萬分錯愕地盯著離他越來越近的青年。
    “他，他……他是……丹罽？！”
    活見鬼！
    夏昀玥已經走到了距離白染和袁啟昌幾步遠的地方，他聽到袁啟昌口中的驚呼，默默跟白染對視了一眼，也裝作不明白的樣子道：
    “您叫我什麽？丹什麽？”
    袁啟昌看看淩霄，再看看夏昀玥，驚恐地指著夏昀玥道：“你，你不是已經——”
    “你下來做什麽？”淩霄打斷道。
    袁啟昌僵了須臾，趕忙朝淩霄行禮道：“哦，是這樣的，帝君，二殿下他在聖泉場用功修煉的時候，不小心把那扇神柚木做的門給燒著了，偏偏今日不巧刮東風，結果火勢蔓延到了二殿下自個兒的朱櫻殿……”
    他這段扭曲過事實、極力維護二殿下的說辭還沒能講完，淩霄就突變了臉色，直接轉身化為一道白金靈光，飛入了天空，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袁啟昌看到淩霄這反應，心裏咯噔了一下，趕忙轉向白染，不好意思道：“額，神君見笑了，咱得趕快跟過去看看，先走一步了，有空再嘮哈。”
    他說完，又看了一眼夏昀玥，遂匆匆化為金光，循著淩霄剛才消失的方向，也飛入了蒼穹。
    ……
    袁啟昌那道金光消失許久之後，夏昀玥這才開口問道：“二殿下是誰？”
    白染：“淩燁。”
    夏昀玥：“他屬火？”
    白染：“嗯。”
    夏昀玥：“多大了？”
    白染：“不足百歲。”
    夏昀玥：“原來是個小屁孩兒啊。”
    白染：“……”
    夏昀玥盯著天空若有所思，問起了正經事：“師父，我聽聞阿菊舟前幾日來找過您？哦，阿菊舟就是唐禕，唐珞熺的姐姐。不過她魔體已毀，看起來跟人族沒什麽兩樣。”
    白染沒回答，轉身朝孤鳴洞走去。
    唐禕的確來找過他，是青冥來找他兩日之後發生的事。隻不過讓白染意外的是，唐禕來孤鳴洞找他時，她的手中緊抱著一盞魂燈，那魂燈裏封存著唐珞熺的一縷器魂碎片——幽精。
    唐禕的目的，是想讓白染幫忙把這縷器魂碎片再次煉成完整的器魂，換句話說，她想再次複活青冥劍魂。
    白染其實早已從施雲盛那裏得知了這縷器魂碎片的事。
    早在唐珞熺剛被鎮魔錐奪舍淪為器魂時，湯秦曾經找來了施雲盛，想讓施雲盛幫忙把鎮魔錐從唐珞熺的身體裏取出來。
    但事實上，施雲盛不僅沒有幫上忙，反而幫了倒忙——
    他沒能實現湯秦的委托，而是答應了唐珞熺的請求。他按照唐珞熺的吩咐，將其三魂之一的“幽精”，從身體中分離了出來，也就是唐禕手中的器魂碎片。
    因為“幽精”魂中囊括了唐氏魔陣法的所有符圖要領及陣場源能，唐氏魔人修煉魔陣法的過程，其實就是在不斷地充盈自己的“幽精”魂。
    幽精之能越強，魔陣法越登峰造極，不過相應的，情欲也越盛。
    唐珞熺之所以想讓施雲盛幫自己把幽精魂分離出來，主要是擔心自己日後無法擺脫湯秦的控製，繼而魔陣法也淪為可利用的工具。
    施雲盛得知唐珞熺的目的後，謹慎地權衡了利弊，最終決定幫唐珞熺分離出幽精魂。而後，他找到了不久前剛剛逃離七孚宮的唐禕，並把唐珞熺的幽精魂交給唐禕保管。
    ……
    白染當時在孤鳴洞望著這位魔體已毀、容顏衰老的女子，實在無法想象她在魔域輾轉漂泊的四百多年裏，究竟是如何確保弟弟的這盞魂燈始終完好無損的。
    他當時對唐禕道：“唐珞熺三百年前就已經死了，如今我能複活的，也隻是青冥劍魂。青冥劍歸屬於夏昀玥，夏昀玥已經決定將青冥劍送還神族，因此即使我能將青冥劍魂複活，他也終將入籍神族，成為天境神族人……你能接受這個結果嗎？”
    唐禕連連點頭，泣不成聲道：“能，能接受，隻要還能看到他活著，我就心滿意足。”
    白染又問她：“幽精魂中保留有你們唐氏魔陣法的符圖要訣和陣場源能，但青冥劍魂隻修靈。我想提醒你的是，魔陣法的符圖要訣和陣場源能在複活後的青冥手中會演化成什麽樣子，這是不可預料的，這一點，你又能接受嗎？”
    這次唐禕明顯猶豫了。
    誠然，她們唐氏家族的魔陣法本該被魔修使用，可青冥複活後隻能修靈，如果是這個結果，那麽魔陣法在青冥手中究竟會演變成什麽樣子？青冥會將魔陣法的核心要訣透露給神族嗎？再想的遠一些，若是神族得知了魔陣法的要訣，是否對魔族不利？
    再三猶豫後，唐禕問道：“唐珞熺之前的記憶，還能找回來嗎？他還能記起我嗎？”
    白染道：“記憶的問題，你要去找夏昀玥，他應該會有辦法。”
    ……
    夏昀玥跟上了白染的步伐，在其身後追問道：“唐禕來找您做什麽？”
    白染沒回答，隻是責問道：“帝君今日明顯是懷疑你的身份，他說與你切磋比試隻是想試探你，你為何非要以身試險？”
    夏昀玥：“他隻是懷疑我是丹罽，我隻要不暴露上輩子的靈修術法，不使用丹罽曾經修習的任何武鬥招式，他便無從察覺。而且我的魔體封印的也很好，他也不會發現我的另一個身份。”
    “目前尚且沒有發現，但以後未必，你還是謹慎為好，給自己找好退路。”
    白染說完，繼續朝前走去。
    夏昀玥沒有再洋洋得意，他覺得白染說的對，無論是丹罽的身份，還是半魔半靈的身份，都瞞不了太久。
    他跟著白染繼續走山路，說道：“方才的一番比試，我跟淩霄打成了平手，但淩霄應該隻用了六成功力，我用了十成……姑且算他合格吧。”
    白染：“……”
    夏昀玥盯著白染的白發看了一會兒，突然追上前，攔住了白染的去路，問道：
    “師父，我記得唐珞熺剛剛被鎮魔錐奪舍成為器魂時，他的器魂是完整的。可他後來逃出七孚宮時，器魂缺失了幽精，究竟是怎麽回事？您知情嗎？”
    白染下意識反問：“你如何得知他缺失了幽精魂？”
    夏昀玥：“因為那幾年，我們不能…不能…做i……而且他完全不記得任何魔陣法的要領，像是壓根沒有修習過魔陣法一樣。我也是現在才終於徹底想明白，他當時缺失了幽精魂。”
    白染有些聽不明白，轉頭問道：“你說的那幾年是什麽時候？你們當時到底還發生了什麽？”
    夏昀玥不忍回憶往事，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對白染坦白真相。
    “當年我和唐珞熺兩人，一人在雪域受刑，一人被囚禁在七孚宮。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九十年。在這之後，唐珞熺在他姐姐的幫助下順利逃出了七孚宮。他逃出了七孚宮後，第一時間來雪域找了我，他陪我在雪域住了最後三年……這期間我們結契了。”
    白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夏昀玥，問他：“當年唐珞熺被器魂奪舍究竟是怎麽回事？”
    夏昀玥囁嚅著，坦白道：“其實是我做的手腳。我不想讓他死，所以我回盛華宮之前，偷偷潛入七孚宮的地牢，在他昏迷時跟鎮魔錐做了一筆交易，我將自己的一部分靈力和精血獻祭給了鎮魔錐，相應的，鎮魔錐承諾我，它不會殺死唐珞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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